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是陆沉渊设的局,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一脚踩了进去。
“噗”
一口鲜血喷出,高戬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栽倒。
晕了。
陆沉渊挑眉,心中不屑:“这就晕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我这还有几句猛的没说呢……”
宋枕月掩唇轻笑,凑到颜冰凝耳边低声道:“公主说得没错,陆大人气人的本事,果然一流。”
颜冰凝无奈摇头,哭笑不得道:“这下好了,云谪君的弟子被气晕在机关城,传出去……”
“传出去又如何?”
陆沉渊懒洋洋地插话,“夸的是他,气的也是他,关我什么事?”
众人:“……”
颜冰凝连忙叫人将高戬送出去医治。
陆沉渊这才好整以暇,看向那个陌生面孔:“这位是……”
宋枕月帮着介绍:“他叫诺嘎,千金公主举荐,出身苗疆,身怀【思蛊】,有遁甲狂生一身绝艺,是专门来帮你推演白虎衔尸的。”
陆沉渊仔细看他。
诺嘎也在看陆沉渊,抱拳行礼:“苗人诺嘎,见过陆大人。”
陆沉渊点点头:“那你就先解到白虎衔尸再说,之后的事,咱们再商量。如何?”
“诺嘎明白。”
他放下手中魔方,大步走进转心轮中,目光扫过阵盘,开始着手破解。
陆沉渊扫一眼他的魔方,眉头轻挑,虽然并未解开,但已经走上第一步合并中心块。
四阶魔方没有固定的中心块,如果也从一面着手,还原难度巨大,只有先合并中心块,让它类三阶之后,再按三阶公式推导,才是比较正确的思路。
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人一眼看出关键,比那几个傻乎乎只知道拼一面的强多了。
看来还是不能小觑天下人。
……
与此同时。
太平府,潇湘馆。
“公主,这个诺嘎有问题!”
元清霜快步拿着一份情报走进馆内。
李令月正坐在桌案旁通阅各地传回的资料,闻声抬头:“怎么了?什么问题?”
元清霜神色严肃:“方才苗疆那边的眼线传回消息,十五年前,确实有落花洞女炼出【思蛊】,但此物炼成之日,画谷落花洞遭极乐峒入侵,思蛊未及种入蛊师体内,便在战斗中遗失,此后不知所踪……”
“来路不明?”
李令月皱眉道:“李昭棠应该不会这么蠢,引个来路不明的人吧……这人是怎么找上她的?她府内的客卿?”
元清霜道:“在她那倒不算不明,这个诺嘎在她府内已有六年了,一直是府中客卿,他懂得炼一种脸蛊,能吐出驻颜膏,使人容光焕发,卓有成效。千金公主留他在府中,也是为了驻颜膏,甚至此膏曾多次进献武皇,经御医查验,并无问题,这也是武皇放心让他进机关城的原因之一。
此人除了偶尔外出采药,一直很老实,引荐他的是公主府家令,也是朝廷委派,十分安分。表面看,并没有大问题,但他的思蛊来历、如何‘吃掉’吴九寰等,却都没有旁证。眼线细查此人根底,发现他的身份、履历也是一样,要么住过的地方早就荒废,要么周遭杳无人烟。这里面只怕有猫腻。”
李令月想了想:“五毒教那边有什么消息?吴九寰是死在他们手里吗?他又怎么会被这个诺嘎吃掉?”
元清霜回道:“就已知的消息,大概十年前,吴九寰听闻苗疆盛传五仙教蛊仙倾国倾城,姿容绝代,世无其二,遂前往十万大山一睹芳容,之后消失无踪……五仙教知晓此事的也很少,眼线查不到确切消息,就以苗疆的实力,能杀吴九寰的,也就是五仙教了,但这又是……”
元清霜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
李令月眯起眼睛:“他的身份来历,武功蛊虫,全是他一面之词?”
元清霜点点头。
李令月皱眉思索。
元清霜道:“要上报武皇,将此人下狱严查吗?”
李令月摇头:“无凭无据,动辄抓人,这跟那帮酷吏有什么区别?再者,他是客卿,本就是江湖人,这朝中达官显贵,谁府里没几个这样的人?”
公主府不就有个云鹤禅师?武功高绝,却甘于平凡,此前的履历还一片空白。
元清霜马上道:“不一样,禅师德高望重,还有国师担保……”
“至少在李昭棠看来都一样。”
李令月道:“还有武承嗣手下那些人,更是五花八门,这个头是开不起来的,他就不可能同意,不然他自己也要送出一批人严查。还有,母亲已经让此人入机关城协助破解四象转心轮,咱们马上将他下狱,置母亲的颜面于何地?最关键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只凭捕风捉影,终究不妥。”
“还是公主思虑周全……”
元清霜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咱们……”
“先盯着吧。”
李令月露出微笑,望向机关城方向:“他也会见到,等他回来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没什么人能逃过他那双眼睛……”
第49章 纵横第三,枯骨四煞
这个诺嘎很不简单。
陆沉渊在外围看着他一步步推算解锁,他解的并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偶尔拿出青铜算筹布阵推演,一步步解到了白虎衔尸局。
就像之前的江南道奇门大师沈残灯。
众人看着新生的阵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天工卷》现世就在今日?
谁料当白虎衔尸局显出所有变化的那一刻,诺嘎骨节分明的手悬停在机关上方三寸处,迟迟不能落下。
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与先前从容破解时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
“不对劲……”
他低声自语:“天盘值符落宫有异,地煞七十二数竟与八门相冲……怎会如此?”
陆沉渊点头道:“这便是难点,寻常奇门局讲究‘吉凶有路’,此局却是‘吉凶同途’生门与死门重叠,值符与白虎同位。我是没办法,你有什么高招?”
诺嘎直接丢了算筹,摇摇头:“按《遁甲》推演,此刻天盘该走阳遁顺局,可实际,地盘却呈现阴遁逆局的征兆,更诡异的是,人盘八门竟在自行演变,完全不受天地两盘制约……”
他大步走出阵盘,干脆放弃了:“这已不是简单的奇门局,而是将太乙、六壬、奇门三式强行糅合。每一步解法都需同时满足三种术数的推演规则,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恕我无能为力。”
诺嘎伸手捋了捋颌下不存在的胡子,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纵横江湖三十载,破解过七十六座上品奇门大阵,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杀局,性命攸关,吴某自知破解无望,甘拜下风!”
“……”
众人看他顶着一张三十出头的脸,说纵横江湖三十载,面面相觑。
这是从娘胎出来就闯荡江湖了吗?
陆沉渊上下打量,嘴角抽了抽:“遁甲狂生?”
诺嘎一愣,随即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恢复老实木讷的神色,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茫然片刻,而后重新走回宋枕月身后。
陆沉渊盯着他,忽然道:“冒昧问一句,《蛊经》记载,痴髓蚕每得一技,必忘一情。你‘吃’掉吴九寰,‘忘’的是什么?”
诺嘎沉默片刻:“……怒。”
在场几人都多少懂些医理,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素问》记载: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五脏精气的盛衰及其藏泄运动的协调,气血运行的通畅,在情志的产生变化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
若五脏精气阴阳出现虚实变化及功能紊乱,气血运行失调,则可出现情志的异常变化,反过来也有巨大影响。
诺嘎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倾倒,很符合肝失疏泄的特征,肝对应怒,失怒则弱肝,肝不藏血,便会面部失养,面色青白。
肝主筋,怒志缺失则筋失濡养,所以他动作会有些僵硬。
还有肝华在爪,所以他指甲面出现纵向裂纹,手指显得枯槁。
这些都是特征。
陆沉渊读的书越来越多,脑中计算力、计算范围越来越大,已经看出这些。
他还看出,这个人并不像看着这么老实,他还有隐瞒脸白成他这个样子,不像只是失恐的问题,可能还失喜喜应心,心主血脉,其华在面,心气不足则面色无华,心阳不振,气血无力,则形体单薄。
他身上的蛊虫大概率还吃了第二个,甚至第三个顶级高手!
“有意思。”
为了不劳而获,把七情六欲都给丢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换言之,为了力量付出如此代价,也绝对不只是为了给千金公主当客卿!
陆沉渊心中警惕,但没有多说。
他自从觉醒宿慧以来,前世的记忆比重很大。
他经历过现代社会,实在没心思为了一个封建王朝抛头颅洒热血,他要的只是修炼资源、神功术法,自保以及保住家人,现在还要再加上一个李令月。
对武则天则完全无感。
这老女人杀儿子都不手软,杀臣子就更不会手软,给她当狗都不如扶李令月登基!
在这种局势下,四方反对势力闹得越欢,他越可能获得机遇。
俗话说的好,风浪越大,鱼越贵。
李令月毕竟还不是做主的人,有很多核心隐秘、宝物,她也不知道。
就像十月初一刺驾当日,武则天身中元戎神弩【三劫神箭】,李令月可是不知道她身穿同等级别的护身宝甲的,因此才暴怒连砍四剑,把阿史那博禄削成人棍,差点直接斩杀,还是武则天叫停,才留他一命,用作审问。
武则天不信儿子,也未必多信女儿。
她已经当上皇帝,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真正的宝物和底牌。
隐仙顾云升对其他人不假辞色,云游之后,杳无音讯,但他还有一个红颜知己平阳昭公主,二人互通书信,顾云升未必就没有透露自己留下的东西,甚至可能送给她一些可以比肩《隐仙秘录》的至宝。
这些书信和东西,现在在哪?
平阳公主一生未嫁,如果留给关系最好的二哥,那李治死后,这东西到了谁手里?
若没有留,而是陪葬,也可以偷偷掘墓……
武则天连李唐房本都给撬了,还在乎盗个墓吗?
反正不管是留还是没留,盗了还是没盗,平阳公主的东西都大概率落到了武则天手里,就像那具宝甲……
所以,没必要让危险湮灭于无形李令月需要功劳维持宠爱,他也需要功劳高升重赏,这家人就是这么离谱。
现在李令月成了女朋友,他不会再用对付富婆的法子,只能公事公办,私事私办,她爱给就给,不给也不会张嘴,但跟武则天就没必要了,就算他拿她当丈母娘,她也不会拿他当女婿,那还跟她客气什么?
再者,这最多算知情不举,连犯法都算不上。
陆沉渊心安理得,吃瓜看戏。
又一个高手被拦在白虎衔尸局,众人无法,到了这个级别,已经不是他们能插嘴的了,枯坐半晌,无能为力,只能再次各回各家。
好在万相魔方的难度得到证实,江湖人想要破解难上加难,既没有堵死路,又留了一条独木桥,局面得以控制,倒也不必太过着急。
颜冰凝再次解散众人,约好明日再会,接着将事先准备好的告示贴在外围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