大周武仙 第32节

  三人惺惺相惜,相谈甚欢,酒足饭饱后,各回各家。

  陆沉渊回到公主府继续当他的面首,先到灵猊殿给金猊弹了两个时辰的琴,哄得大猫很是高兴,顺便温习上午学的技法,收割了一波熟练度,然后跟元清霜借了府中藏书,开始看书。

  他的见识还是太少。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算慧眼指明,还是会有疑惑。

  就比如【清商符阵】,描述说“最简易的符阵之一,仅三笔,然笔序、朱砂、载体缺一不可。”好像没什么值得细说的,可是对于白纸的陆沉渊来说,这最简单的符阵也看的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这笔序、朱砂有什么意义。

  慧眼毕竟不是百度,没有超链接,还是需要脑子里面有东西。

  陆沉渊完全沉浸在学习中。

  白天学琴看书,晚上到寝殿休息没再睡李令月的床,而是另设了一张软榻。

  每到这时候,他就有点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太平也太容易害羞了!

  这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关系也人尽皆知了,接下来不应该顺理成章,直入正题吗?

  唐朝风气不是挺开放的吗?

  结果可倒好,虽然不用站岗了,但这女人还是动不动恼羞成怒,根本就到不了下一阶段。

  陆沉渊心想,八成是《太易玉宸章》有什么副作用。

  上一个修炼的也是终身未嫁……

  反正不管她是怎么想的,陆沉渊让那颗【圣灵丹】吓了一跳,此后几天规矩的不行,连口头示爱都减了许多。

  李令月感受到他的变化,即便只是一点点,落差依旧很大,又不好意思追问,憋在心里,越来越气闷。

  等到第三天,看陆沉渊还是规规矩矩,只顾着学琴看书,她的脸色有些阴沉了。

  “情报齐了没有!”

  潇湘馆内,李令月声音冰冷,那股无形的杀气让侍立两旁的婢女们屏息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

  案几上的香炉青烟袅袅,却驱不散室内的凝重。

  元清霜眼中掠过一丝无奈,又有点想笑,但这念头转瞬即逝,她面色严肃,双手奉上一卷以火漆封口的卷宗:“殿下息怒,已齐备,请过目。”

  李令月近乎是劈手夺过,迅速解开系绳,展开那承载着秘密的纸张,上面墨迹工整细密,记录着目标人物当日的一举一动,其详尽程度令人脊背生寒:

  

  【陆沉渊行止录天授元年十月十一】

  辰时三刻至午时初:于府内灵猊殿,随云鹤禅师习琴《阳春白雪》,期间专注,仅饮清茶一盏,未与禅师外他人交谈。

  午时正至未时初:返里仁坊琅轩家中,与父陆崖山、妹陆可儿共进午膳。

  膳间详录:食案置四菜一汤:醋芹、胡麻饼、蒸豚肉、葵菜羹,佐新炊胡饭。席间,陆沉渊询问陆可儿武功进度,后取出三盒点心予妹,陆可儿喜不自胜。陆崖山问及公主府近况,陆沉渊答曰“殿下安好,诸事顺遂”,神色如常。陆崖山轻咳三声,陆沉渊即为其斟温水半盏。膳毕,陆沉渊于院中梧桐树下独坐半刻,凝视落叶数片。

  

  这些都不是重点。

  李令月扫过一眼,便不耐烦地往后翻。

  

  未时二刻:离家,步行往积善坊逸仙楼。

  未时三刻:抵逸仙楼天字三号雅间。点菜如下:

  冷盘:金齑玉、同心生结脯

  热肴:驼蹄羹、箸头春、葱醋鸡……

  

  这些也不是重点,再翻一页。

  

  申时初:遣酒楼小二赴鸢台、国子监,寻访王逸之、张说。

  申时正:自称“王逸之”者先至,二人闭门密谈约一炷香,闻内中声调渐高,后“王逸之”愤然推门而出,面色铁青,雅间内陆沉渊独坐,自斟自饮一盏。

  申时三刻:王逸之、张说先后而至。三人入雅间。

  酉时初:热肴方始陆续呈上,三人正式开宴。

  酉时至戌时初:三人于雅间内畅谈,语声渐朗,时有笑声传出。酒菜消耗殆尽,葡萄酿四壶尽饮。

  戌时初:张说结账,合金半两七钱,钱三百二十文。三人分别。

  戌时三刻:安抵公主府,径往灵猊殿。

  戌时三刻至子时初:于灵猊殿内抚琴。琴声激烈,满布杀伐,持续约四刻,所奏皆新曲,不得识,期间金猊始终蜷伏于其琴案旁三尺处,神态欢欣无比。

  子时初:琴声止。陆沉渊盥洗更衣。

  子时正:于灵猊殿侧室安寝,金猊随卧于身旁,相伴入睡。

  

  李令月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字。

  尤其是琅轩内的细节与逸仙楼里真假王逸之的插曲。

  情报网的触角无孔不入,这份力量足以让任何人胆寒,也足以让她看清想看清的一切,然而,却还是看不懂他为什么会有现在这种变化。

  这里面但凡有一个女人,她也能有些联想,但是一个都没有。

  而且,他这根本就不像是“移情别恋”,一直老老实实,看书学琴。

  到底为什么?

  李令月越看眉头越紧,最终将疑点放在了第一个王逸之上:“这人是谁?”

  元清霜道:“奉公主令,两名暗卫秘密保护陆家、保护陆大人,此人虽行迹可疑,但当时未能及时察觉,等第二个王逸之出现,才发现二者有异,所以……”

  “易容术。”

  李令月眯起眼睛:“刺驾余孽?他找陆沉渊干什么?”

  元清霜道:“冒险出现,却并未动手,多半是为了招揽……”

  怎么招揽?

  当然是诋毁敌人,拔高自己。

  李令月立刻明白了,一定是这个贱人顶着王逸之的脸说了什么。

  找死!!

  “可是,地宫已经封锁,他又是怎么出来的……”

  李令月凝眉不解,正想着,忽然门外侍女禀报:“启禀公主,武皇召见。”

  元清霜露出笑容:“丘神绩三日无功,看来武皇不耐烦了。”

  李令月点点头:“我去见母亲,你让谢停云待命。陆沉渊呢?”

  元清霜一本正经道:“上午练琴之后就进了藏书阁,应该还在看书,短短三天,他已经翻遍了整个下三层,我还没见过看书这么快的人。”

  “让他出来!”

  李令月冷声道:“该办正事了。一天天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岂有此理!”

  元清霜忍着笑:“……是。”

  ……

  “丘神绩、燕四平接旨”

  紫泥金纹的诏书在幽暗的地宫中展开,宦官阴柔的嗓音响起:“查左金吾中郎将燕四平,诬告构陷,无实据而停能吏之职,致使逆案失察!按《神功律》,当以诬告反坐!即刻革除一切官职,夺紫袍银龟袋,贬城门执戟!”

  “啪!”

  燕四平腰间银龟袋应声炸裂,青铜龟符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城门……执戟……”

  那是流外三等,连品级都没有的微末差事!

  宦官继续宣旨:“丘神绩督察不力,偏听偏信,着即罚俸三年,留职戴罪,率金吾卫即刻封锁地宫,配合鸢卫彻查逆党!”

  丘神绩单膝跪地,金丝重甲压碎三块青砖,一张脸绷得死紧:“臣……领旨!”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在这死寂时刻

  “嗒、嗒、嗒……”

  赤色鹿皮靴踏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

  谢停云一袭赤羽服飒沓而来,衣袂翻飞间露出腰间鎏金令箭。

  在她身后,陆沉渊闲庭信步般踱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王逸之则恭敬跟在另一侧。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四个戴铜钱面罩的巨汉每个都如铁塔般魁梧,面罩下渗出暗红血渍,沉重的脚步震得地宫微尘簌簌落下。

  “鸢卫千翎谢停云,见过大将军。”

  谢停云躬身行礼,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但说出的内容却极为刺耳:“奉旨办案,闲杂退避。还请大将军,海涵……”

  闲杂……

  丘神绩额角青筋暴起,死瞪着这伙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得不挥手下令,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金吾卫……撤!”

  短短三天,他抢功的时候多张狂,现在就有多狼狈。

  一众金吾卫默不作声让开道路。

  丘神绩阴冷的目光钉向陆沉渊,陆沉渊漫不经心,仍在飞快阅读,手中书的封皮上写着《千机雨霖谱》五个字,是一本讲机关制作的秘籍。

  陆沉渊察觉杀气,抬头看一眼丘神绩,对他微微一笑。

  丘神绩脸色愈发难看,拳头更硬了!

  “……”

  谢停云心中好笑,这位陆大人真是一点亏也不吃,你就别刺激他了,丘神绩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万一惹火了他,我可挡不住,赶忙咳嗽一声:“陆大人,看你的了。”

  时间紧迫,越耽搁就越容易出问题,陆沉渊也不废话,将书籍扔给身后一位随行的白役,纵身跃入暗河。

  谢停云、王逸之紧随其后,四尊大汉同样跳下。

  丘神绩、燕四平脸色难看,这个陆沉渊,他早知道贼巢在哪,但就是一言不发!虽说这是人之常情,可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还是让他们心态失衡,面色狰狞。

  关于入口在哪,陆沉渊已推演多次。

  他很清楚的记得虎蛟内部铁桶中【海气石】的用量,大概的距离有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在上游还是下游。慧眼的观照范围就是视力范围,在暗河下只有三丈左右,但已经足够,只要在这三丈之内,一切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很快,他就在下游大概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发现了地宫入口机关。

  河床青石板下那一块凸起的石头。

  指间金气迸发。

  “咔哒”一声机括响动,石板突然下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甬道入口,浑浊的河水被一层无形光幕阻隔在外。

首节上一节32/148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