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某人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满心苦涩地给李怡按了一顶“滥用职权，破坏德州经济发展秩序，干扰地区产业升级”的帽子，嘱咐纪检处的领导务必要严肃对待，然后与市里面积极联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盘查清楚，并形成正式文件，汇报给组织。
见到赵永德开口把事情定性，甚至还要形成正式文件上报给组织，在场所有人忍不住背脊一凉。
这是完全不给活路啊，一旦将这事与产业升级和大基金挂钩，形成了正式文件上报给组织，那就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了！
而很显然，事关能否有效引导及制约其它数千家企业的关键，李怡违规操作这种事情，就算做的再隐蔽，杨默也万万不该后知后觉地到这会儿才发现。
所以……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在场一些人紧张的肝肺皆颤，仿佛一群面临着年关大劫的肥猪。
没办法，自家这位顶头BOSS实在是凶名太盛了，可谓是擦之则死，碰着即伤。
而以他往日的大手笔做派，区区一个李怡显然是不够塞牙缝的，所以场中至少有将近一小半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今天会不会被拎出来祭天。
杨默扫了一眼其余众人，嘴角的笑容宛如一个日啖人心三百颗的大魔王：“程永刚！”
在某人催命符一般的点名声中，
又一个哆哆嗦嗦的身影站了起来……
第661章 做我朋友的人过得都很好
造价评审中心的主任（部长）程永刚，纵容虚假下属挂靠造价工程师资格证；并利用职务之便收取施工方的好处，在溧阳、扬中、兴化三地，共计6个片区排水改造工程结算评审工作的过程中，对结算项目进行政策性、技术性、经济性的评价审查放宽标准。
资金募集二部的副部长赵慧娟与风险合规部的部长王勇串联，于德州新城一期第七、第八批次城建债券发行过程中，通过掮客以高出正常标准五个点的利息吸募社会闲散资金，并违规炮制虚假消息，将新城一期共计11处优质资产提前锁定给第三方掮客，对公司的资产和声誉造成重大损失。
华东专项七部的部长陈浩，违规挪用专项资金307万，并与第三方串联，利用这笔资金采购低于公司质量标准的廉价商品和民生物资，通过专项渠道流通进入华东灾区，共计牟利171.6万元。
华东专项八部的副部长任荣，利用职务之便，与外部单位勾连，串标、围标共计17起，涉及合同金额612.9万。
安全环保维稳管理部副部长……
短短一个小时，前后就有8名部长和副部长级别的中高管被纪检处带走。
这些人要么就是踩了公司红线的，要么就是涉及的金额特别巨大。
总之，别说台上坐着的是杨默这个魔王了，就算不是，这种当众审判模式下，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求情或者转圜的话。
不过有些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大家伙觉得今天杨默起码要当众宰杀十五六头小鸡才会收手。
毕竟如今的德州城产公司盘子实在是太大，光部长和副部长一级的就有六七十号人之多，以当下公司的人才济济，哪怕是一口气砍翻个三分之一，也不会对公司的运转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这种实权型事业型单位里面的破糟事又实在是太多，加之新进场的各路神仙又委实不少，以杨默以往的做派来看，一旦出手，就绝对不会给对方留有余地。
所以别说那一票的部长、副部长了，就连监事会、战略委员会、董事办公室的几个高管，也是忍不住脸色发白，生怕这货顺藤摸瓜之下，也把自己给斩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自己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并没有出现。
把那8名倒霉蛋给揪出来后，杨默便停手了，只是丢下一句“我等你们三天，自己过来交代情况”后，便宣布会议结束了。
这实在是让在场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死后余生的庆幸感。
虽然说一口气判了八名中高管的死刑，无论是放在哪家公司都是妥妥的惊天血浪了。
但问题是，你要搞清楚，眼前的这人是杨默，一口气拔了韦家上百个口器的杨默，引九天之雷把韦家的老爷子都逼得不得不退休的杨默！
当众揪出八个部长、副部长算什么？
就算这个数字后面再加个零，也没有人会认为杨默不敢！
只不过……
自己主动交代情况？
还只留了三天时间？
一想起杨默最后留的那个不是生口的生口，会议室里许多人的心里苦涩的彷如吞下了一吨黄连……
………………
“老杨，今天……谢谢你了！”
党组书记办公室，赵永德用那把终于已经养出包浆了的德钟壶给杨默分了一杯普洱，语气里带着一丝唏嘘和艰难。
最起码，杨默今天在表面上还是给他留够了最基本的面子的，至少在进入正题前还征询了一下他的意见，要是一上来就直接甩证据揪人，他这个公司党组书记就真的不知道该如自处了。
除此之外，杨默只揪出了八个人就收手，没有把火往大了烧，同样也让他有些感激。
他是公司党组书记，是公司组织和纪律监督的第一负责人，要是被揪出来的人太多，无疑是在直接否定他的工作。
像德州城产这么一个备受关注的重点单位，一个公司的党组书记被证明能力不足，那么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更重要的是，今天被揪出来的那八个人里，并没有他的那位老领导安排进来的人。
德州城产公司是一块超级大肥肉，虽然不能说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一定会沾上满手的油腥，但很多事情却未必由得你做主。
他不相信以杨默的本事，会真的查不出一些东西来。
所以，今天查出来的那八个人，全都是其它各路神仙麾下的坐骑，而竟然没有一个与自己的老领导那边有什么牵扯，那只能说明……
杨默是在照顾自己的面子。
所以，于情于理，赵永德都需要说上一声谢谢。
杨默接过那杯百花潭一饮而尽，咂咂嘴巴：“嗯，老赵，你还别说，这紫砂壶就得养，而且一定要用同一款茶来养……这不，养了一年多，你这壶泡出来的百花潭，就是要比当初喝着要有滋味的多！”
赵永德一愣，看着杨默，不知道对方这仿佛话里有话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默见状，哈哈一笑，然后从兜里掏出烟来，分了一根大重九过去：“老赵，咱俩也搭伙一年半了，你应该也知道我这人的脾气。”
罕见地掏出当初沈勇送给他的那个煤油打火机帮他把烟点燃，杨默的笑容写满了爽朗：“我这人呢，肠子有些短。”
“所以呢……每一个成为我敌人的人，结局都不怎么美妙；但每一个成为我朋友的人，往往活的都很好。”
说到这，杨默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咱俩搭伙这么久，平日里老赵你也鲜少跟我置气，能忍我这臭脾气的人可不多，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处下来，至少……我是已经把老赵你看做是朋友的。”
听着杨默微微拉长的声音，赵永德只觉得背后寒毛都竖了起来。
至少你是把我看做是朋友的？
意思是，最终能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就要看我的表现？
尼玛的，闹半天真正的大考在这等着我呢！
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赵永德假借着弹烟灰的功夫掩饰自己心中的波澜。
他很清楚，想做杨默的“朋友”并不容易，甚至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贵机会，要不是自己是德州城产公司的党组书记，要不是今天自己在会上表现的极为配合，杨默今天根本不会留手，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
但他同样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任何主动向你释放的善意，背后一定早早地就标注好了价格。
尤其对方是杨默这等人物，尤其在杨默即将晋升，甚至有可能调离德州城产公司这个档口。
他甚至猜的到杨默向自己释放这一抹带着考验意味的善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个堪称两难的抉择，不是身在赵永德的这个位置上，外人很难理解他的纠结。
只不过……
每一个成为我朋友的人，往往活的都很好？
听着这宛如影视剧里中二台词，赵永德却忍不住的心动了起来。
成为杨默的敌人，死的都很惨，这一点是被印证过了的……韦家的事情毕竟才刚刚过去。
而成为杨默的朋友，过的往往都很好，这一点同样是被印证过了的……不管是夏留通销社的严老西和孙健，还是卓玛丽和沈兴，甚至是本地行政系统的叶涛和尤亚坤，都是极具说服力的案例。
所以，以杨默如今在组织心目中的地位，以及那不知不觉间庞大到令人战栗的行政资源，一旦成为杨默的朋友，那么对于自己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只不过……
察觉到赵永德的迟疑，杨默忽然笑了起来：“老赵，从今天起，我大约是抽不出什么时间过来公司这边。”
赵永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杨默将面前的杯子稍微往前推了推，示意对方可以续茶了，这才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所以……到时候那些主动过来交代情况的人，就只能麻烦你帮忙代劳了。”
！！！
赵永德瞳孔忍不住缩了缩，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这是……
这还是把那些神仙的把柄送到自己手里捏着？
一旦以后真的有人来为难自己，自己也算有了一定的缓冲带和干旋的本钱？
不，不止那么简单。
这是杨默打算把那些人送给自己去收服。
虽然嘴上说的是“代劳”，但赵永德很清楚，杨默的言下之意是让自己全权处理。
而身为公司党组书记，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也的确有全权处理的资格，甚至按理说是第一负责人才对……届时让那些人把该补的东西补上，自己把事情兜住，再跟杨默打个配合，就说自己已经处理完毕了，程序就此走完，这些人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在德州城产公司真正拥有了一块不可轻视的根基，也终于不再是一个空壳子一把手了……杨默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在不削弱大华公司影响力的情况下还权。
杨默的朋友身份，再加上送到自己手里的实权，以及与各方面周旋的资格。
这份礼物可不小啊！
念及至此，赵永德再无犹豫，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亲切：“老杨你这话说的，什么代劳不代劳的……朋友之间帮点小忙，至于那么客套么！”
这话却是无疑正式表态，自己愿意成为杨默的那个“朋友”了。
杨默闻言，顿时哈哈地还起来了笑来。
不过笑了没两声，他却笑容一收，脸上全是担忧之色：“眼瞅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业务也越来越广，暴露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不行啊！”
赵永德闻言，心中一凛。
戏肉来了！
当下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今天暴露出来的问题，触目惊心啊！德州城产公司如今不但是齐鲁实践连通南北大战略的重点企业之一，身上更是承担着华东20座受灾城市重建的重任……全国人民的眼睛都盯着我们看呢，我们可不能让组织上失望啊！”
杨默赞许地看了这货一眼，不愧是公司党组书记，果然会拔高度，这么一通上纲上线的理由甩出去，接下来的动作至少在法理上不存在什么问题。
当下也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也沉重了起来：“所以，我觉得公司有必要根据实际情况对组织框架进行一些调整了，只有尽可能地从机制上形成监督，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今天的问题再度发生……老赵，你觉得呢？”
赵永德小小地吸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个跟自己子侄辈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一眼。
怪不得会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呢，合着是为了这个啊！
德州城产公司当下的属性是事业单位，这一属性决定了要想调整组织框架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
准确的说，如果只是小范围的调整，或者是为了应对某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临时增加业务类的部门，比如说针对华东灾区援建而一口气成立的那八个专项部门，那还好，公司内部便有权限处理。
但如果是想要大幅调整，甚至是涉及到修改公司章程的那一种，便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了，不但需要报批组织通过，还需要进行各种各样的论证和方案修改。
而且这件事，只能由公司党组书记在获得党委小组一致通过后，再召开公司全体职工大会，最终报送给组织审批，从程序上来说，甚至连杨默这个总经理都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利。
可以说，如果赵永德不同意，哪怕杨默再受组织看重，除非重新换个党组书记来，否则这件事根本没戏。
沉吟了一下，赵永德的声音有些担忧：“可是，老杨你毕竟马上就要升上去了，而公司的组织框架调整和公司章程的修改，要想通过论证和审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怕时间有些来不及啊！”
他猜得到杨默之所以忽然想调整公司的组织框架，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留后手，但这种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落实下来，而时间一长，各路神仙纷纷进场之下，谁也不知道到时候公司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这个后手能不能起到作用，所以他也是出于善意的提醒。
杨默闻言，笑了起来，却是摆摆手：“老赵你误会了，我又不是打算一次性到位，完全可以一步步地来嘛，先小改，再大改！”
“公司今天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以正式文件上报给组织后，组织上肯定会异常重视，到时候以此为契机，再加上提供成功案例去拱组织参考……最起码短期内复制一两个成熟的模板过来，用于组织框架的小改是很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