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有事,没工夫跟她闲扯,随即提出先走。
唐婉宁回头看他走进大院门里,不由紧抿了抿唇,嘴里嘀咕一声“宁卫东”。
上次因为刘兵的事,她让她爸好一顿训斥,后来又登门给刘家道歉。
唐婉宁面上虽然乖巧,心底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丢了面皮心里还在耿耿于怀。
怀恨的目标自然是宁卫东。
至于刘兵,她只是觉着刘兵废物,却不会怀恨。
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在唐婉宁的认知里,她跟刘兵是一伙儿的,宁家兄弟,包括宁卫国,却是外边插进来的,天然要低一等。
她是算计宁卫东了,但你宁卫东就没错吗?当初在红星厂搞王开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留一线?
再说这次,刘兵去找麻烦你凭什么敢还手!
走进楼里,宁卫东并不知道唐婉宁心里怎么想的,如果知道这小娘皮的心思,他一定送她一个大逼兜。
来到李秘书的办公室,进屋先叫‘李哥’。
李秘书不敢怠慢,立即起身笑着道:“你先坐坐,应该快了。”
李秘书是赵父的专职秘书,在秘书处有办公室,但平时都在赵父办公室旁边的小休息室办公,有事好随时叫他。
这间休息室不大,十五平米左右。
宁卫东坐下来,李秘书给沏了一杯茶。
赵父的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俩人先聊起来。
宁卫东对李秘书家里的情况了解过,问道:“李哥,你上哪儿有信儿了吗?”
这次赵父往上走一步,已经确定李秘书不会再跟着。
这是一种常态,大部分领导很少一个秘书用很多年。
其中的原因也很好理解。
秘书这个职位非常特殊,能够与领导近距离接触,而且只要当上秘书就相当于打上了标签。
对于领导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人力资源,把秘书放出去就能在某处获得一定影响力甚至是控制权。
是很方便的,培植派系的方法。
另一边,作为秘书,甭管嘴上怎么说,心里都是希望外放的。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喜欢伺候人,当秘书只是跳板,真要用着顺手了,长时间不放出去,就跟女大不中留一样,留来留去就得留成仇。
李秘书笑呵呵道:“还没定呢,听领导安排。”
宁卫东点头,情知这种事,就算定了李秘书也不会随便吐露。
身为秘书,口风不严是大忌。
宁卫东又问道:“李哥,您要是外放,嫂子跟俩孩子有什么打算,是跟你一起,还是留京城?”
李秘书的爱人是医生,两个孩子,一丫一小,一个初中,一个小学。
李秘书有一丝难色,苦笑道:“还没定呢,到时候再说吧~”
虽然这样说,但宁卫东知道李秘书家属多半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宁卫东道:“李哥,回头您跟嫂子说,要是有什么措手不及的事,直接找我和如意,咱们一家人,可别客气。”
李秘书连声道谢,明白这是宁卫东的一个态度。
又过了片刻,赵父那边终于结束了,抽空吃中午饭。
让食堂把饭菜送上来,一边吃一边跟宁卫东见个面。
正好宁卫东也没吃,跟着一起吃了一口。
赵父的午饭很简单,白面玉米面的两合面馒头,白菜汤,炒土豆丝,外加一块酱豆腐。
宁卫东饭量大,在赵父面前也没装斯文,一口气造了六个大馒头。
赵父看他吃的香,也比平时多吃了半拉。
在吃饭中间,宁卫东把刚才谢廖沙夫妇过来的意思说了。
赵父道:“不出所料。他们这次来,私下里接触了一些人,都是当年跟他父亲见过或者认识的人,想要试探我们这边对他们的态度。”
宁卫东点头,自从76年以后,这边的局面并不稳固,直至今年才算渐趋明朗。
赵父又道:“现在上面一些同志也比较倾向进一步接触,不过人选方面,还存在争议。”
宁卫东没太意外,这本就在预料中。
虽然谢廖沙夫妇这次来是宁卫东给弄来的,但宁卫东的资历和年纪都太弱了,容易给人办事不牢靠的印象。
不过赵父既然说还有争议,就说明宁卫东还没出局。
宁卫东想了想道:“上次当您和我王伯伯说,总后的张主任在速联那边有不少认识的人,您说找他能不能帮着说句话?”
赵父挑了挑眉,注视宁卫东,沉声道:“上次那个人情可不是这么用的。”
上次那两吨黄金给张主任,其中固然有幕后交换,但在宁卫东这里张主任肯定欠了人情。
站在赵父的角度,觉着没必要这个时候用掉。
宁卫东却有自己的想法,这趟他必须去!
即使没有上面的指派的身份,私下里也要去。
只是那样一来,名不正,言不顺,有些事怕是不大好办。
所以哪怕用了张主任这个人情,宁卫东也不觉着有什么可惜的。
宁卫东的目光坚定。
两人对视,赵父忽然道:“既然你想,就随你去,等会儿我打个电话,你自己去找他。”
宁卫东嘿嘿道谢,他看得出来赵父并没有因为他的坚持动怒。
被小辈忤逆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对于赵父这种身居高位,异常自信的人。
他绝不会因为小辈的反抗觉着这个小辈有个性,值得欣赏,令他喜欢。
那种都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赵父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他可以不以为然,也不欣赏这种做法,但只要不是原则问题都可以适当容忍。
实际上,赵父内心有些不理解宁卫东执着于去速联的想法。
至少从眼下的形势上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与速联的关系很难出现方向性转变。
当初认同宁卫东‘烧冷灶’的想法,是在一个长周期下。
宁卫东的年龄在这里摆着,哪怕是二十年、三十年,也能等得起。
这些年塌下心经营,等到四五十岁未必没有收成。
宁卫东现在表现出,非常急迫想去速联,并不符合这种放长线的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总要给年轻人试错的机会。
一个人要成长,不仅要有正面经验,也要有负面的经验。
所以尽管赵父不认同,却也没硬拦着,反而给张主任打电话。
二十多分钟后。
宁卫东从赵父那边出来,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现在就是去见张主任。
刚才赵父打了电话,那边让宁卫东下午两点半过去。
宁卫东回到车上,靠在座椅上休息片刻,刚才跟赵父见面虽然没干什么,还吃了一顿饭,却一点不轻松。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宁卫东还太弱小呢~
在有些事上,他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不管是赵父,还是即将去见的张主任,一念之间就能让宁卫东苦心设计筹谋的计划化成泡影。
收拢思绪,宁卫东打起精神。
人就这样,他是如此,赵父和张主任又何尝不是。
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接受现有的条件,把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启动汽车,挂挡给油,皇冠轿车行驶上马路。
大概半个小时后,宁卫东来到总后大院。
经过一番查验身份,又跟张主任办公室联系,这才把宁卫东放进去。
还是照例,宁卫东把车放在外边,一个人步行进去。
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张主任办公室外边。
在这边没有熟人,宁卫东也没找人搭讪,规规矩矩等着。
这边是部队,部队有部队的规矩在。
直至差两分钟两点半,一名穿着军装的青年把宁卫东准时叫去。
来到办公室,见到张主任。
宁卫东连忙打招呼问好。
这位张主任跟赵父年纪相仿,都是五十出头,算是年富力强。
笑呵呵的,圆脸,微胖,给人好脾气的印象。
宁卫东可不会被他的长相骗了,如果真是个老好人,张主任绝对做不到这间办公室里。
那么这人很可能是个笑面虎。
张主任也在打量宁卫东,笑呵呵道:“宁卫东!老赵可是找了个乘龙快婿啊~”
宁卫东客气道:“张主任,您谬赞了。”
张主任一瞪眼:“什么张主任,叫张伯伯。”
有了这话,宁卫东立即顺着喊了一声“张伯伯”。
张主任道:“别站着了,来坐下说话。”
起身把宁卫东让到旁边的沙发上,简单说了几句便说起了正事。
宁卫东也没客气,直截了当提出,希望张主任帮忙,争取这次去速联的机会。
张主任是聪明人,宁卫东来到这里,刚才赵父还打了电话,就是首肯了。
不过他与赵父的想法一样,有些玩味的注视宁卫东道:“真想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宁卫东真要用他这个人情?
要知道,这一辈子应该只有这一次发现两吨黄金的机会,换来他的一个人情,就这么用了,得不偿失。
宁卫东十分坚定:“张伯伯,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