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聚焦过来,不少人手里的搪瓷缸都忘了端稳,红糖水顺着杯沿缓缓滴落。
“这俩小子还真成了?”人群中最先发出惊叹的是个留着板寸的小伙子,他手肘重重撞了撞身旁同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此前,当周大忠和周大福红着脸凑向李秀兰、陈淑敏时,这人还跟旁人挤眉弄眼:“就他俩?也不照照镜子,人家姑娘能瞧得上?”
此刻他的下巴几乎要掉到胸口,看着两对璧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活像被抽走了魂。
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姑娘也愣住了。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个扎蝴蝶结的姑娘忍不住喃喃:“这也太快了吧……”
登记处前,李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目光在结婚证登记表上扫过,突然笑出声来:“好啊!好!益民要是知道,肯定会替你们开心的。”
她特意放下钢笔,绕过办公桌拍了拍周大忠的肩膀,“你小子,不愧是益民教出来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说着又转向周大福和周大忠两人叮嘱,“你们一定要好好对秀兰和淑敏,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就等着我收拾你们两个。”
周大福和周大忠两人,连忙表明态度:“李主任,你放心我们绝对会好好对自己媳妇的。”
李主任听到保证后,也放心下来,她相信周益民教出来的人,还是没有问题。
这番话让周围人彻底炸开了锅。
有人懊恼地直拍大腿:“早知道我也主动点!”也有人酸溜溜地嘟囔:“肯定是走了大运!”
但更多的是投来羡慕的目光,几个还在观望的小伙子眼睛发亮,像是突然被点醒,立刻转身寻找心仪对象,姑娘们则悄悄整理起头发和衣角,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当周大忠和周大福高举结婚证走回人群时,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彩纸像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和发间。
李秀兰害羞地将脸埋进周大忠的后背,陈淑敏则大方地向众人挥手,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周大福突然扯着嗓子喊道:“等办喜酒,都来喝喜糖!”
这话又惹来一阵欢呼,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这场意外的胜利,不仅让周大忠和周大福收获了爱情,更像一颗火种,点燃了整个会场的热情。
原本观望的人们不再犹豫,纷纷鼓起勇气走向心仪对象,登记处前的队伍瞬间排得老长。
李主任看着这火热的场景,笑着对身旁的干事说:“这俩小子,倒成了现成的活广告!”
周大福瞅准李秀兰和陈淑敏在一旁整理手绢的间隙,一把拽住周大忠的袖口,将他拉到文化宫廊柱后的阴影里。
青砖墙上爬满的爬山虎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隐秘的对话伴奏。
“大忠,你手里有没有多余的票据?”周大福压低声音,眼睛不时瞟向不远处的姑娘们,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我平时总给师傅带烟送酒,剩下的票据压根不够下馆子。”
周大忠先是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出声,拍了拍胸脯:“我当啥大事!上个月帮厂里采购,剩了好些副食票和肉票,你想要啥尽管说!”
他凑近压低声音:“百货大楼新到的大白兔奶糖票,我都藏着呢!”
周大福眼睛瞬间亮起来,搓着手说:“兄弟,咱去全聚德搓一顿咋样?就当庆祝脱单!我出钱,你出票,咱俩这组合绝了!”
两人正说得热火朝天,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笑。
陈淑敏不知何时走到近旁,手里攥着根刚从会场领的水果糖,糖纸在夕阳下泛着五彩光晕:“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哦。”
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不过全聚德的烤鸭……我倒是真没尝过。”
李秀兰跟着走近,麻花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犹豫:“那么贵的馆子,太破费了吧?我在家烙饼的手艺还行,要不……”
话没说完,周大忠已经掏出皱巴巴的票据夹,哗啦翻开给她们看:“瞧瞧!肉票、粮票管够!咱今天就奢侈一回!”
周大福也在旁使劲点头,虽然剩下的票据并不多,但是钱的话,每个月的工资都能存下不少钱,毕竟自己还欠着饥荒。
由于自行车只有一辆,载不了这么多个人,所以只能是让周大忠推着自行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时,天边的晚霞正烧得浓烈。
李秀兰悄悄扯了扯周大忠的衣角:“其实……我长这么大,只在课本上见过全聚德的照片。”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周大忠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他加快脚步,率先为她打开车座后的遮阳布:“今天就让你尝尝正宗的挂炉烤鸭!”
全聚德的金字招牌在暮色中熠熠生辉,门口排着长队的食客不时踮脚张望。
推开全聚德雕花木门的刹那,浓郁醇厚的烤鸭香气裹挟着热闹的人声扑面而来。
红漆廊柱上挂着的宫灯散着暖黄光晕,照亮了厅堂里此起彼伏的碰杯声与欢笑声。
周大忠抢先一步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黄铜号码牌,手心沁出的汗差点让牌子滑落这还是他头回踏入如此气派的馆子。
四人被引至二楼靠窗的八仙桌,乌木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
李秀兰摸着蓝印花布椅垫,手指微微发颤,她偷瞄着邻桌西装革履的食客,小声对陈淑敏说:“这桌布比我村里新娘结婚做的新衣裳还精致。”
周大福则大大咧咧地展开菜单,烫金的菜名晃得他眼花,却仍挺直腰板道:“烤鸭两只,再来个红烧狮子头!”
“您几位可算来对时候了!”随着洪亮的吆喝,片鸭师傅推着红木餐车而来。
师傅头戴白帽,青布围裙上绣着金边,手中明晃晃的柳叶刀在灯下泛着寒光。
他手腕轻转,刀锋贴着烤鸭表皮游走,琥珀色的鸭皮连皮带肉被削成蝉翼薄片,整齐码入青花瓷盘,油花顺着盘边缓缓流淌。
陈淑敏看得入神,筷子差点从指间滑落:“这刀工,比我村里大师傅的刀工还要好!”
周大忠见状,忙用公筷夹起片鸭,却因紧张差点打翻甜面酱碟。
他手忙脚乱地将裹着葱丝、黄瓜的鸭饼递给李秀兰,饼皮上的酱汁晕开深色痕迹:“快尝尝,听说这鸭子要烤九道火呢!”
李秀兰咬下一口,酥脆的鸭皮在齿间爆开滚烫的油脂,甜面酱的咸香混着葱丝的辛辣在舌尖散开。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这得花不少钱吧?要不咱……”
“说啥呢!”
周大福已经往她碗里添了块冒着热气的鸭肝,“今天你是新娘子,得吃痛快!”
毕竟是自己的结婚大喜日子,自己不想等到以后老了之后,媳妇回想起来,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
热菜陆续上桌,红烧狮子头在青瓷碗里泛着红亮的光泽,四喜丸子上撒着的白芝麻香气四溢。
周大忠学着服务员的样子,用荷叶饼裹住肥瘦相间的烤肉,喂到李秀兰嘴边时,两人耳尖同时泛起红晕。
隔壁桌的食客投来善意的笑声,有人起哄道:“小年轻新婚快乐啊!”
陈淑敏悄悄扯了扯周大福的衣袖,指着邻桌客人剩下的半盘菜:“咱要不打包带回去?”
周大福挠挠头,立刻招呼服务员拿来油纸:“说得对!明早夹馒头吃肯定香!”
他手脚麻利地将剩菜包好,油渍在纸上晕开圆圆的痕迹,像极了此刻四人心里甜滋滋的滋味。
窗外的月光爬上琉璃瓦时,四人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走出馆子。
李秀兰抱着油纸包,鸭油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陈淑敏的发梢沾着烤鸭的香气,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周大忠推着自行车,车筐里装着没喝完的二锅头,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夜枭。
由于李秀兰和陈淑敏两人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所以今天晚上还是要回到收容所收拾一下。
等到明天的时候,让周大福和周大忠两人再去接一下她们两个。
周大忠他们两个安全将陈淑敏和李秀兰两人安全送回收容所,然后一步三回头,就是不舍得让媳妇离开自己的眼里一样。
第570章 出洋相
四合院的月光被槐树筛成碎银,周大福跨进院门时,怀里的二锅头玻璃瓶撞出清脆声响。
“大忠!”周大福把自行车往槐树上一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廊下。
周大忠正一脸好奇看着周大福。
“你手里还有多余的酒票吗?”周大福蹲下来,粗重的喘息喷在周大忠手背,“我想给淑敏个惊喜。”
周大忠看着好友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白天在全聚德,陈淑敏盯着邻桌客人喝的竹叶青出神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从衣服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几张皱巴巴的酒票泛着淡青色:“省着点,这可是我最后的酒票了。”
本打算明天买瓶酒,和李秀兰慢慢喝,眼下却只能成全好友。
周大福抢过酒票,跨上自行车时车轮打滑,险些撞上石磨。
他拼命蹬着踏板,车铃在寂静的胡同里响成一串急雨。
供销社的霓虹灯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柜台后的营业员正准备拉下卷帘门,被他气喘吁吁的“等一等”喊住。
玻璃瓶贴着掌心发烫,他盯着货架上印着“喜庆红”字样的汾酒,仿佛已经看到陈淑敏惊喜的笑容。
买完酒之后,为了不耽误时间,不然等一下李峰睡着了就麻烦!
骑着自行车飞快前往李峰的家里,不一会就来到一座四合院。
周大福用手将铜环敲了敲门。
杨大爷听到动静,披着夹袄,打开四合院的大门后,看见一个熟悉的脸,便问道:“大福,是过来找李队长的吗?”
周大福忙不迭递上烟,火苗在两人指间跳跃,照亮了他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
夜已深沉,李峰家的窗户还透出暖黄的光。
周大福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指节与门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心跳也随之加快,怀里的汾酒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谁啊?”屋内传来李峰略显疲惫的声音,夹杂着挪动板凳的声响。
“师傅,是我,大福!”周大福连忙应答,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峰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手里攥着半支烟,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从休息中被叫醒。
昏黄的灯光洒在周大福身上,李峰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平日里总爱偷懒耍滑的徒弟。
只见周大福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颊通红,工装裤上还沾着骑车时溅上的泥点,可眼神里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大福,这么晚了,找师傅啥事?”李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周大福进屋,“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样,有看上的姑娘没?”
说着,他弯腰把烟头在门口的砖头上按灭,顺手将周大福让进屋里。
周大福走进熟悉的小屋,墙上还挂着他初学开车时李峰画的卡车构造图,桌上堆满了零件和油腻的抹布。
他突然有些紧张,喉咙发紧,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师傅,我……我结婚了。”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屋内激起千层浪。
“啥?你说啥?”李峰刚端起搪瓷缸准备喝水,手一抖,水差点泼出来,“结婚了?今天早上去相亲,晚上就结婚了?你小子没跟师傅开玩笑吧?”
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周大福,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周大福挠了挠头,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把相亲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第一眼见到陈淑敏的心动,到两人相谈甚欢,再到最后拿到结婚证,他说得眉飞色舞,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李峰听着听着,紧绷的脸渐渐舒展开来,眼中满是欣慰:“行啊你小子,平时看着蔫头耷脑的,关键时候倒挺利索!”
他伸手重重拍了拍周大福的肩膀,“那个姑娘是做啥的?家里情况咋样?”
周大福连忙回答:“师傅,是逃难而来,人特别好,又勤快又善良,现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眼神更加温柔,仿佛陈淑敏此刻就在眼前。
李峰满意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大福,你这么晚过来找师傅,肯定还有啥事吧?说吧,只要师傅能办到的,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