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孟学民沉声道：“水仙洗衣机厂这个客户，一直是重点关注对象。过去几年，生活频道跟他们的合作，每一单都有问题，涉事的销售都退赃了。”
周浩然连忙道：“主任，你可别胡思乱想，对我有点信心，我可是干干净净的没碰过一分钱的脏钱！说实话，就这点钱，白给我我都不要！”
孟学民质问：“那这合同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猫腻？”
“有啊！”
周浩然坦言面对。
“有猫腻？”
孟学民睁大眼睛。
周浩然好笑道：“有猫腻，那是水仙电器跟多维广告之间的事，跟电视台有什么关系？电视台和多维广告的合作，这是干干净净、合法合规的合作。”
孟学民眉头紧锁，语气质问，“这里有没有脏钱？”
“这跟我、跟我的订单、跟电视台都没有任何关系！”
周浩然当初为蒋飞飙设计他的白手套代理模式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样的隐患，所以早就把自己给摘出来了。
甚至蒋副总要白给他干股，他都没要。
其实，就算他真的要了干股，也可以摘出来。
大不了他也找人帮忙代持。
比如把这多维广告的股份挂在东方朗的名下。
不过没必要。
这点小钱，他根本看不上，他想赚钱，根本不需要玩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
孟学民听明白了，眯起眼睛，“所以洗衣机厂把广告授权给多维广告来代理，这个环节里隐藏了很多的利益输送。”
周浩然不需要正面回应，“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电视台的监检部门，手可伸不到那么远。”
“国营单位都是兄弟关系，台里既然查起来了，很可能会找洗衣机厂那边去咨询。”孟学民还是有些担心，“一旦洗衣机厂那边有人说起了你……”
周浩然不禁失笑，“我跟洗衣机厂那边没有认识人，我是跟多维广告签的合同。”
“没关系就好。”
“主任，你不用担心我的事。只要不是栽赃陷害，让他们随便查！”
“这样就好。”孟学民长长的松了口气，“一会儿我去找总监，让他那边给点压力，尽快的把调查的事结束，免得传开影响你的声誉。”
“这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事。”
周浩然对此就很平静。
他都预料到的。
很多时候，职场里就是这样的。只要做事，就一定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一定是事情做错了，是事情做多了，找茬的就多。
甚至很多人都总结出了一整套的老油条职场经验。
宁可平庸，不去超越。
国营单位，以及那些陷入大公司病的民营企业，都会出现这种现象。躺平才是最好的自我保护办法，奋斗会被称为“奋斗逼”，成为被大家敌视的反面案例。
周浩然有着自我实现的动力和目标。
他可不会躺平。
他会努力做很多事情。
一旦做事了，就一定会被盯上。
没什么可奇怪的。
孟学民对此就很自责，叹气道：“浩然，这事我得跟你道歉。”
“啊？”周浩然觉得这话有些过了，“你这是什么话？又不是你举报的！”
孟学民惆怅的说：“我作为销售部的主任，我没能对这个部门形成很好的掌控，这是我的失职。”
“这是好事啊！”
周浩然直接唱反调。
“好事？”
孟学民有点莫名其妙。
周浩然笑道：“主任，因为你无法对销售部形成强有力的掌控，所以才让让销售部有了现如今这么良好的工作氛围啊，这是好事啊！”
“你在说什么？”孟学民觉得这小子有些发疯，“你怎么也学会拍马屁这一套了？”
“我这是真心话。”
周浩然说的真是真心话。
不过，出身于互联网大厂的他，站的位置太高，他拥有的是世界级竞争力的视野。
别说这个时代的孟主任了。
哪怕是二三十年后，绝大部分的职场人士，都不可能有他那样的思路。
哪怕是互联网大厂里的非核心部门，也很难有这样的思路。
周浩然是技术转产品。
恰好，互联网大厂，最核心的部门就是这两个技术部门和产品部门。
这是国内科技公司能够称霸全球对标硅谷巨头的核心板块，也是真正在市场中血雨腥风的拼杀之地，处在创新的第一线。
这两个部门，跟其他的财务、市场、人事、后勤等部门，有着完全不同的管理策略。
这样的策略太高大上。
哪怕是二三十年后，绝大部分的公司也做不到、绝大多数的职场人也会觉得天方夜谭。
周浩然想了一下，笑着说：“是这样，我最近总往《家长里短》栏目组那边跑，我姐在那当主持人。”
“嗯，乔岁青呗，都听说了。”
孟学民知道这小子在台里的动态。
周浩然道：“在《家长里短》的栏目组，我就发现了一个现象，就很不好。”
“不好的现象？”孟学民很好奇，“是什么？”
周浩然道：“听说制片人很严厉，是个叫唐老师的人，栏目组里的所有人都很怕她，她说一不二。还有就是我亲眼见到的现象，主编说一句话，组长要服从。组长说一句话，其他的编导就要鞍前马后。”
“啊？”孟学民一头雾水，“你不是说不好现象吗？”
周浩然道：“这就是。”
“这是不好的现象？”
孟学民睁大眼睛，觉得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上级指挥，下级服从。
这不是天经地义？
这说明人家《家长里短》栏目组的内部管理井然有序，组织结构团结，制片人的管理水平高！
到了你这，反而不好？
周浩然淡淡的道：“《家长里短》是生活频道的重点节目，才诞生了一年多。可是内部这种强大的服从性，让我看到了这档栏目内部的死气沉沉。”
孟学民真是跟不上他的思路，“死气沉沉？”
“唯命是从的下场，一定是一潭死水。”周浩然甚至还大胆的给出了他的论调，“这样下去，《家长里短》没什么未来和成长性。运气好了，能在地方台里混个平庸的收视率活下去。运气不好，可能过几年就被砍掉了。”
“你还懂做栏目？”
孟学民不禁失笑，觉得这小子口气太大。
周浩然道：“这不是做栏目，这是做管理。主任，服从的反义词是什么？”
“什么呢？”
“创新。”
“嗯？”
孟学民品味着他的话，似乎有些味道了。
“服从就意味着在扼杀创新。”周浩然在互联网大厂里常年处于创新的第一线，他太懂这里面的关系了，“电视节目离不开创新。可服从和创新，永远都是对立存在。服从，是达成一致，是默守陈规；创新，就是反对过去、反对现在。”
孟学民失笑道：“歪理还头头是道的。”
这理论太超前。
也太先进。
终究还是无法获得他的认可。
周浩然就放弃了，笑着说：“销售部也是创造性的部门，业务员要不断去拜访不同的客户、签不同的订单。服从没法给销售部带来持续增长的业绩。”
孟学民问：“那什么可以？”
“对抗啊！现在的销售部，就很好！”周浩然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组和二组，都跟你对着干。三组和四组，都是你的嫡系。大家吵吵闹闹，你争我抢。”
孟学民觉得太扯了，“这还是好事？”
周浩然道：“好事啊，如果这四个组，都跟你是一条心，都听你的指示等你来分配，那销售部的业绩一定会下滑。现在这样最好，一组和二组缺乏服从性……这就要求他们必须要在业绩上有突出的表现。”
“嗯？”
孟学民眉梢一挑，还真意识到了什么。
从数据上来看。
他接手一盘散沙、缺乏凝聚力和服从性的销售部的业绩，要比过去统一领导的销售部，有着很大幅度的提升！签单率，也要远比他此前在都市频道当销售主任时更高！
因为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所以每个人都有机会。
都想往上爬。
都在努力签单。
就会处于一种创造的时期里。
要是稳定了，上令下行了，所有人都乖乖服从了……就变得暮气沉沉，就会进入分配的时期。上升的空间变窄，斗志丧失，大家就不那么努力了。
三组和四组，都是孟学民的嫡系。
有恃无恐。
不需要那么努力。
所以三组和四组的业绩，要远远不如一组和二组。
哪怕三组和四组，把都市频道的很多客户给挖了过来，在台里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业绩上也始终都不如一组和二组。
因为一组、二组要跟孟主任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