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给她老人家她也不会要。”李长乐岔开话头，“哥，坤叔说……我明天还想去看看陈记对面那屋子，合适的话，我想买下来。”
“九千多，存信用社一月的利息都不止七十块。你可别想一出是一出，回去跟弟妹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肯定要给阿楠商量的。”李长乐顿了一下，“哥，你们得改变观念了，别只想着把钱存起来吃利息，或是借给别人吃利息。”
“村里没一户是借钱不还的，就王老抠那样的，人家有了钱，也把借人的粮食还有钞票，连本带利都还上了。”
“村里现在是没借钱不还的老赖，但是不代表以后没有。坤叔说了，往后走……想手里的钱能生崽子，还得置办产业……”
“有本事的人看事的眼光，跟我们就是不一样。这次你先买，以后有机会我们也跟着买点。”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兄弟俩到家，看到一大堆孩子围着三张八仙桌帮着剪虾须、剥虾仁。
李小海、李小涛几个，正眉飞色舞的跟小伙伴说他们家大船，还有捕回来的那些大鱼。
“我阿爸说，那条枪鱼有他两个那么长，也被大白鲨追的满洋逃窜。”
“我家那条大枪鱼的尖嘴老长老长的，比戏台上的长矛长得多多了。”
“我阿爸厉害的很呢！昨晚刮大风，他们还开着船在海上往回赶，浪头比房顶还高，他们的船就在浪头上跑……”
“活舱里还有几个大响螺，我都有好几个了，都是阿威叔帮我磨出来的，好看的很……”
李二哥看了李长乐一眼，“你家小海现在像小孩多了，以前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像孩子。”
“以前还管我呢！动不动就拿脸色给我看，维护他阿娘的很。”
“谁让你不成器的，小孩子都晓得帮着应梭线，你天天一分钱不挣，抄着手玩。”
李二哥停下来，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阿乐，哥多句嘴，踏踏实实的开船挣钱，别才挣点钱就飘起来了。”
“哥，你放一百个心！”李长乐认真的应道。
“嗯！”李二哥拉着板车进去，李长乐撸了两个儿子和侄子一把，“孩儿们，好好干。”
“阿爸，老歪和小辉他们是我请来帮我们家剪虾须、剥虾仁的，阿奶还煮了薄荷糖水给他们喝。”
“阿乐叔，你看我们剪的虾须干净不？”
“干净，好好干，干完了叔有奖励！”
“阿乐叔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十几个孩子挺着小胸脯说道。
李二哥把东西抬下板车，看了看，没看到李小洋、李小波，“小洋和小波呢？”
李小慧抬头，“他们在老宅那边晒鲞头。”
李二哥点点头，跟李长乐把装着石头和钞票橡皮桶抬进屋，就去海边帮忙去了。
李长乐把东西放好，就听到李大哥喊虾子到了，忙关上门出去帮忙，“大哥，还有多少虾子没收拾？”
“还有两筐皮皮虾，四筐鹰爪虾。”
李大哥说着抹了一把汗，“右边这筐鹰爪虾都是大个头的货，是用来晒金钩虾仁的，你跟阿娘说一声，别跟左边那筐混在一起下锅。”
“晓得的。”李长乐把虾挑进厨房，李母和周若楠正忙着煮虾，两人热得满头大汗，连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李母一见他就忙拉着他问：“阿威说你们卖了三四万，是真的么？”
“真的！”李长乐小声道，“阿东那一万九千多，坤叔那一万五千多，还有一条毛鱼的钱没拿到。除掉开支，这一趟能挣三万多。”
周若楠激动的拉住李母，“阿娘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李母欢喜的拉住她的手一迭连声的应道。
李长乐看着喜笑颜开的老婆老娘，心里像喝了米酒一样，甜滋滋晕乎乎的。
“等家里忙完了，我们还有东西给你们看，还有那几个大黄螺，也要开出来看看。”
“那几个大黄螺个头蛮大的，可能有珠子在里面。”
“说不清楚！把响螺肉弄出来吃了，省得死了不好吃。”
“晓得的，你把这两筐皮皮虾送出去给那些孩子剥虾仁。”
“哦！大哥说，鹰爪虾已经挑出来了，别又混在一起了。”李长乐说着又道，“阿娘，这次留了五百多斤鹰爪虾起来，晒得出来多少虾仁？”
李母抓起一把看了看，“要十一二斤鲜虾才晒得出来一斤虾仁，虾仁还是鹰爪虾晒出来的好吃。”
“跟皮皮虾的损耗差不多。”周若楠看了看，“阿娘，这么小怎么剥壳啊？”
“不用剥，把晒干了的虾装网袋里摔打，虾壳和虾肉就分开了，这个活，家里就你阿爸，还有你大哥、二哥做的好。
他们会用巧劲，摔打出来的虾仁虾肉完整、看起来也好看。
我跟你两个嫂子都不行，摔打出来的虾仁乱糟糟的，一点卖相都没有。”
周若楠好奇的问：“怎么摔打啊？”
“将袋口扎紧，抓住网袋两头往石板或是地上摔打，得用巧劲，力道使得过大，容易把虾肉摔断，力道过小，虾壳又脱不下来。”
鹰爪虾个头娇小，出肉率高、肉质肥美，渔村这年头还用的旧时晒虾仁的办法。
将挑选出来的鹰爪虾进行简单的水煮，五斤虾一斤水，然后放入少量的咸盐，这样煮出来的虾，虾壳和虾仁才不会粘在一起，虾肉的口感也好。
煮虾时看火候也是一门技术活，时间太长容易将虾煮得过老，鲜度大打折扣；时间太短，虾壳和虾肉连在一起，脱壳的时候不容易脱落。
一般都是煮至虾渐渐变红，就将它们从锅中捞出摊在晒架上晾晒。
这个季节正是晒制鲞头、虾仁的好时候。
第333章 男人的八卦功夫
李长乐帮着把剩下的一筐皮皮虾倒下锅，端着煮好了的皮皮虾出去。
拍了拍大儿子肩膀，冲干的起劲的孩子们说道：“孩儿们，把这些剥完，阿乐叔奖励一根糯米棒冰。”
“阿爸，我们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口味么？”
“阿乐叔，”金鹏飞站起来说道，“我不喜欢糯米的，喜欢红豆沙的。”
“三叔，我喜欢糯米的。”李小涛忙道。
“我喜欢水果味的。”
“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就买什么口味的。”
王老歪兴奋的挥手，“哇塞！喜欢什么的就买什么的！”
“把你们喜欢的口味跟小海说，阿乐叔把钱给他，让他给你们买回来。”
李长乐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九个孩子，掏了两块钱装李小海裤兜里，“把这两筐虾剥完，你就给大伙儿买棒冰去。”
“好的！”李小海高兴的点头。
“小海，你阿爸真大方，我阿娘都不给我买棒冰吃。”
“今天挣的工钱我不给我阿娘了，每次拿去就不还给我。”
“就是，我的钱问她拿，还要挨骂！我今天挣的钱也不给她放了，我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别放书包里面，我上次的工钱就是我阿娘洗书包的时候发现的。”
“我藏墙缝里，我阿娘就没发现。”
“藏墙缝里会被老鼠偷走的。”金鹏飞说道，“我上次挣的工钱就藏床头墙缝里，我去找就找不到了，我阿娘说钱上面有虾肉香味，老鼠闻到味道就偷走了。”
李小海拐了他一下，“每次都是干完活才给的工钱，肯定是你阿娘拿了的，说老鼠偷走了。”
金鹏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的对，就是我阿娘拿了的。”
“就是，我的还藏墙缝里呢！我已经攒了三块多了，等国庆放假，我就去买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不要花布包，我们同桌说是女孩子用的。”
“我的也是花布包，我同桌就不敢说我，只要越过三八线，我就拿笔头戳她一下，她都不敢惹我。”
李长乐挑着竹筐进了厨房还在笑，觉得这些孩子太好玩了，天天绞尽脑汁找地方藏钱。
……
李家一家子和雇来的二十多个妇人，一直干到太阳下山，才把所有的鱼虾杀洗干净，晾晒起来。
大小黄鱼、黄姑鱼、还有米鱼鱼鳔都晒了七八个晒架。
帮忙干活的妇人走的时候，李母又一人给了些秋刀鱼、带鱼，才把人送走了。
那些孩子喝了糖水、吃了棒冰拿了工钱，带着李母给的秋刀鱼，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走前还叮嘱李小海姐弟几个，下次有活记得叫他们。男孩子都想自己攒钱买书包，不想背花布包上学。
李长乐甩了甩酸疼的胳膊，把给阿冬伯和李三叔，留下来的两个海参，带鱼、鲳鱼、交给李小海和李小涛，让两人给两家送去。
中午晒的鳗鱼鲞和墨鱼鲞，有一些水汽已经晾干。
见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几个男人将晒架摞在一起抬回空屋。
这一批的鱼获全都集中到一起，家里临时砍了毛竹回来，张得金和几个师傅帮忙绑了十来排竹架，只需把晒架端进去放竹架上就成。
李父看着架子上的黄鱼鲞，心疼的对李大哥说：“你们也是，什么都由着阿乐的。这么大的黄鱼拿来晒鲞头，真的可惜了。”
李大哥憨厚的笑笑：“阿爸，阿乐现在是船老大，当然得听他的。”
李父听后笑了起来，“你们说说，家里就他的掌舵技术最差，经验最少，结果他却成了我们的老大，找谁说理去？”
李二哥听后说道：“阿爸，我看阿乐掌舵的技术还有经验，看着比我和大哥还要强不少，判断能力一点都不像第一次开大船的新手。”
李大哥惊讶的看着他，“阿安，阿乐昨晚起来就去掌舵了啊？”
李二哥点头，“我到虎子岛才接手的。”
李父听后一点也不觉得有啥不对，“那小子从小就机灵，以前就是被王麻子几个带着不走正道，不然早就是船老大了。”
李大哥连连点头，“早点跟王麻子闹掰就好了。”
“阿平叔，”李大肖接过话头，“你们没在家这几天，村里围着看王麻子和阿彪家的好戏的，比戏台前看戏的还多。”
陈永威听后来了精神，“阿肖，王麻子偷人的事，被阿彪发现啦？”
“对！阿彪提着砍柴刀追了王麻子几里地，差点没把他给砍死，村里看热闹的跟了好长一串。”
“没打他老婆啊？”
“眼圈都打黑了，阿彪老婆说阿彪冤枉她，还喝了乐果，送到医院洗胃才救回来。”
陈永威撇嘴，“啧啧！不会是兑了糖水的乐果吧？”
李二哥指着他笑道：“看看，以前多老实的孩子啊！天天跟阿乐学把嘴也学油了，毒的不行。”
“不是我嘴毒，前年跑远洋的阿兵老婆被捉奸后，就是喝的兑了蜜糖的乐果，送到医院才晓得的。”
“听说连孩子都不是阿兵的，阿兵跟他老婆拆伙后，在舟山渔场做了上门女婿。”
“这有啥稀奇的……”
李长乐端着晒架进来，几人还说的津津有味，觉得男人八卦的功夫，一点都不输给女人。
“阿乐哥，鱼获我帮你们收回来了。”
李长乐闻声出去，见李长水已经到了屋外，笑着上前接过背篓，“麻烦你了阿水。今早回来也没来得及去收地笼和罐子。
明天让阿威跟你一起出海，把地笼和罐子收回来，下次我们带到现在找到的那片海域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