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伊莎和高远也来到了他的身旁。
陈梵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看向透明面甲后伊莎的面庞。
在看到那坨血肉混合物的瞬间，伊莎本就有些惨淡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她仍然稳稳地站在陈梵身侧，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恶心作呕的感觉，甚至还要尽可能地睁大双眼看向地面上的烂肉。
“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陈梵忽然开口，朝正在努力适应的伊莎问道。
“味道？”
透明面甲之后，伊莎轻轻抽了抽鼻子，而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陈梵心中一沉。
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还是说……这股莫名的恶臭是针对他的？
沉思间，高远憨厚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梵哥，你怎么了？”
陈梵平复了一番内心的情绪，表情重归往日的平静。
他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想到了一点小事。”
说完，陈梵重新低头看向匍匐在地上的烂肉。
细细密密、层层叠叠的肉瘤在这坨血肉混合物上滋生着，就像是某种极其恶性的癌症一样。
但陈梵知道，正常情况下的癌症绝对不可能造成这种结果！
尤其是……
距离血肉混合物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台功能相当齐全的医疗舱。
陈梵站起身，眯起双眼打量着烂肉的整体形状。
搭配上一些贴身的衣物，依稀可以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整个人面朝下趴倒在地上，右手还遥遥伸向前方不远处的医疗舱，两坨腿形态的烂肉在后方微微扭曲。
陈梵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当时的场景。
一名院士在发生共鸣的时候写下了脑海中浮现的各种奇异文字符号，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发生某种异变，大量酷似肿瘤的肉瘤在他身体内部浮现出来。
或许是剧烈的疼痛唤醒了他，又或许是强大的毅力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这名院士挣扎着站起身，试图进入不远处的医疗舱。
但……
异变的速度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期，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路，他的身体便化作了一坨烂肉，狠狠地摔倒在地面之上。
陈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也浮现出几分困惑。
瓦瑞拉星的共鸣虽然也会置人于死地，但那只是将智慧生物的大脑烤熟，断然不会引起这种整身体异变的惨状。
眼前这名院士……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幅惨状的？
陈梵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烂肉收拾了一番。
虽然隔着机械外骨骼装甲，但将手插入这些烂肉的时候，陈梵还是察觉到了一点异样这些烂肉，已经没有了血肉原本的紧实和弹性，就像是一层被吹起来的泡沫，无比地松散。
“壹，打开那台医疗舱。”
陈梵将这些烂肉捧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跨过地面上黑褐色的血字，走向安装在实验室角落的紧急医疗舱。
唰！
随着陈梵的靠近，医疗舱紧闭的舱门缓缓开启，内部也亮起了柔和的橙黄色光芒。
陈梵忍着心中不断浮现的恶心感，将手中满是肉瘤的烂肉放入了医疗舱内部。
“壹，帮我好好检查一下。”
……
医疗舱开始运转，陈梵也趁机给地上那些模糊不清的血字拍下了全息照片。
等到社科院那边成功破解这种古怪的文字，或许这些血字可以给他提供更多的线索。
“检测完成。”
电子合成声在耳边响起，医疗舱内的橙黄色光芒也随之缓缓消散。
一幅呈现着各种复杂数据的全息投影在陈梵身前自动弹出。
“生物DNA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损伤，几乎所有DNA链都发生了断裂。”
壹为陈梵解释着检查结果：“断裂程度十分惊人。”
“几乎称得上是粉碎性的破坏。”
“理论上来说，除非这名院士事先准备好了备用克隆基因，即便他进入了医疗舱，也无法更改其结局。”
陈梵挑了挑眉：“复活功能也不管用？”
“当然。”
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医疗舱虽然有复活功能，但仍然需要完整的生物遗传基因。”
“他全身上下的DNA链几乎都粉碎了，自然不可能重新复活。”
“至于那些肉瘤……”壹迟疑片刻，继续说了下去，“检测结果显示，几乎都是恶性增生肿瘤。”
“但这些肿瘤的活性十分强大，而且，其生长速度也达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
“基本可以确定，这名院士遭到了极其精准的外界攻击。”
陈梵点了点头，扭头扫视了一圈依然保持着完好的实验室，接过了话头：“而且是针对性极强的攻击。”
“攻击目标似乎只是人类。”
“实验室里的实验器材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样说来，对方的目标很有可能是科研船本身。”
“怪不得科研船要启动内部封禁模式……”
说着，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些许钦佩之色。
他经历过数次共鸣，自然知道共鸣发生时的精神状态。
能够在共鸣和躯体异化的情况下清醒地下达这个命令，毋庸置疑，那位下达封禁指令的院士绝对值得尊敬！
陈梵沉吟片刻：“壹，有什么手段可以绕过科研船自身，并对内部的院士进行精准打击？”
“理论上来说……”
壹迟疑许久，给出了一个令陈梵感到诧异的答案：“人联内部并没有这种武器。”
陈梵下意识反问：“没有？！”
“但针对低等级文明，人联有一款武器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
“高能中子风暴。”壹调出了一幅记录了简单数据的界面，“这种依靠高能中子束制造伤害的武器可以直接摧毁生命体的基因，但这种武器很容易抵御。”
“只需要掌握大统一力场，高能中子束便很难穿透星舰护盾造成伤害。”
“因此，这种武器只能针对低等级文明。”
“以科研船的安全等级，本机不认为这种武器能够对内部的院士造成伤害。”壹做出了总结，“况且，中子风暴造成的基因损伤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有所表现。”
陈梵神色有些沉重。
人联内部没有这种武器，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敌人的实力，绝不会弱于人联。
甚至有可能超过了人联！！！
第246章 致后来者
第246章 致后来者
壹从舰载主机处获取了科研船内部人员信息，陈梵也借此得知了眼前这位死在实验室内的院士身份。
李启文，人联科学院Ⅰ级院士，主要负责关于超空间膜和宇宙泡的研究工作。
看着全息界面上依次浮现的生平事迹，陈梵轻轻叹了口气，再次俯下身子从医疗舱中取出了那堆已经彻底没了人形的烂肉，将其放入了一个特制的、用以保存生物体样本的容器之内。
医疗舱的检测功能毕竟只是附带的，无论是检测精度还是检验项目，它都远远比不上科学院里的那些专业仪器。
为了还原事件的真相，也为了搞清楚对方的攻击手段，这些遗骸必然会被送往科学院生物学分部。
在高远和伊莎的帮助下，陈梵有些生疏地收拾好实验室内的尸骸。
“走吧。”
他轻声招呼道：“该去驾驶舱看看了。”
“根据舰载主脑的汇报信息……”
“那里才是真正的重灾区。”
……
安静了数个月后，略显狭窄的科研船廊道内再次响起了有些纷杂的脚步声。
廊道内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黑褐色血迹，隔几步还能见到几个略微有些模糊的血手印。
一些细碎的烂肉杂乱无章地落在廊道中的地面上。
空气循环系统持续不断地运行着，保证着廊道内的空气清新。
仿恒星灯的光芒并不刺眼，甚至还带着几分柔和。
但陈梵并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温暖，看着倒在廊道尽头的一坨长满肉瘤的烂肉，他只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毛骨悚然感。
身侧的全息界面中浮现出了相应的身份信息。
这是一名Ⅱ级院士，身份地位虽然比不上实验室里那位大佬，但也绝对称得上是真正的精英人员了。
和实验室里的李启文院士一样，这名院士也倒在了挣扎的路上只不过，他的目标是前方的驾驶舱。
陈梵无声地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开始收拾地上的烂肉。
和先前实验室里的烂肉一样，他们都被放入了生物样本保存容器之内。
有了先前的经验，陈梵三人收殓尸骨的动作都显得熟练了许多。
完成所有的操作后，陈梵站起身，目光凝视着前方紧闭的舱门：“壹，开门吧。”
驾驶舱舱门缓缓开启，一幅愈发血腥的场面映入陈梵和两名助理的眼中。
地面、墙壁之上到处都写满了用鲜血刻画的扭曲文字。
三个正副驾驶座附近洒满了长着奇异肉瘤的烂肉。
要不是知道这是科研船的驾驶舱，陈梵甚至以为这是什么恐怖片中的凶杀现场！
如果说实验室和廊道只是让人感觉有点恶心，那驾驶舱无疑是令人心生恐惧的血肉地狱！
湛蓝色的全息面板静静地悬浮在洒满了烂肉的主控台上，其上还显示着一条莹白色的航道和几鲜红色的预警信息。
一切的一切，都维持在科研船失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