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不再卖关子,开口解释。
“可这画中山势险峻,壁立千仞,与翠微山哪有半分相像?”
黄蓉机灵,一点就透:“诗不对画,莫非另有玄机?”
“这便是我觉得奇怪之处,可画轴绢布我都细细看过,没瞧出半点端倪。”
顾平安虽早就知道这谜题解法,却又不能直接点破,装模作样地招呼她一同研究。
“我曾听闻一种墨...”
世事当真巧妙,他等得差不多了,正要开口,却忽听身后传来动静。
“噗~”
众人注意力都在画上,一时没人去管老顽童和傻姑。
两人玩了半天扮鬼脸的无聊把戏,傻姑口渴去喝水,岂料老顽童忽然又露出一个极丑的表情。
傻姑想笑,却忘了口中还有水未咽下,登时便呛住,剩下半口水全喷了出来。
老顽童被她喷了满脸,那幅画勉强逃过一劫,却也难免沾上了几滴迸溅的水花。
“我知道了!”
顾平安“灵机一动”,趁着众人还未从傻姑身上回过神来,伸手抢过她手上水碗,挥手便朝画上泼去。
“哎!”
黄蓉怜惜画作,只当他思虑太深,乱了心志,想阻止却是鞭长莫及。
“找不出玄机,我们慢慢想便是,你毁它作甚?”
“好好一幅画,虽不是名家手笔,老叫花也看不甚懂,但这么好的意境,未免太可惜了些。”
洪七公也猜不出还有遇水方显的藏字,此刻见他泼水毁画,不由惋惜感慨。
“可惜吗?”顾平安勾唇一笑,又指了指那画。“你们且再瞧瞧。”
水浸字现,众人细细观瞧,忽然发现那首诗旁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字迹。
“这字迹竟然要遇水才会显露出来!”黄蓉恍然大悟,不由惊讶地看了顾平安一眼,“你是怎么突然猜到的?”
“这还多亏了傻姑,明儿定要给你多加两个大鸡腿!”
傻姑倒不在意什么夸奖,可一听他说“两个大鸡腿”,立时就欢呼雀跃起来。
老顽童擦了把脸,也不生气,反觉得好玩,又嘻嘻哈哈地跟她玩到一起。
顾平安解释道:“方才她那口水喷出来,有几滴落在画上,我瞧见有一处未着墨的地方忽然有了颜色,这才想通。”
“难怪你说多亏了傻姑,”穆念慈抿嘴轻笑,“这次还真是她立了大功,否则我们还不知要猜到什么时候去呢!”
“顾兄弟你可真聪明!若换做是我,就算瞧见了,也决计不敢把整碗水泼上去的!”
虽然顾平安说是借了傻姑启发,郭靖仍是满脸钦佩之色,连声称赞。
“武穆遗书,在铁掌峰。中指峰上,第二指节。”郭靖凑过去将四行小字念出来,“这上面写的竟然是岳爷爷的遗书去向!”
“我想起来了!当初完颜洪烈就提到过,他召集江湖高手,为的就是来临安盗岳王爷这部遗书。”
黄蓉忽然一拍脑门,回忆起那日在赵王府香雪厅偷听到的讯息。
“那遗书上记载了他毕生兵法精要,若被金人得得了去,我大宋百姓岂不又要遭一番劫难?”
她爹黄药师虽然性子古怪,却也是个忧国忧民的侠者,她受父亲影响,提及金人算计,顿时焦急不已。
“黄姑娘莫慌,”顾平安示意她稍安勿躁,“可别忘了,那日我也在场。”
他当然在场,黄蓉当初能轻易脱身,还多亏了他暗中相助。
“完颜洪烈虽从岳王爷词作中猜出了遗书兵法,却始终以为它藏在临安皇宫中,我和念慈从终南山赶回来,也正是冲他来的。”
“难怪这人从宝应逃走后不往北归,反而乘海船绕路南下,原来是为了盗书!”
洪七公摩挲着脸上胡茬,眉头舒展。
“老毒物早成了他们一丘之貉,有他相助,宋廷皇宫那点守卫形同虚设。这下可好,任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遗书压根就不在皇宫里头,他们这番可真是白跑一趟啦!”
“正是如此。”顾平安点了点头,“不过他就算得手也无妨,我这一趟要的可不止是武穆遗书,还有他完颜洪烈的小命!”
“此事说不定还真有可为,”洪七公眼前一亮,“到时候遇上了,老顽童拖住老毒物,你们两个小子对付梁子翁那群歪瓜裂枣还不是随手的事?”
顾平安又“佯装不知”,嘀咕道:“不知这位前...老顽童是哪路高手,能应付得了欧阳锋吗?”
一听这话,老顽童顿时不满嚷嚷起来。
“你说老顽童别的可以,说我打不过老毒物可不行!来来来!咱们刚才不分胜负,再来打过!”
“不许胡闹!你忘了方才怎么跟我保证的啦?”
黄蓉整治老顽童一绝,只横了他一眼,顿时瞪得他气焰全无。
洪七公看得直乐,又道:“顾小子放心,老顽童是全真七子的师叔,‘中神通’王重阳的师弟,只是拖住老毒物而已,费不了多少力气。”
顾平安笑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欧阳锋为人阴险狠毒,又擅驱蛇,我担心他耍诈。”
“臭蛇倒是不用担心。”洪七公咧嘴一笑,“这趟从桃花岛回来,那些蛇先被火烧,又沉进海里,死得不能再死啦!”
郭靖闻言,又想起欧阳锋大船着火那日,忍不住叹息一声:“都是我太笨,功夫学不到家,才害师傅被欧阳锋伤成这样...”
他说得心中更加难过,堂堂七尺男儿竟欲落下泪来。
顾平安忽然开口:“我方才也瞧过了,七公身上伤势虽重,却也并非无人可治。”
黄蓉奇道:“你也知道《九阴真经》里的疗伤法门?”
“那倒不是。”
顾平安轻轻摇头,洪七公顿时猜到他要说什么,想阻拦却已来不及。
“我说的是‘南帝’段皇爷,七公这伤...”
“啊呀!”
他这一提段皇爷,一旁正开心的老顽童忽然浑身一震,怪叫出声。
第86章 欲寻南帝
老顽童活了大半辈子,生平最怕两人,一是瑛姑,另一位便是这位“南帝”段皇爷。
黄蓉被他突然怪叫吓得一激灵,皱眉斥责道:“好生生的,你鬼叫什么?没看到我们在说正事吗?”
她心系师父伤势,语气不自觉凶了几分,训得老顽童低眉搭眼,不敢言语。
洪七公得了机会,赶紧插嘴道:“顾小子别乱说,我这伤,不能去找段皇爷医治。”
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不愿说谎,先前只是瞒着靖蓉二人,现下被一语点破,也只说“不能去”,却不是“治不了”。
“为何不能?”黄蓉听出他弦外之音,难掩激动,赶紧又问。
洪七公摇头不语,顾平安心有算计,却不能让他如愿。
“七公这是心有顾虑,才不愿与你们说的。”
洪七公眼睛一瞪,不满道:“顾小子,你偏要拆老叫花的台是吧?”
顾平安朝他歉然一笑,道:“我若不知便罢了,既然知道救七公之法,又岂能隐瞒不说?”
郭靖听得心焦不已,也顾不得忤逆师傅意思,催促道:“顾兄弟你快说吧,师傅为何不愿去找段皇爷帮忙?”
“罢了罢了,老叫花自己说了便是。”
洪七公白了顾平安一眼。
“我这内伤极重,需以先天功加上一阳指内力打通奇经八脉,方才能治愈,自王重阳离世,身具这两样绝学的,便只有段皇爷一人。”
他长叹一声,面露无奈。
“只是这疗伤所耗心神内力难以言喻,纵然他功夫再高,也难免元气大伤,起码三五年恢复不得,一身武功全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啊?”郭靖哑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洪七公接着道:“这期间他还须日夜苦练,只要稍有差错,不但武功难复,轻则残废,重则丧命。”
“这么危险?!”穆念慈也忍不住掩口惊呼。
“饶是他如今看淡了世事,不在乎下次华山论剑的胜负,但他已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寿数?”
洪七公伸指点了点顾平安脑门,埋怨道。
“这般损人利己的法子,叫老叫花怎么开得了口?顾小子,你瞧瞧你,非闹这么一出做什么?”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您老人家遭罪吧?”顾平安故作委屈,“听闻段皇爷出家为僧,性情纯善,若他知道您如今情形,就算不求,也一定会主动相助。”
黄蓉认真权衡半晌,一拍手道:“师父,咱们明日便启程!若段皇爷愿意救您,往后五年,我和靖哥哥就留下,好生供养照料他老人家!”
“要去你们去,老顽童可不去!”
老顽童听说他们要去找段皇爷,立时摇头摆手,抵死不从。
众人除了顾平安,皆不知他二十年前风流往事,纷纷不解。
黄蓉担心他与南帝有旧仇,忍不住问道:“你这么怕段皇爷,莫不是莽撞闯祸,惹怒了他?”
“老顽童行事卑鄙下流,对他不起,没颜面见他...”
卑鄙下流?
他这人虽然贪玩任性,但性情质朴单纯,也算分得清大是大非,怎么会跟这种词沾得上边?
几人还想细问,他却不再多说,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连听也不愿再听。
“老叫花也不去,此事休要再提。”洪七公不再管他,又摆手拒绝:“你们四个小辈若真孝顺,老老实实把老叫花送进皇宫,让我早日吃上那味鸳鸯五珍脍才是正经。”
顾平安跟着他们劝了几句,伺机话锋一转,又问道:“我方才听你们说到《九阴真经》,莫非那经书上还有疗伤的法门?”
“是啊!的确有这么一章。”
郭靖单纯,思路一带就跑。
“只是那疗伤之法中途不可受扰,又需两人手掌相连,同时运气用功,可如今师父体内真气全无,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九阴疗伤篇虽强,却并非万能,原著中黄蓉被裘千仞铁掌所伤,提不起内息,郭靖便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他脑子里的《九阴真经》是全本,但下卷最后一段总纲仍是梵文音译,暂时还没人搞得清楚。
黄蓉心思灵动,稍加思索,又问道:“顾兄弟你方才说‘还’?莫非你也知道经书内容?”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前些日子误入终南山上一座古墓...”
顾平安本也没打算隐瞒,将重阳遗刻内容合盘托出,又将话题引回到洪七公身上。
“依郭兄所言,《九阴真经》若能帮七公疗伤,便更该去寻段皇爷了。”
洪七公撇了撇嘴:“顾小子又有什么话来骗老叫花?”
“怎么能叫骗呢?”顾平安笑嘻嘻道,“那疗伤之法不可受扰,自然需要高手护法,这天底下除了五绝,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怎么?南帝是五绝,东邪便不是了?”洪七公知道他意思,对此嗤之以鼻。
“桃花岛虽好,却也不成,”黄蓉眼珠一转,赶紧送上助攻,“都怪老顽童胡闹,引得我爹爹对靖哥哥不满,若他因《九阴真经》之事大动干戈,疗伤反而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