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说铜仁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工业基础,这些单子拉了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拜托!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在国内汽车制造业不景气的当下,拿着这些订单做条件,跟贵阳那边沟通一下,把厂子设在铜仁那边很困难么?
见到小徒弟没有瞒着心思,杨默笑了笑,沉吟一下:“既然喀什的前哨点和中亚那条线我交给了张主任全权负责,那么只要不影响当初既定的计划,行个便利倒也无所谓。”
“不过在德州这边,你的那个汽车改装厂项目我虽然不反对,但有几件事,我觉得还是要交代一下。”
听到自家师父发话,白蒙蒙顿时认真了起来,然后立马跑到办公桌对面坐下,翻开了笔记本:“师父,有什么交代,您说。”
杨默点了点头:“第一,我这次之所以不顾影响去突击审计那些企业,并且以惩罚性冲抵的名义将他们的一些资产和业务剥离出来,是有我的打算在里面的。”
“所以,不管你们后续的重组是怎么操作的,但有一点一定要记住……这家位于齐鲁境内的汽车改装车,乡/村集体的股份占比,无论如何也不能低于33.1%,也就是不能让另外几方的股权占比超过绝对控股线!”
白蒙蒙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师父,我知道您的打算,放心,这块我会操作好的……幸好沧乐客运公司那边可以拿得出来的资金高达1700万,要不然这么大资产规模的汽车改装厂,要预留出33.1%以上的股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默轻轻嗯了一声:“第二,我并不反对通过改装拼凑的方式制造出一批三蹦子来去打通中亚市场,但就我个人的看法而言,三蹦子的利润率虽然不低,但客单价毕竟在那放着,除非是能在短期内获得大批量订单,否则起码要五年以上才有可能熬出头。”
“可问题是,眼下的风向开始急转起来,就连为师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护住这个项目五年,所以我们不能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说到这,杨默沉吟一下:“干脆这样,小白你今天抽个时间单独跟林部长聊聊,让她去问问青岛汽车厂的意思,看看那边愿不愿意参股进来。”
白蒙蒙诧异无比地看着自家师父:“让青岛汽车厂参与进来干啥?”
杨默看了她一眼:“青岛汽车厂参与进来后,才有可能改出一批房车来,试着看能不能借助中日经促会的牵线搭桥,打通澳大利亚和包括新西兰在内的一众南太平洋国家的市场啊!澳大利亚那边的人虽然糙了点,但好歹也是发达国家,没有设计能力和改装经验丰富的青岛汽车厂参与,单凭一批二刷子改出来的房车,我可没信心让对方看上眼。”
白蒙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师父:“房、房车?”
这玩意她在电视剧里看过,感觉好像是非常高大上的样子,连普通汽车都造不好的当下,她着实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想一步登天,造房车这种高端货。
杨默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把房车这玩意看的多么高大上!”
“我不否认,一些高端的房车的确有着不低的技术含量,不管是越野性、防护性、配电系统、便捷式生活配置、小型污水循环系统等等,都不是我们如今可以解决的。”
“但问题是,不管是什么行业,有高端就必然有中低端,而且高端的永远是少数……房车也是如此。”
“其实在西方世界,房车这东西更多的是那些穷人或者买不起房的工薪阶层才会买的玩意……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一个移动的住所。”
“既然是穷人,那要求自然没那么多,只要能满足最基本的睡觉休息需求,那就算过关,至于其它的……那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说到这,杨默的表情有些古怪:“知道么,认真说起来,澳大利亚绝对算得上是世界上劳务输入占比最大的发达国家之一,而他们的民生基建水平其实也没有咱们以为的那么好,所以,在那些输入型蓝领劳务人群中,低端房车的需求量非常大……哪怕是毫无技术含量的敞篷房车,只要你的价格够便宜,也照样很好销。”
这却是再一次把历史的珠子往前拨了拨。
房车这种在整个汽车制造领域里属于妥妥蓝海的赛道,其实是2000年的时候,前身是做手扶拖拉机的荣城龙河车业于无意间发现,并且就是靠着第一批毫无技术壁垒,且很有些粗糙无比的敞篷式房车,敲开了澳大利亚的市场,并且带领着一众荣城同行,在以后的二十年里,生产并出口了华夏七成的房车。
虽然说能敲开澳大利亚的市场,其中免不了有吃中澳贸易补偿的红利(当时澳大利亚已经是华夏最大的铁矿石出口国了),但说到底,要是澳大利亚自身没有那么庞大的低端房车需求,说一千道一万也是白搭。
而现在虽然中澳贸易补偿的红利没有那么大,但那边低端房车的需求却是与千禧年相差不大的。
青岛汽车厂就算核心技术与国际主流汽车大厂有所差距,但再有差距,那也是拥有着相对完整整车技术的国营企业,再加上去年拿着几百辆东风卡车改装练手,无论如何也不会比不上一家手扶拖拉机起家的民营企业……要知道,就连龙河车业在自己的官方描述里,对于当初这批房车,都用上了“工艺简单”这四个字,这里面的技术含量可想而知。
所以,一增一减之下,杨默还是觉得哪怕是提前了九年,通过低端房车去敲开澳大利亚的市场,也依然是很有希望的。
听到杨默的解释,白蒙蒙虽然被那种想象与现实的巨大反差震的脑子发晕,但她非常相信自家师父,因此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只是言语中有些犹豫:“师父,让我去跟林部长沟通,没有任何问题。青岛汽车厂在完成去年那四百辆东风卡车的改装业务后,听说至今也没有接到什么像样的新订单,因此在双方过往本就有着良好合作历史的情况下,邀约他们过来入股新的汽车改装厂应该也不会遭到拒绝。”
“只不过……”
“青岛汽车厂毕竟是大型国有单位,新项目又打算大力借助他们的技术和设计实力,甚至到时候部分改装/生产设备都需要他们来提供,光这一块资产评估下来就不是一个小数,如此一来……师父您刚才要求的,要让集体经济的股份占比不低于33.1%,只怕是有些困难了,毕竟盘子一大,岭西村的那一千多万,就没那么起眼了。”
像这种已经有了明确业务方向的重组过程中,掌握着关键技术的那一方在资产评估时是很占便宜的,而且白蒙蒙必须要考虑大华公司已经百盛机床厂该有的利益,因此忽然多加进来青岛汽车厂这么一个新参与者后,除非是沧乐客运公司那边有办法弄来更多的资金,否则杨默所要求的股份红线,她实在是没有信心保证。
杨默见状,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她脑袋一下:“岭西村的资金不足以保证在重组后拿到33.1%的股份,难不成你不会多找一两家有意这个行业的乡村企业参与进来啊……我只要求集体经济的股份占比,又没说这些股份非要掌握在沧乐客运公司手里!”
小徒弟被这么一敲,顿时反应了过来:“对啊!这种既能承接部分市里制造业转移,又能解决大量就业问题,还能狠狠赚上一大笔的项目,感兴趣的人多了去了……我这就回去翻翻资料,看能不能优中选优地筛出几家合适的单位来,最好还是在百村扶持名单上的那种!”
看着小徒弟匆匆忙忙地推门而出,杨默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都出来工作这么久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一点静气也没有!
不过感到自家小徒弟的脑袋瓜子是越来越灵光了,他这个当师父的倒是欣慰不少。
………………
四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杨默的办公室里又多了一个人,只不过却不是自家的小徒弟,而是新上任刚刚才满一个月的总经理助理。
“杨总,今天已经初步通过初选的竞标企业,共计322家,其中来自外省的企业为84家,其中尤以豫省和冀省的企业最多,数量高达76家,总登记占比23.6%.”
卓玛丽将一叠厚厚的登记表放在杨默的办公桌上,一脸的笑意:“根据核对,这76家企业,有31家是来自冀省沧州和豫省的濮阳……也就是说,这31家企业全都是当初参与到了跨区域美妆刷产业打造的村集体单位。”
“至于其余的45家企业,绝大部分也都是参与到了跨区域瓷艺产业和高档厨具产业打造的村集体单位。”
“恭喜杨总,当初您提出的那个【鲁豫冀产业联动】计划,看来是很有效果的;而从这些企业的债券认领额度来看……”
卓玛丽脸上有些复杂:“你说得对,农村地区和城市地区的价值观的确有着许多细微的不同……最起码,这些村集体单位要懂得感恩的多!”
杨默拿起那叠登记表认真看了起来,尤其是对后面的备注一栏看的尤为仔细。
好一会儿后,他才放下手里的资料,轻轻点了点头:“嗯……还算不错。”
说完,杨默摸了一根烟出来点燃:“如今初选还没结束,太早下定语未免太早,不过如果初选结束后,当初扶持的村集体企业报名占比,以及债券认购额度达到我们当初设定的水平……卓姐,身为这一块的工作负责人,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卓玛丽眼神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知道,老弟你不是按区域预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特色产业么,如果那些企业的反馈达标,我自然会按照当初你的吩咐,借着这次的资产剥离和重组之际,帮他们把路铺好!”
说完,卓玛丽微微顿了顿:“不过这次过来报名的企业数量非常多,少说都有六七百家以上,如果这里面当初扶持的村集体企业占比率都是今天这个水平的话……只怕那十几家大型市属企业剥离出来的不良资产不够重组分配的啊!”
杨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我再让老何他们突击审计几家就是了……如今的这些单位,又有几家是经得起查的?”
卓玛丽的表情有些难以理解:“可是老弟……你这样做,值得么?”
这种搞法是很得罪人的行为,哪怕是杨默,搞的企业多了,也铁定会犯下众怒,到时候难说就要被人在组织上狠狠告上几状。
所以她有些不太理解,不管是出于情怀也好,出于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也好,一口气突击审计十几家大型市属单位绝对够了,犯得着这么一而再、再而三么?
杨默见状,却是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是得意忘形,又或者是在意气用事?”
卓玛丽笑而不答。
杨默见状,只是耸了耸肩:“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不过是在提前布局罢了……当然,很多东西的作用是短期内很难看出来的,所以卓姐你不理解也是正常。”
说完,轻轻抖了抖烟灰:“不过不管以后我个人用不用得到这些布置,但有些东西,还是得去做。”
顿了顿后,杨默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最多过完今年,国内的风向就会彻底定下来,然后一众国企就会割肉鲸落,用以滋养万物……既然注定了要鲸落,那为什么非要把肉送给那些七鳃鳗吃的肠满肚圆,而不是直接拿来滋养那些虽然并不起眼,但却是海洋生态链里最重要的微生物和小鱼小虾呢?”
说完,杨默伸了个懒腰:“也许这些小鱼小虾里就有龙虾的幼苗也不一定……嘿,龙虾可是好东西,不但味道鲜美无比,据说在不遇到天敌的情况下,这玩意可以永生不死呢!”
嗯??
鲸落?
滋养?
龙虾?
永生不死?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卓玛丽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悠哉哉吞云吐雾的家伙,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第532章 我还是瞎编个故事给你们听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4月初。
虽然距离清明还有两天的时间,但德州地区市县的那些企业,却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日子不好过。
无它。
实在是DZ市城产基金公司这段时间的动作太大了。
3月中旬,突击审计了包括14家受过城产基金帮扶资金的大型企业,然后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冲抵、剥离了63项不良资产;
本来以为这是某个姓杨的家伙在跟人隔空过招,亮亮獠牙也就完事了,反正这种事很常见,被拿来祭天的那14家单位,只能说他们倒霉。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会告一段落,结果到了3月下旬的时候,也不知道杨默发了什么疯,又再度突击审计了一批参与到了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中的企业。
虽然这次被突击审计的企业里,只有2家勉强算得上市属重点企业,其余的都是中型企业,甚至还有几家小型企业,但架不住这批被突击审计的企业数量多啊,足足有31家之多,计划剥离的不良资产数量高达118个,波及在岗工人人数更是超过了5000人!
这一下把所有人给整不会了,你杨大官人朝第一批企业下手的时候,市里面不是捏着鼻子认了么?
你都赢了一局了,怎么还来!?
不过虽然看不懂杨默的做法,但是随着第二批企业被突击审计,还是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常规意义上的地方企业们虽然没有资格参与神仙打架,但却绝对没有人愿意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更糟糕的是,随着第二批企业进入了剥离资产的重组谈判环节,一个非官方途径的消息传了出来……城产基金公司这次的胃口很大,第三批突击审计的企业名单正在勾划中。
这一下,所有人彻底坐不住了,恐慌情绪瞬间达到了极点。
你城产基金公司给的扶持金是很丰厚;在金仓预先兑付的模式下,那个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是能一下子把经营状况不好的企业从鬼门关上救回来。
可企业是企业,人是个人啊!
你给厂子续了一口命,这个我们感激不尽,也乐意听从你们所谓的经营指导;
可挨个挨个点名,开始突击审计,那谁受得了?
被你们这么一查账,虽然企业的主营业务还是好好的,可我们这些当厂长的就要被纪检部门请去喝茶了啊!
正当这些一日三惊的厂长们打算召开职工大会,忍痛将厂子从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里摘出去,以免给城产基金公司突击审计的理由时……
城产基金公司忽然广发英雄帖,而杨默也亲身出现在了叶涛主持的,某个有着超过三百家企业参加的产业升级工作座谈会上。
虽然这个会议是大谈特谈环保对于企业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性,并且还把欧洲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限塑令和环保政策说事,甚至还一脸沉痛地列举了一桩桩这些年因为随意排污而对附近居民健康造成的危害实例。
但大家伙总算听出来了,这位身后站着杨默的叶常务,这是打算扶持环保设备制造产业,然后通过让大家强上排污设备的形式,打造这个产业的基本盘。
而杨默后续的发言,也证实了这次的动作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倡议一众企业联名起草行业排污自律协议,还是倡议成立排污监测机构,都无一不在表明,杨默这是打算给各家企业的脖子上套上一条绳,然后把环保做成刚需。
虽然主动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一根绳子并不好受,但这比被人家直接突击审计,然后送到纪检部门里喝茶强得多。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脱离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如此一来,城产基金公司那边对你就没有财务审计权,也不用担心被忽然敲门请去喝茶了……但这也意味着的企业产品没有了销售渠道,除非你是天降猛男,否则大概率会进入一个等死的阶段,然后身为厂长的你只能等待着被重组,在职工们鄙夷且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黯然下台。
于是乎,在杨默隐晦的暗示中,惊觉自己已经处于一种“要么找死,要么等死”的处境中的一众企业,在反复衡量了各种得失后,最终还是纷纷站起来表态,赞同了杨默的一系列倡议。
好死不如烂活着,只要杨默别再玩突击审计了,自家单位多掏点钱上几套排污设备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人家是自己的财神爷嘛,权当是上贡了。
至于说自家脖子上的那根绳子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忽然勒紧……
拜托,大家都不是傻子,只要你以后有眼力劲点,那根绳子哪里会那么轻易地勒下来?
再说了,到时候自己还在不在如今的这个位置上还两说呢,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未来发生了什么突然变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总之,短短三个小时不到的一场会,让叶涛这位已然沉寂了近三个月之久的常务一下子再度变得份量沉甸甸了起来,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阔别已久的敬畏。
而站在叶涛身后的那个男人,赤果果地向众人告示了自己“可以成为那个漫天撒钱的冤大头财神爷,也可以成为勾勾小指头就要你小命活阎王”的狰狞面孔后,本应被后续一系列事情忙的不可开交的他,却在数天后,悠哉哉地拎着自己的鱼竿跑到了南运河的某段上钓鱼去了。
………………
“我算是服你这只猴崽子了,整天上蹿下跳的,就没有一日安生,这才短短半年不到,就又整出那么大的幺蛾子出来……既然那么能折腾,要不你干脆调到我身边来得了!!”
听到安保人员通报杨默出现,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放下鱼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扭过身子。
杨默一脸的害羞与拘谨,一边靠了过来,一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哎呀,你说那帮子人也是,告状就告状呗,大不了我跟他们去省里理论一番,结果却惊扰到了您老人家,还让赵老您为这点小事专门走一遭……小子惭愧!惭愧!”
赵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当下看上去宛如乖乖仔的小后生:“哼!小事?这可不是小事呐!2家省属企业,14家市属重点企业,以及数十家规模以上的企业连续被查,而且全都查出了铁证……小杨,你知道这事在组织上引起了多大的冲击么!?”
说完,赵老斜了他一眼:“这还只是德州,你也只是一个城产基金公司的总经理,要是把范围扩大到全省,要是你是纪检部门的干部,那不得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