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赵贤，就看到了左前方不远处，白博士的眼球正落在会议桌的桌腿旁边，她从未跟现在一样痛恨自己的视力。
赵贤手撑着地，指尖陷进黏腻的血浆里，脑袋还传来细微的刺痛。
她咳嗽着用手背抹过眼皮，想要擦掉刚才因为趴在地上，而沾在脸上的血污，但反而让脸上的血迹更加模糊，她的眼前都被连带着染上了血色，成了血色的滤镜。
已经呈现暗红色的血液，此时正顺着水泥地蜿蜒流淌到会议室门口，流淌到了门外
到底是门内流淌到门外，还是外面的血液流淌进来了？
赵贤心中不确定，这血量，怎么看都不像是白博士一个人的血液。
更何况白博士的无头残尸还在这里，血液根本就没有流尽。
赵贤没心思替白博士收尸，推门走出会议室，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她耳鸣，而是警报器器尖锐的蜂鸣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实验室内的警戒铃。
走廊的墙面上，处处都是炸开的弹坑，还有溅到墙上的细密血花，实验室的特制玻璃被打碎，里面还有器械的断裂电缆，正一闪一闪迸出蓝紫色电火花。
警报的蜂鸣声让赵贤紧紧咬着牙根，咬到牙根渗血，她尝到铁锈味的液体滑过喉管。
她走到一间实验室外，看到了老熟人，军靴踩过破碎的玻璃培养皿，培养舱泄露的淡绿色营养液漫过作战靴，和着满地鲜血在脚下形成温热泥沼。
那个赵贤曾经的战友，后来的对头崔队长，此刻正静静躺在数米外的血泊之中，胸口处一个巨大的钢片插进去，血迹也是从那里洇开。
赵贤默默的看了他几十秒，从那滩冰凉的血泊里收回视线，刚要转身离开，就突然开始疯狂颤抖，用拳头猛击墙壁，头骨内部炸开剧痛
副作用来了。
之前的双膝跪地，水泥地面都在她膝盖下凹陷成龟裂纹路，两个膝盖自然也碎的不成样，也就是万能的自愈能力帮她愈合了。
只是愈合后的副作用，就得由她自己来承受了。
黑线再次从手臂上的血管，开始向脖颈处蔓延。
如果将衣服脱掉，实际上.
上半身前胸后背的，都浮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线。
这次的痛苦极大，赵贤疼的跪倒在地，她的手指深深抠着地面，眼球上爬满蛛网状血丝。
黑线在赵贤的太阳穴附近疯狂跳动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
走出这间实验室，二十米开外的走廊转角，还有半截本应该在实验室内的机械臂，它洞穿了一具肉体，断口处迸溅的电火花，还将尸体伤口周边烧出了焦黑的洞。
直到中控室的大门前，赵贤才停了下来，出乎她的意料，大门很完好，并未有任何破坏痕迹。
赵贤上前让虹膜认证系统扫过她的眼睛，再确认过指纹和面孔后，中控室的合金门打开了。
“你醒了，“李佑坐在中控室中白博士的位置上，此时正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
在赵贤的眼中，他的笑容分外扭曲。
中控室中监控屏的幽光正常散发着，上面是那些还完好的画面，各处都有金门安保的人持枪守卫。
过往的记忆在赵贤颅腔深处重复，接受改造后，日复一日的杀人.
赵贤本想突然暴起，用那把塞回腰间的匕首，狠狠捅李佑一刀。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办不到，而看架势
中控室的操作员和科研人员，应该都已经投敌了。
“看你这样子”李佑点了根烟，看着她的眼神，顺便把烟和火机都扔了过去，“不打算为白主管继续做事了？”
赵贤沉默了一阵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想了想，“白主管曾明确向我强调过，白博士的优先级高于所有战术目标。”
“但她一开始就被你杀了，那我的优先级就是保命。”
“你为什么这么为这对姐妹卖命？”李佑有点好奇，这个问题，从两部电影那些谜语人口中，根本没有什么表达。
“一开始是寄希望于她们，希望她们能研究出消除副作用的药物。”
“后来？”
“.”赵贤想了想，“为了活下去。”
“过来。”
赵贤抬眼，冷漠的看了眼李佑。
还是个有刺的女人，李佑挑了挑眉毛，他用念动力用的有些频繁，此时正是‘副作用’上涌的时候。
“不是想活下去？”李佑勾了勾手，念力挤压着赵贤，将她拉扯了过来。
“.”
赵贤从未感觉自己这么无力，想要反抗却完全不是对手，双手被扭在身后，双腿更是被念动力固定在原地。
喉间的声带不受控地痉挛，赵贤听见自己发出断续的呻吟，从十八岁被改造，到现在也六年了。
血珠顺着小腿滴落，在中控室的地板上晕开。
二十四岁的她早就在各种任务中，习惯了各种疼痛，可这次不是疼痛，而是如此的.羞耻。
赵贤在这个过程中，突然想起上周接受白博士检查时，白博士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检查着她的身体，划过她裸露的脊椎。
不过这个总是神神秘秘，喜欢当谜语人的博士，现在已经成了具冰冷的尸体。
眼前的事物忽然变得遥远，她只能模糊看见自己抓着操作台的颤抖手指。
“.”
一阵子后，赵贤冷着脸，平静套上自己的黑色短袖，把身体覆盖了回去。
李佑挺满足的。
不得不说，赵贤是头一个能跟他不相上下的女人。
以他非人的体格，牟贤敏她们四个加起来，也敌不过他的冲击。
但赵贤就能顶住。
“这是你的副作用？”赵贤僵硬的开口。
“副作用？”李佑挑挑眉毛。
“.”
短暂思考后，李佑点点头，“没错，就是副作用。”
赵贤陷入沉默。
“以后跟着我好了，”李佑瞥了眼监控画面，“你也知道，白氏姐妹早就不打算研究消除副作用的药物了。”
“我知道，”赵贤垂下眸子，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
只是离开了魔女实验室，她没地方可去，也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还得不到持续的药剂供应，如今实验室沦为李佑的掌控，去寻找白主管？
那她真是蠢爆了。
即使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赵贤也一直拥有自主意识，被迫为白氏姐妹工作。
半响后，见她一直未说话，李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你直接穿上了裤子？”
对李佑这么突然转开话题，赵贤反而咬了咬牙。
这里既没有那种防护措施，也没有卫生纸和多余的衣服用来擦拭。
一直在执行白氏姐妹任务，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的赵贤，遇上了这辈子都难以启齿的事情。
量很大。
全都漏出来了。
吩咐人从赵贤房间取来衣服，看着她换上后，李佑才不再担心这些泄露出去。
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尤其是白主管不死，李佑还是怕被克隆一个出来。
魔女最开始可只有具子允一个，都被这白氏姐妹复刻了一个更强的出来。
只能说这点还是不得不防。
李佑带着赵贤，开始巡视整个魔女实验室，为此还特地用白博士的眼球和手掌，将实验室的最高权限人换成了李佑。
“丹尼尔博士，”李佑把熟人叫了过来，“对这里够不够熟悉？”
丹尼尔博士上次被李佑送进来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面色发白不说，黑眼圈也很重。
“熟悉，”丹尼尔点点头，他看了眼赵贤，有些意外。
“那就带我参观一下，”李佑笑呵呵的，“认识认识这些小家伙。”
改造人已经清理完了，就剩下那些接受实验改造的二代实验体了。
尤其是最重要的二代魔女ADP，也是这个世界的超能力的天花板。
只是可惜
那个生下具子允的女人，应该并不被关在这里。
那个最开始经过大脑改造，逃跑之后又奇迹般怀孕，生下具子允的女人，也就是魔女们的母亲。
在李佑的印象中，她全身都插满管子，被浸泡在装有未知液体的巨大透明容器中，周围还布满复杂的实验设备和管道系统。
这里没有那样的地方。
第560章 二代魔女
丹尼尔在前面领路，李佑带着赵贤跟在后面。
虽然赵贤看上去老实，但李佑并不确定她的想法，还是要把这个破坏力强的暴力女人控制在自己身边，免得趁自己不在，在外面大开杀戒逃走。
越往里面走，消毒水气味就越重，以往丹尼尔来这里，都是要戴好防护口罩。
这次没有带，就导致鼻子都被浓烈消毒水味刺的发疼。
济州岛的实验室不比洛杉矶，这里条件很恶劣，搬来的时间又短，没那么多功夫给实验体们安排好地方住。
李佑有着这个权限，他用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墙，虹膜被气密门扫描器扫过，眼中闪过机器投来的冷光，合金闸门才向两侧滑开，摩擦声像刀刃刮过脊椎。
惨白的顶灯，将前面的走廊切成无数菱形格子，两侧镶嵌了大量的观察窗，跟死鱼的瞳孔一样。
“里面都是失去意识的实验体，”丹尼尔介绍着，“活体.活人都还在里面一层。”
李佑注意到了他的用词，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丹尼尔不可避免的被同化了一部分。
李佑很有兴趣的边走边向观察窗内看，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一团布满鳞片的生物。
据丹尼尔说，这是当时白博士改造的蜥蜴，想看看改造人的自愈能力和蜥蜴的断尾有没有‘奇妙’的缘分。
“这个B-17号，本来是脖子以下都瘫痪了，”丹尼尔叹息着，这也是可怜人，“实验室找上了他，希望能利用他的身体。”
他按下某个按键，这个观察窗内亮起蓝光，泡在里面培养舱的人蜷缩着，从脊椎各处都刺出了畸形的骨刺，让人有些反胃。
更深处的环形大厅里，有一二十个圆柱形的培养舱在里面。
淡绿色的营养液中满是漂浮的躯体，丹尼尔对这里还是很熟悉，他启动开关，所有舱体同时旋转九十度。
那些实验体背面，与金属舱壁都有融合的脊椎接口，还有数不过来的数据线，跟银色蜈蚣钻进苍白的皮肤一样。
“他们的大脑都失去了意识，”丹尼尔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是为了测试他们的身体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