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是普通的国企干部，
为了哆嗦那么一下子就冒那么大的风险……不值得！
穆丽雅有些怜惜地看着自家男人一眼，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可是那么多怀疑对象，真就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可怎么防啊？”
杨默轻轻笑了起来：“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和赵老都觉得，韦红军的嫌疑最大，所以以后多注意点他就是了。”
韦红军？
去年想要就华东地区那三个超大型商品批发市场和自家男人合作的那个二代？
穆丽雅微微颔首：“想来是如此了，韦家的势力很大，去年被你驳了面子，虽然后来有高常出面协调，但韦红军心里有芥蒂，想要针对你一番也是很有可能的。”
“况且华东地区灾后重建的许多项目，他们韦家都有参与，尤其是那些中心商业街和次级商圈的重构，更是牵扯到无数的利益分配，他想给你使袢子，从而让韦家争取到更多的项目话语权，可能性也是极大的……这么说起来，倒是不得不防。”
杨默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嗯……大抵也是如此了。”
穆丽雅捕捉到自家男人眉宇间的那一丝疲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嘴巴微微张了张，却是化作了一声无言的叹息。
哎……
卓玛丽被整下去后，对谁最有利，谁的怀疑就越大。
虽然这种推论显得过于绝对，毕竟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例外和变数的，也许柳勇他们就是单纯地出于激愤，想要打个突击，绕开杨默把案情侦办清楚了也未必。
但是对于杨默这种层级、乃至层级以上的人来说，他们是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例外的，所以这条推理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等同于真理。
任何可以在这番变动中获利的人都有嫌疑。
那么问题来了，一旦卓玛丽这位总助被整下去，能够从中获利的真的只有韦红军、高庆峰、尤亚坤、蔡正伟这些人么？
穆丽雅很清楚，绝对不止，远远不止！
最起码，大华公司体系内部可以借机获利的人就有三四股，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卓玛丽黯然退场，他们能在其中获得的好处更直接，也更大。
所以，杨默之所以始终没有提到诸如“宋”、“林”、“沈”等名字，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在当下的情况下，以他的身份，任何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话都不能随便说，甚至是不能直接说。
穆丽雅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如果宋家、林家、沈兴那边已经进了杨默的怀疑名单，那么……
……………………
三月十五。
在这个对于后世而言很有些意味难明的日期里，第一批岛国企业代表团按照约定行程，抵达了德州。
而临时顶替卓玛丽负责对接工作的穆大小姐，也一身干练无比的正装，出现在了岛国代表团的面前。
既然是第一批企业代表团，那出于一种众所周知的原因，来的自然是三共株式会社、津村株式会社、Asemin商社、七濑商社这些老面孔；
讨个彩头，搞个开门红嘛！
所以对于负责对接工作的不是当初以为的卓玛丽，而是这位杨夫人，诸如铃木次健这些“老朋友”，在倍感荣幸之余，嘴巴却有些微微发苦起来。
无它，似乎是受杨默做事风格的影响，这位漂亮的不像样的杨夫人在双方交往的过程中表现的也越发强势了起来。
偏偏这女人在岛国待过并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亲自跟上百家岛国企业打过交道不说，大华公司驻东京办事处也一直活跃在岛国地区，且越发活跃起来。
也就是说，这位杨夫人对于岛国以及各家企业的情况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信息差什么的……
不存在的！
第636章 坐地起价
“恭喜各位，宫泽先生上任以后，已经将贵国的医疗支出预算上调至22万亿日元”
“鉴于贵国已经在事实上步入社会老龄化初期的现状……”
负责接风的穆大小姐微笑着扫了一圈包厢里十几名熟悉的老面孔，声音微微顿了顿，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诸位苦心筹备数年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的春天……从今以后，厚生省就是我们名符其实的的最大金主了！”
短短几句开场白，点燃了现场气氛之余，却让诸如铃木次健这些老狐狸忍不住内心苦笑了起来。
岛国这次大幅上调国民医疗支出预算，并不是什么秘密。
事实上，打从宫泽去年十一月就任以后，就一直有无数的药企等着这一天了。
但问题是，厚生省忽然抛出来那么大一块新增蛋糕，却并不意味着所有的药企都有资格扑上去咬一口。
跟后世某国很类似的是，这次之所以能顺利上调医疗支出预算，主要是因为岛国已经无法规避自身开始步入社会老龄化这一客观现实了。
岛国的经济腾飞，离不开神武景气，离不开那批打从战败后贡献了自己所有汗水的牛马，那么等到这些人开始老去，岛国自然必须重视他们的医疗保障问题。
更何况，老去的那批人里可不仅仅只有牛马，还有大量的骨干和之前的社会中流砥柱，乃至名宿呢……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这个简单的道理，岛国人同样理解的很深刻。
也就是说，这忽然拔高至22万亿日元的预算里，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这些开始步入老龄化的人口准备的。
既然是为了逐步增大的老龄化人口增加的预算，那么陡然多出来的蛋糕自然是要与老龄化疾病息息相关的。
所以除开医疗设施、专业人才方面的支出不谈，仅仅只聊医药和医疗设备这一块，就足以让一大片本国药企望洋兴叹。
一个客观事实是，虽然岛国当下的医疗体系很发达，但是诸如癌症、冠心病、高血压、心脏搭桥/移植手术、老年痴呆、中风偏瘫等老年群体常见的慢性病，其最新代的靶向药、特效药乃至专用仪器，大部分技术专利却是掌握在欧美手里的。
虽然《岛国人可以说不》这本书在当下大行其道，昭和时代的岛国甚至一度想要挥舞钞票买下阿美莉卡，但依旧无法改变一个令他们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的现实……阿美莉卡始终是岛国的爸爸。
所以，历经了将近两年的经济波动后，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医疗支出多出来的那么一大块蛋糕，最终会有极为令人肉疼的一大部分最终会流到阿美莉卡的财团口袋中……欧美资本在这两年里，可没少收购岛国药企/医疗器械公司的股份。
好吧，这也很符合那位宫本先生的做派。
跟海部俊树一样，这位宫本先生同样是鸽派，同样是秉持着平衡岛国与美亚关系的理念，但是很显然，他的魄力和威望相较于海部，毕竟还是差了一些，因此面对着欧美资本咄咄逼人的压力，最终做出了较大尺度的退让，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但是……
即便新增的蛋糕里有相当一部分落入欧美资本的口袋，但是你要说岛国的药企分不到一杯羹，那却是错了“平衡”二字，岛国人未必玩的比华夏差到哪里去，要是只懂得一味讨好阿美莉卡爸爸而忽略了本国财阀的利益，那么那位宫本先生同样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推进了二十余年的汉方药振兴战略，终于在今年迎来了关键性的转折点，这也是“平衡”政策在医疗领域至关重要的一环。
不可否认一点的是，虽然在急症和手术方面，西方临床医学要立竿见影的多，但论及慢性病，尤其是老年慢性病的预防、调养、维症，擅长调理的中医却明显要比西医有优势的多。
好死不死的是，经过二十多年孜孜不倦地宣传，岛国内部是很相信这一点的。
所以，打从今年开始起，便有数以百计针对于慢性病和老年病的汉方药和原料药列入了岛国医疗保险报销名单，而凭借着其更有性价比的特征，不难想象的是，岛国的各大医院肯定会大力推荐这些汉方药……虽然当下岛国还没喊出“医保亡国”的口号，但陡然增至22万亿日元的医疗支出预算还是给这个国家带来了极大的财政压力，这可是超过了本国GDP10%的超大一笔钱（98年的时候已经超过15%，堪称世所罕见），压力山大的厚生省自然要想办法控制成本。
至于所为什么铃木次健这些老狐狸听到穆大小姐的话之后会苦笑不已……
原因很简单。
社会大众对于信息的感知是有滞后性的，而这个滞后期往往会在5~10年这个区间。
所以，别看岛国今年才猛然上调医疗支持的预算额，但实际上，即便没有碰到经济泡沫碎裂这一突发情况，等到岛国开始正式进入社会老龄化进程，这个预算也是照样会增加的……只不过分蛋糕的群体会有所差异而已。
看明白了么，不管是津村前几年开始在汉方药领域发力，还是三共株式会社谋求与第一制药株式会社合并，都是为这个战略转折点所做的准备，都是为了多吃一口蛋糕所做的铺垫。
甚至于前年与身在齐鲁的默默百投牵手推广中药材GAP种植基地，乃至于不遗余力地奔走，帮着杨默捣鼓出来的人工桑黄种植积基地搞产权金融化，都是为了这一天增加筹码……别忘了，GAP标准种植出来的药材意味着较高且稳定的质量标准，乃是大大的加分项；而人工桑黄除了抗癌之外，更有明显提升人体免疫力的效用，对于不差钱的岛国老年人乃至于发声群体来说，是一个难以抵制的诱惑，甚至就连将其纳入自费药的范围，也无法阻止其购买热情的那种。
只不过很明显，三共株式会社前几年埋下的伏笔，到了今天，却一下子成了大华公司这边极具份量的谈判筹码，而以他们对穆大小姐的了解，只怕是不放点血，是休想如愿了。
没办法，谁让因为种种客观原因，德州和兰陵两地，如今是华夏唯二具有成规模GAP药材种植基地的地区呢？
至于人工桑黄，除了这边以外，再无第二家分号（去年华东水灾，否则难说会有人工桑树桑黄种植基地的出现）。
……………………
“我希望这次双方的合作能够在缘原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趁着国家放开外资准入政策，趁着欧美药企还没有跟省里和市里接触，率先将双方的动作一次性到位，通过合资建厂+技术交流+订单逐步转移的形式，与默默百药联动，打造齐鲁、乃至于华夏最大的CXO产业集群！”
穆大小姐语气激昂的仿佛一个传销头子，脸上全是笃定：“相信我，经过一年多的快速发展，默默百药如今的基层辐射终端数量已经超过了1600家……这还是仅仅局限于德州、兰陵两地的成果，随着鲁豫冀工业制造协作框架逐渐进入正轨，这个数字从今年起，只会增长的更快。”
微微顿了顿，穆大小姐嘴角浮现起一抹有些诡异的笑容：“所以，我们大华公司认为，既然能在短期内构筑出足够的终端网点和足够的市场承接能力；”
“那么我们认为有必要调整一下当初的设想，构筑出一个全体系的XCO产业集群，不再局限于【跟随原研药项目发展】或者【跟随原研药物分子发展】，而是借鉴欧美那边先进的经验，开始尝试通过展开CRDMO和CTDMO业务，逐步为诸位提供【一体化、端到端】的全体系研发服务。”
说至此处，穆丽雅笑容如同三月春辉般温暖，语气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诉的强势：“诸位老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CRDMO！？
CTDMO！？
听到这两个近两年才刚刚出现的名词，铃木次健等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开始不自然了起来。
前文说过，CXO是“医药外包”的简称，但实际上，它是一个笼统的赛道称呼。
所以，中间的那个X，其实是可以替代成任何一个单词，比如CRO（合同研究外包）、CMO（合同生产外包）CDMO（合同研发+生产）等等等等……一句话，怎么个缩写法，取决于你采用什么样的商业模式或者合作模式。
而CRDMO（药物发现+工艺开发+生产）和CTDMO（测试+工艺开发+生产），则是这两年新兴于欧美的全新医药外包模式，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深度合作模式，所以一旦采用这种“端到端”的医药外包合作模式，那么诸如三共株式会社和津村制药等企业，未来要想摆脱大华公司的影响，却是不可能了。
听到这里，许多读者可能会有所疑惑。
不就是外包么？
“外包”这两个字一听上去就知道很LOW，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为什么铃木次健他们这种老狐狸竟然会闻之色变？
嗯……
这么说吧，虽然“外包”这两个字听上去的确很LOW，但在医药领域，这种外包研发生产服务，不但是全球化、规模化、以及成本最低化的必然选择，同时也是技术含量极高的一块业务……尤其是CRDMO（药物发现+工艺开发+生产）和CTDMO（测试+工艺开发+生产）这种几乎已经囊括原研药80%工作内容的合作模式。
由于部分读者可能对医药行业不是很了解，这里稍稍解释一下。
一款新药从研发到上市的过程，一般分为五部：
1、药物发现。
包括靶点确认、高通量筛选、先导化合物等工作，一般需要耗时3年以上。
2、临床前研究
包括动物实验、毒性测试，一般耗时1~2年。
3、临床研究
包括临床1期（20~30受试）、临床2期（100~300人受试），临床3期（1000~3000人受试）、剂量确定、安全性测试等，一般耗时4~7年。
4、注册审批
包括安全有效性评估、生产资质批准、上市后监测等，一般耗时1~2年。
5、生产销售（视具体情况而定）
仅仅只是通过大致了解，就能知道研发一款新药是多么耗时的事情了，而且每一步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一款新药动则需要投入数亿美金真不是说说而已。
但投入的资金是个天文数字却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
国际上一款新药的专利保护期只有20年！
这个20年可不是从你开始投放市场开始算起，而是从你开始申请开始算起（一般是从原研药公司确定药物发现的时候算起）。
这就真要人老命了，根据前面的介绍可知，一款新药从立项开始起，起码也是要将近十年的时间，运气不好点的话，专利保护期都快过了还没有通过安全有效性评估都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在专利保护期内，只要你能卖得出去，你卖多少钱都没人能限制你，正是收回研发成本的关键时期，而一旦专利保护期过了，人家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仿制你。
由此可见，除去第一阶段的“药物发现”环节之外，后续4个环节的高效与否，甚至在极大程度上决定了这款新药能否收回成本。
而CRDMO（药物发现+工艺开发+生产）和CTDMO（测试+工艺开发+生产）模式，恰好就是除了第一阶段的药物发现环节之外，后续阶段的工作全包的那种……甚至CRDMO还会介入到药物发现环节的配合工作去。
面对着少则数千万，多则数亿乃至十数亿美元的研发费用，诸如三共株式会社这些岛国药企，怎么可能不谨慎？
跟几部电影配的血本无归就很有可能导致公司破产的影视行业一样，岛国药企就算底子再厚，也是经不住几次相对重要的新药失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