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武仙 第48节

  况且,这里毕竟是京畿,有两大圣者坐镇,背后还有富婆撑腰,问题不大。

  相比之下……

  陆沉渊皱眉道:“你知不知道江斩秋这个人?还有高戬。”

  这两个人有敌意。

  王逸之想了想,说道:“江斩秋是禁军精锐‘千骑’的副统领,此人虽是行伍出身,但精通兵阵韬略、奇门遁甲,是个人才,有一套《燎原烈火戟》,威力不凡,至于高戬……渤海高氏?没听说过啊……”

  能让陆沉渊提起来的,肯定不简单,但渤海高氏,还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

  王逸之想了又想,也没觉得哪个高氏子弟比自己强。

  陆沉渊道:“江斩秋是谁提拔的?”

  王逸之道:“右武威卫大将军,兼领千骑将军,武攸宜。”

  “懂了。”

  陆沉渊直接略过这个话题,转向高戬:“这个高戬身体虚弱,气质阴柔,不像世家子弟,他悟性很高,但有点问题……老王,你见过哪个天才苦思冥想,能把自己想到头痛欲裂,痛到指节发白、冷汗涔涔的程度?”

  王逸之一愣:“还有这样的天才?这还叫天才吗?”

  “我也没见过。”

  陆沉渊摊手笑道:“真正的聪明人,思绪如行云流水,即便苦思冥想,也不过是皱眉凝神,他倒好,想问题的时候眉头紧皱,想完之后,头痛欲裂,就像……”

  “激发潜力的禁术?术后反噬?”王逸之一针见血,皱眉道:“从没听说还有这种增强智慧的术法啊……大人的意思是……”

  陆沉渊笑了:“要么,是他天赋异禀,不能以常理度之,要么……就是他背后的人手段非凡,能化腐朽为神奇,人为造出了一个天才!”

第43章 棋盘之外

  魏王府客院,青莲居。

  一间清雅的木屋,陈设简单,一榻、一案、两个蒲团。

  此时门窗紧闭,室内昏暗,高戬换下外袍,只着素色中衣,坐在蒲团上。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纷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近乎死寂的冷静。

  案前地面上铺着一张巨大的、非金非玉的深色星纹棋枰,纵横线条并非直线,而是带着玄奥弧度的星轨,材质温润,触手生凉,两侧各放着一个紫檀棋罐。

  高戬盘膝坐于棋枰前,背脊挺直,这是师门刻入骨髓的仪态。

  头痛依旧在持续,胸口的绞痛依然清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隐伤。

  高戬面无表情,他的脑中不断回荡着陆沉渊那充满讥诮的“等你凯旋”,颜冰凝隐含怜悯的劝阻,众人或明或暗的复杂目光……还有公输桀被铁水重伤的幻影……

  这一切如同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神经。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高戬反复推演了两个时辰,还是不知道“六仪击刑”错在哪里,又怎么会引发青龙困柱,可陆沉渊的表现,他对奇门的预判,又在表明他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高戬服下丹药,暂时压制住反噬带来的剧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不平。

  “慧极必伤”……

  师尊的箴言在耳边回响。

  他付出了咳血、头痛、体弱的代价,才换来旁人眼中的“算力精深”、“悟性高绝”,可陆沉渊呢?

  他破解隐仙机关如观掌纹,却不见丝毫代价,这颠覆了他过去对“智”和“力”的认知。

  他需要答案。

  不是关于四象转心轮,而是关于陆沉渊。

  他想知道,这样一个异数,他的命途究竟通向何方?是否真如他所展现的那般无懈可击?还是……在命运的长河中,亦有暗礁险滩?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面前的星纹棋枰上。

  这是师尊所赐,蕴含一丝星辰之力,此刻,唯有此道,或许能为他拨开迷雾。

  “启盘。”

  高戬深吸一口气,强行摒除杂念,施展“棋象问卜之术”。

  他伸出修长却微颤的手指,指尖并未触碰棋罐,而是悬停在星纹棋枰上方寸许。

  一股精纯而内敛的神识意念自他眉心透出,缓缓注入棋枰,随着意念流转,棋枰上那些原本黯淡的星轨纹路,竟如同被无形的星辉点亮,泛起一层极淡的、流动的银芒,纵横交错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深色的底材上缓缓流淌、延伸。

  他意念的核心只有一个:陆沉渊。

  紫檀棋罐无声开启。

  罐中并非普通棋子,而是由墨玉与星砂炼成。

  墨玉深邃,仿佛能吸纳光线,星砂则内蕴点点星芒,温润剔透。

  此刻,数十枚黑白子如同受到感召,无声无息地悬浮而起,环绕着星芒流转的棋枰,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盘旋,发出几不可闻的、如同星屑摩擦的微响。

  “问命。”

  高戬以神识勾连冥冥天道,渴求指引,目光却紧紧锁住棋枰中央的“天元”之位。

  此乃命局核心,问卜所系之处。

  他意念微动,一枚象征业力的黑玉棋子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稳稳落向“天元”之侧的一个关键星位。

  然而,异象顿生:

  黑子落下的瞬间,棋枰上对应区域星芒骤然一炽,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真意”自“天元”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坚固无比的琉璃屏障。

  那枚墨玉黑子甫一接触这片“真意领域”,其蕴含的负面推演之力竟如冰雪消融般被迅速净化、剥离!棋子本身并未碎裂,但其深沉的光泽瞬间黯淡下去,变得灰扑扑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灵性。

  高戬瞳孔微缩,但并不意外,他指尖再点,一枚象征气运的星砂白子随之落下,试探性靠近“天元”。

  这一次,异象截然不同:

  白子落下,非但没有被排斥,反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间与“天元”区域流转的星芒产生了奇妙的共鸣,紧接着,数枚原本盘旋的星辰砂白子仿佛受到感召,不待他催动,便自行脱离原有轨迹,带着清越的微鸣,精准落向“天元”周围数个重要星位!

  落子如星坠,彼此辉映。

  瞬间在“天元”周围构筑起一个稳固而璀璨的星环拱卫之势。

  其中一枚白子更是悬停在“天元”正上方三寸之处,光华内敛却无比坚韧,如同一轮微缩的明月,将“天元”之局映照得通明透亮。

  高戬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棋局已显!

  无需强行窥探,星枰之上的落子与异象,已是最直观的“回答”。

  棋局昭昭,如日中天!

  这就是陆沉渊的命。

  高戬凝神于棋局,不再试图“攻击”或“窥破”,而是如同面对师尊留下的千古残局,进行纯粹的推演与解读。

  星枰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命运长河的投影:

  “天元”核心:代表陆沉渊的命轨。在星环拱卫与明月悬照之下,其光影稳定、纯粹,灾劫难侵,邪祟辟易;

  拱卫星环:象征其命途中的助力与机缘,并非一帆风顺,虽星环之外仍有代表未知变数的黯淡区域,但大势已成,根基稳固,贵人相扶,机遇自临。

  那轮“明月”:其光华核心,赫然是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它的星光庇护之下,陆沉渊命势煌煌大气,如日方中,其势已成,锐不可当。

  若是旁人,明月代表的人物还可能难以猜度,想要得到明确答案,需要更进一步冒着天道反噬的风险一窥天机,但陆沉渊这个人声名远播,他的一切都明晃晃摆在世人眼中,这轮明月是谁,不需要多问。

  太平公主,李令月。

  高戬的目光扫过自己先前落下的那枚灰暗墨玉子,孤悬于外,与那璀璨光明的核心棋局形成刺眼对比。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付出代价,殚精竭虑,却如那枚灰暗的棋子,被排斥在真正的“大势”之外,甚至无法在对方的命轨中留下有价值的印记。

  “三劫循环……”

  高戬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干涩沙哑。

  他并非指棋局本身,而是他此刻的心境:对天地不公的怨气、对自身道路的怀疑、对师尊“慧极必伤”箴言的迷茫……三重劫念,循环往复,将他死死困住,无有出路!

  他试图在陆沉渊的命途中找到“伤”的迹象来印证师尊的话,以求解脱,却只看到了更加耀眼的“明”!

  “咳……”

  高戬身体微晃,一丝暗红再次溢出唇角,滴落在他素白的中衣上,心口传来熟悉的绞痛,提醒着他代价的存在。

  他强忍着剧痛,缓缓收拢意念,悬浮的棋子如同失去牵引的星辰,无声坠落回棋枰或棋罐,那璀璨的星环拱卫之局渐渐黯淡,悬空的“明月”也消散无形。

  室内恢复了寂静。

  昏暗中,高戬一动不动,如石头般静立,显得格外孤寂。

  他没有咆哮,没有摔砸东西,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背脊依旧挺直,但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仿佛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潭。

  “如日中天……如日中天……”

  他低声重复,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令人心悸。

  “师尊,您看到了吗?‘慧极必伤’……或许是对的。但伤的是我,而非他。”

  他对着虚空,仿佛在与远方的澹台无尘对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悲凉。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声极有分寸、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高戬瞬间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看向门口:“何人?”

  “高公子,是本王。”

  门外传来魏王武承嗣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听闻公子身体抱恙,特来探望。”

  高戬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后整了整衣襟,确保仪容无碍,才沉声道:“有劳魏王挂心,请进。”

  房门无声滑开。

  魏王武承嗣一身便服锦袍,气度雍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手中提着一个通体温润、隐有赤纹流转的暖玉酒壶,壶口氤氲着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雾气,散发出极其浓郁醇厚的药香,瞬间充盈了整间静室,那香气中蕴含着磅礴的生命精气和至阳至纯的暖意,显然是采集了难以想象的天材地宝精心炮制的药酒。

  “冒昧搅扰,公子见谅。”

  武承嗣迈步而入,目光快速扫过室内,在星纹棋枰上那枚孤零零的灰暗墨玉子上略作停顿,又扫过高戬衣襟上那点不易察觉的暗红,心中了然。

  他脸上关切之色更浓,将暖玉酒壶轻轻置于案上:“公子面色不佳,看来机关城中耗费心力不小。这壶【九阳回春酿】最是温养心脉,补益神魂,公子快饮一杯,莫要留下隐患。”

  他亲手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荡漾,散发出诱人的光晕和暖意,那股药力几乎要透体而入。

  高戬并未推辞,接过玉杯,入手温润,浓郁的药力顺着掌心经络涌入,确实让他翻腾的气血和刺痛的识海舒缓了不少。

  他颔首致谢:“多谢殿下厚赐,承蒙相请,此番无功而返,令高戬汗颜,陈年旧疾,调息即可,劳烦殿下亲至,更是愧不敢当。”

  “诶,公子乃云谪君高足,千金之躯岂容有失?”

  武承嗣摆手,自己也在对面蒲团坐下,姿态放松,如同闲话家常。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和洞察:“下朝之后,下人来报,今日之事,本王已经知晓了,那陆沉渊确实天赋异禀,可能怀有一双慧眼,此等天赋,可遇而不可求,非人力所能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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