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东估计,昨晚上陆周从张明辉那里离开,后续又有动作,还牵涉到冯文。
也可能是冯文单独行动。
但从他的状态看,应该是白折腾了一宿。
宁卫东看在眼里,也只当不知道。
过了片刻,陈股长和温爱英相继来了,冯文强打精神聊了几句,就趴桌子上睡了。
却没过多久,也就九点多,陈股长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老式电话的动静很大,把睡着的冯文吓一哆嗦。
陈股长接起电话,看向冯文:“小冯,王处长找你。”
冯文一下清醒过来,立即起身过去,接过听筒,说了两句,就急匆匆出去。
又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陈股长,被李沛航叫了过去。
转眼屋里只剩下宁卫东和温爱英俩人。
温爱英是稀里糊涂的。
宁卫东却猜到,十有八九是许进山有消息了,两边都在发力,就看鹿死谁手。
坐在办公室里,吸溜一口茶缸里刚沏的茉莉花茶,宁卫东看着窗户外边,心里不由感慨。
谁能想到,许进山区区一个看门的,竟成了决定厂里未来的关键。
直到晚上下班,陈股长和冯文都没回来。
熬到下班,宁卫东下楼取车子,不紧不慢的随大流出南门。
恰在这时忽听到有人叫他名字。
扭过头一看,是王子朋从后勤处那边推着车子紧跑几步过来,笑着道:“一起~”
正好顺路,宁卫东没拒绝,俩人出了大门,骑车子往家走。
离开厂区附近,前后没什么人,王子朋立即眉飞色舞道:“嘿,卫东,今儿瞧出来没?”
宁卫东心头一动:“瞧出什么?”
王子朋道:“可能要出大事……”
王子朋不愧是能在厂里上上下下都吃得开的人,实际上他并没有多确切的消息,在李沛航这边也没进入核心。
但王子朋这人对周围的环境气氛非常敏锐。
他今天一上班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下班也不是碰巧遇到宁卫东,而是特地在那等着,想套宁卫东的话。
王子朋知道,有宁卫国的关系,宁卫东调到楼里,肯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可惜,宁卫东远比他预想的更老辣,一路上东拉西扯,根本不接他话。
一直到大杂院,王子朋看着宁卫东推着自行车进了东跨院,心里一阵mmp。
原先他都没发现,宁卫东这小子比泥鳅还滑溜。
无奈推着车子到后院,刚进屋就听他媳妇道:“子朋~酱油没了,上副食商店打一斤酱油去~”
王子朋心里正郁闷,没好气道:“哎呀,今儿将就将就,明儿再去。”
话音没落,就见一二十五六岁的花衣少妇,手里拿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赶紧的!让你干点啥废话那么多呢~”
王子朋扁扁嘴,没敢回嘴,乖乖去了。
他媳妇叫钱芳琪,倒也不算是悍妇,只不过他惹不起老丈人。
钱芳琪她爸在市里上班,虽然职位不高,能量可也不小。
……
另一头,宁卫东刚到家门外,就听屋里杀猪似的。
先是一愣,旋即幸灾乐祸,前几天他就看出宁磊这小子不是好瑟,抄作业就偷偷抄,他可倒好,大张旗鼓,这不倒霉催的。
前两天,甭管王玉珍是太忙,还是给他机会,都没跟他计较。
这小子还不知道收敛。
进到屋里,外屋没人。
宁卫东到里屋,果然宁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正趴在炕上。
王玉珍手里捏着笤扫疙瘩,往他屁股上招呼。
宁卫国没在,不知道今天是下班晚了,还是有别的事。
“三叔!三叔啊!”宁磊发现宁卫东,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该拦着还得拦着。
宁卫东急忙上前:“嫂子,您这是干啥!孩子有错,您说他就是了,哪有这么打的。”
王玉珍也是一时上头,自个的亲儿子,打完了也心疼。
宁卫东上去抢笤扫疙瘩,便顺坡下驴的松手了,嘴上还不依不饶:“卫东,你别拦我……”
吧啦吧啦说了一堆,笤扫疙瘩也没抢回去。
宁卫东哪看不出来,笑嘻嘻道:“嫂子,我不是拦您,刚才听您一说,这小子的确该打,但您也别一个人打完了,我哥不还没回来呢么~您打太狠了让我哥怎么下手。”
王玉珍一愣,听出他逗闷子,哭笑不得。
宁磊则是懵逼,心里只有个念头:“三叔,我谢谢你!”
第80章 死了
宁磊一脸幽怨,却总算暂时免了皮肉之苦,但该写的作业一点不能少。
好在等了一会,宁卫国回来并没真来第二场,而是问起了宁卫东厂里的情况。
宁卫东把白天的情况说了一下。
宁卫国叹口气道:“看来还没尘埃落定,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啊~”
宁卫东道:“现在两边都绷紧了,这种情况不可能维持太久。”
宁卫国认同道:“最多两天,或许……鹿死谁手,明天就会有结果。”说完啧啧舌头:“卫东,你觉着这一次谁能笑到最后?”
宁卫东道:“要说笑,恐怕李沛航这边,不管输赢大概都是笑不出来的,输了直接伤筋动骨,就算赢了……也只化解一次危机,改变不了被动局面。”
宁卫国点头,宁卫东这句话算是一语中的。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宁卫东提出,让他亲自去找李沛航时,他想也没想就放弃了。
因为李沛航,包括李为兵,他们的价值正在快速贬值。
根据目前的情况,用王国强取代李为兵是大势所趋。
李为兵个人的抵抗改变不了大局。
除非大势出现逆转,或者王国强个人出现原则性错误。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李为兵一系的人,包括李沛航在内,表现不尽如人意。
说到底势头不在了,人心就安定不下来,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本来齐心协力能办成的事也办不成了。
最典型的就是许进山。
要不是心思散了,他怎么敢背着李沛航搞那么多小动作。
……
第二天,宁卫东照常上班。
今天一早上,陈股长和冯文俩人干脆没来。
保卫处其他办公室也有几个人不见了。
上午宁卫东特地去护厂队那边转了一圈,发现也有一些人没来。
宁卫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办公室待着等下班。
却没想到,下午两点多,陆周竟然来了。
宁卫东这间办公室在楼梯边上,长年开着门。
陆周风尘仆仆,面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的眼神掩饰不住疲惫。
宁卫东瞧着,估计这人得有两天没睡了,眼睛里带着血丝,整个人紧绷着,像随时要崩断。
“老陆?”温爱英见他这样,被吓了一跳。
陆周跟她点点头,却直勾勾盯着宁卫东,沉声道:“宁卫东同志,我有点事找你。”
宁卫东看出陆周的状态不正常,这货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感觉跟输红眼了似的。
宁卫东虽然不怕他,却不想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被对方疯狂发泄,像疯狗似的扑上来,就算最后能把狗打死,被喷一身血也犯不着。
宁卫东笑呵呵起身:“陆干事,您找我?”
一旁的温爱英也是人精,心思更敏锐,立即起身道:“那~我有点事儿,得上工会一趟。”
起身往外走,临走还给宁卫东递个眼色,算是做个提醒。
宁卫东冲她笑了笑,陆周则面无表情,等温爱英走了,反手把门关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宁卫东,一步一步走过来……
宁卫东皱眉,目光往他腰间扫过。
这个年代,厂里保卫处是有配枪的,尤其在执行一些任务的时候,甚至会直接配发步枪和手榴弹。
感觉到宁卫东的目光,陆周很光棍的撩起衣摆,露出腰带道:“别担心,我没带枪。”
宁卫东不置可否,却没放松警惕,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找我什么事?”
说着拿杯子给倒了一杯热水,放到离陆周不远的桌子边上。
陆周伸手拿起杯子,暖瓶放了一上午,水没多么热,一口喝干了。
“死了~”陆周放下杯子,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宁卫东心中一凛,情知陆周说的是谁。
许进山果然死了!
看来最终是李沛航这边,抢先一步除了这个隐患。
王开峰则是功亏一篑。
陆周是那边,失败之后这个样子不奇怪,但他到宁卫东面前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能指望宁卫东同情他?
陆周在开口之后,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就在城南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涵洞下面,人是被活活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