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登斯捋了捋胡须，不屑地笑道：“说话可是得有根据的……既然已经说破，你们倒也不配我隐瞒什么。但若只是胡乱猜测，可没资格当个明白鬼。”
下一刻，海啸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仿佛是大深渊之上的无垠海浪，在这一刻来到了诺登斯手中。那由不知什么树枝做成的三叉戟，却是裹起了狂风巨浪，以恐怖的气势对着他们压来。
穆翔摇了摇头，示意郑吒二人安心完成自己的事情，随后就一步踏出。另一股蛮荒狂野的气息从穆翔身上爆发，他的双眼一片茫然，基因锁不停解开。霁月上挑，一种莫名的意味就将诺登斯的气势给逼了回去。
“呵呵，连心魔都未渡过，就在此与我交战……自寻死路罢了。”诺登斯淡淡笑道，“待你陷入疯狂，我看你如何收场？”
穆翔耸了耸肩：“不劳你费心，我该如何称呼你？奈亚拉托提普？”
“呃？哈哈哈哈哈哈……”诺登斯一怔，随后大笑起来，“看来阁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啊。”
穆翔推了推眼镜，就有模糊的光影在他周身浮现，“除了复述真相本身，什么推理少得了猜测呢？即使你不是奈亚拉托提普，你也与深渊关系颇深啊。”
诺登斯暗暗运劲，周身的海蓝色光芒却是无法轻易突破穆翔的无极剑气。他看似无所谓地说：“何以见得？莫不是因为本座号为大深渊之主吧？”
穆翔笑了笑：“你也别争辩，若是无魔位面的人倒好，但对于你这种所谓神明，名号什么的本就关乎某种真实……不是吗？”
也不待诺登斯继续辩些什么，穆翔就说道：“你是夜魇的主人，以你对夜魇的控制，你不可能看不出它们的来历吧？否则，若是被奈亚拉托提普之下的一个外神骗过，你这幻梦境主神也别跟它作对了。”
“同样的道理……你都已经和深渊开战了，为何能容忍旧日支配者的眷属，甚至旧日支配者本身，乃至于奈亚拉托提普的化身存在于幻梦境中？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需要它们。”
听到这里，诺登斯冷笑一声：“你倒是对这些事情了解……是了，作为其他位面的人，你必然看过这套体系的投影。但你若是因为有所出入就怀疑我，那却是你愚蠢了。”
“自然，这当然不是怀疑你的理由……但你再怎么岔开话题，也解释不了以你这点实力，凭什么和拥有五阶的深渊作对。哦，先前的话或许要改一改，也许是它们需要你？”穆翔摇摇头，“我根本不信什么狗屁位面之灵在这里的说法，这个世界的文明之理我早已见过，那里面根本没有位面之灵的信息。”
“那么，我到底怎么称呼你呢？”穆翔挥刀，一道月刃脱手而出，“你是被深渊侵蚀的位面神灵……还是伪装成另一副模样的深渊来客？”
诺登斯长笑一声，他到现在都没有变化成什么恐怖扭曲的模样，反而是让三人有些诧异了。
“现在就想知道……早了！”三叉戟从虚空拂过，就有海浪凭空暴涌，“若是无法从这里全身而退，你们可没资格见到真正的我啊。”
穆翔淡淡笑了笑：“看来是后者了。”
霁月挑起锋芒，然后与压来的海浪相撞，化作漫天细碎的月光。这诺登斯并未进入四阶高级的水平，所以论能量强度之类的，穆翔不可能虚他。仔细一看，原来这细碎流动的月光是扩散开来的细密刀光，直接就把那些海浪切得支离破碎。
让穆翔有些在意的，却是这些海浪在碰撞后，竟然真的散作水花飞溅。他敢确定，大深渊之中绝对没有什么海水。
无论是凝聚水元素，还是用能量模拟，其实都是可以做到这种效果的……但穆翔根本察觉不到诺登斯调集了水元素，可呈现出的效果却不是能量模拟而已。这种事情比幻梦境的月球上有空气还要诡异。
【唯一的解释是，他真的拥有位面的某种权柄……但幻梦境不是和深渊一体的吗？深渊之中竟然能有这等正常的神灵？】
第462章 塑造与扭曲
诺登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没有直接连接到位面之灵。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太自信，又或许是他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穆翔自然不怕，若是诺登斯踏入灵位层次，他就直接开启衔烛……在郑吒和张杰完事儿之前，穆翔必然不会给诺登斯什么机会。
穆翔的身形晃了晃，诺登斯就冷哼一声，手中的三叉戟剧震。
“速度很快，半神恐怕都反应不过来……不过对我还是不够啊。”诺登斯如此说道。
穆翔好像根本没有挪动位置，他笑着捏了捏自己的刀刃，而霁月竟然也在震颤：“是吗？果然，你的境界比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要高，虽然速度比我差远了，但却能反应过来。”
就在刚刚，穆翔欺身过去给了诺登斯一刀。在穆翔的时空间视野里，就有一刀重创诺登斯的分支……既然如此，就说明这是有可能的。
虽然诺登斯嘴上说得自信，但穆翔也知道这是在夸大。显然诺登斯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应付穆翔的速度，在这等交手里，没能在防御之余反攻什么，就已经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快点借助位面之灵踏入灵位吧。”穆翔如此说道，“否则就太无趣了。”
下一刻，穆翔的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诺登斯低喝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狂澜倒卷而上，既是拱卫，也是封锁。三叉戟向着上方挥舞，刺出万点寒芒。海潮声在这无数刺击中轰然作响，时不时有海蓝色的光芒从中突出，如同无边海浪中伺机而动的恶龙，锋芒电射，划破空间。
穆翔的身体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轮月光在这无尽海潮之上爆发。澄澈的月光洒下，却在海潮中碰撞出层层叠叠的爆破与金铁交鸣声。眩目的海蓝光芒与月光泼洒，而又让空气发出撕裂的声音。
月光骤然一止，而后穆翔一刀下压，将诺登斯蓄势待发的一戟半途压下。狂猛的劲力让穆翔向上倒飞，而诺登斯的双腿则是直接陷入了地面。
不过吃亏的并非穆翔，他借力而上，全身的能量灌注刀中，然后向着诺登斯怒斩而下。这一刀的锋芒遮住了之后的一切，头顶梦幻的大深渊，大深渊之外的无边大海，全都在这暴涨的月色之下失色。
刺目的金色波纹如雷霆窜动，模糊的无极剑气如暴雨倾落，而在这一切的正中，是无法避开的一刀！
诺登斯深吸一口气，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一刻，一直翻滚的海潮声停滞了……但并不是消失，而是单调地拉长。原本错落的涛声骤然凄厉，好像是大海发出的长嚎。
诺登斯的身影隐没在了海蓝色的光芒中，而一柄气势恐怖的巨大光戟则从这光芒里探出。挡在他身前的海蓝色光盾在月光中破碎，但也终究是争取了一点时间。
这柄海蓝色的光戟探出三叉，随后，气势骤然消失，好像只是一道虚影。但若是感知力足够，就会发现这气势并未消失，而是极致凝缩到了那三点锋芒之中！
月落潮生。
但并没有诺登斯和郑吒二人以为的惊天碰撞，这让分出念动力构建壁障的张杰都愣了一下。
原本狂暴的霁月在海蓝色的光戟之前一触即溃，漫天金色雷霆破碎，无极剑气消散，而那暴涨的月色则向着上方抛飞，还在空中就现出原型，那柄长刀正剧烈震颤！
诺登斯也是一怔，暗叫不好，远处的位面之灵则骤然爆发出梦幻的光芒，让张杰的念动力封锁都是一震。
然而来不及了，一个金色的身影出现在诺登斯背后，随后就是一拳印在了诺登斯的后背。
这一拳没有什么恐怖的声威，甚至在一拳之后，金色身影还褪去了金光。而那狂猛激荡的氪星能量，则顺着这一拳，在诺登斯的体内爆发！
诺登斯的身形向前爆射，他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后全都糊在了自己身上。刺目的金光在诺登斯的体内游走，犹如无数炸弹在他身体里爆炸一般。
象征着诺登斯身份的灰袍也是片片崩裂，当诺登斯落地时，他的上身已经裸露了出来。
“我给你个换衣服的机会，不然看着膈应。”穆翔刻薄地笑了笑，伸手一招，下落的霁月就到了他手里。
诺登斯转过身，喷出一口血，这一口血却是金色的，那分明是穆翔的能量。这个老者冷喝一声：“少逞口舌……莫非你以为，将我打远，我就无法联络位面之灵了么？”
张杰耸耸肩：“是吗？距离没关系，但你总得用意念、意志什么的来吧？”说着，将位面之灵封锁的念动力还荡漾了一下，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郑吒的目光锁定在诺登斯身上，他背后的巨剑也是随着他的意念而转动锋芒，似乎诺登斯有什么异动，他就直接会拿三昧阴阳剑来一发。
“呵呵……你们这些人类，一直都是如此傲慢。”诺登斯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只是和蝼蚁一样活着，可一旦掌握了通往神的力量，就自认为能够应付一切……哈哈哈，狂妄！即使你们是灵位，对深渊而言也只是蝼蚁而已！”
穆翔欺身一刀，诺登斯却是不闪不避，硬受了这一刀。他看了看自己胸口狰狞的刀痕，也露出了狰狞的笑意：“你们进入幻梦境时，还拥有肉身，对吗？”
“四阶灵肉合一，自然无法被那种手段剥离。”穆翔淡淡地说，“你不会想说，那是被幻梦境构造的身体吧？如果真能做到，你早就把我们拿下了，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诺登斯摇了摇头：“这些心思，和能否做到，却是无关。即使能够直接献祭你们，我也会让你们帮忙的。”
“哦？”
穆翔心念电转，这句话与他在时空间视野里获取的其他信息彼此结合，得出了一个确切的结论……诺登斯的确需要他们帮忙，但不是帮助击退深渊。准确地说，是帮助他上演一出击退深渊的戏剧。
这和位面本身，必然是有关系的。
“你们二位固然是货真价实的四阶，无法被剥离肉身……但这位呢？他的本质，可不是四阶啊。”诺登斯狞笑起来，“他的肉身，可是幻梦境塑造的，你们竟然放心？”
随着他打了个响指，张杰连一声闷哼都无法发出，他周身的念动力就轰然破碎。而张杰的肉体，则仿佛被埋了个炸弹一样，骤然破碎。就在这血肉与骨骼碎片分崩离析之时，它们又各自活了过来，化作无数根茎相连的肉虫和触手。
穆翔推了推眼镜：“当然不放心。”
下一刻，三昧阴阳剑爆发，郑吒怒吼一声，那巨剑一偏，不是朝着诺登斯，也不是朝着畸变的张杰，而是对着位面之灵扎去。
位面之灵在倒悬刺下的三昧阴阳剑之前，却是直接消失，仿佛是一个虚影。诺登斯嘲讽地说：“真当我会把要害露出来么？”那梦幻的光芒却是在他身上绽放，而他的气势也在不停提升。
海浪在他周身翻涌，整个世界都好像往他的方向落去，那是无穷的海底深渊。
海洋王，狩猎神，大深渊之主！
郑吒却是不为所动，反而是笑了笑，三昧阴阳剑就这样轰穿了地面，露出一片黑暗的深渊。
然后，几人就同时落了进去。
第463章 装神
“深渊……”
穆翔在心中喃喃自语，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这声音夹在混乱嘈杂的背景音里，分外刺耳。
郑吒一愣，随后也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这是什么情况？”郑吒向穆翔大喊，按理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这声音会被混淆，但无论是他还是穆翔，都对各种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并非他们境界的优势……恰恰相反，无论是谁，在这深渊中都会强制拥有这种能力。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重点，也就意味着没有了主次甄别之说，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极为恐怖的负担！
而只有三阶以上的存在，才能通过自身强悍的信息处理能力，负荷下这种照单全收的行为。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在这个深渊世界，任何信息都会化为声音……我认为是这个世界的信息机制出了问题，无论是说是想，都会变成在整个位面扩散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又在深渊的影响下扭曲，于是成了一种恐怖的感染。”
穆翔没有说话，他心念电转，这么多话就直接化作声音传了出去，然后被郑吒接收到。
“喔喔，这倒是方便……”郑吒嘿嘿一笑，“原来那帮东西的老巢就是在这里啊。”
穆翔推了推眼镜，如今他们都到了四阶，打起来就更放心一些。虽然当初还是三阶的时候，单个的旧日支配者就无法污染他们，可穆翔在深渊里都会受到影响。如今是否会被深渊污染还不确定，但肯定比之前好。
“意识无法储存信息，而信息又会与精神意识之类互相影响……所以这片深渊，就相当于所有人的思维意识搅在一起，而遗憾的是，绝大多数意识都是扭曲的。”穆翔耸了耸肩，“这不是一粒老鼠屎的问题，而是我们几粒米跑到一锅老鼠屎里。”
郑吒无奈道：“那确实很麻烦……”
“呵呵，并不是所有人……”一声冷笑横插进来，打断了穆翔和郑吒外放的内心交流，“只是因为你们既没有我的位格，又不是深渊住民罢了。”
漆黑的海豚从黑暗的虚空里蠕动而出，灰色的贝壳如同巨口一般带着獠牙缓缓开合，这是一架由海豚们背着的贝壳战车。这些无定形的黑色彼此粘连，但穆翔和郑吒看上一眼，便知道那是海豚；而灰色贝壳之中，正是灰袍的神明。
诺登斯依然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除了脸上多了几分冰冷，倒也像个正儿八经的位面神灵。
穆翔笑了笑：“还不现原形？一直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还不够资格。”诺登斯冷漠地说，“你们连这信息逸散都无法抵抗，也配知晓更多的事情？”
穆翔和郑吒对视一眼，的确，他们没有从诺登斯身上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信息……除了先前的“海豚”，其余的信息都没有扩散。
“装神弄鬼……哦，你确实是装神吧？”穆翔拔刀，“这大概和你的境界没什么关系，而是和你的身份有关。你大概也是深渊的存在，但比起其他的旧日支配者、外神，更有理智么？”
诺登斯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就有无数存在从他身边浮现。那是起舞的海神、仙子与半人鱼，只是他们失去了幻梦境之中的华丽外形，如今全然与深渊融为一体，仿佛只是蠕动的黑暗罢了。
月光与红炎同时爆发，撕裂了这些东西的阵形。然而它们并没有湮灭，无论是刀光的切割还是火焰的烧灼，这些伤痕都很快被翻涌的虚空弥补上。
郑吒怒喝一声：“无聊！”下一刻，三头六臂的身形膨胀起来，而后化作甲胄般的血红色。
修罗战体！
穆翔直接就知道了郑吒的意图，他将这些东西交给了郑吒，自己则直接跨过虚空，向着诺登斯一刀斩去。
诺登斯又怎么不知道二人的战术分工，无论是喊话还是心中所想，都毫无保留地具现到虚空中，然后化作声音向四周播放。正如他所言，穆翔二人无法抵抗深渊诡异的信息机制，所以交手起来，就没法隐藏什么了。
三叉戟再度挥舞，又是海蓝色的光芒涌现。
长刀与三叉戟交击，穆翔只觉诺登斯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就只有灵位而已了。而每一阵巨力之后，又有重叠的劲力紧随其后，仿佛无穷海浪前赴后继，向着穆翔发起冲击！
入微的本能发动，穆翔灌入刀中的力量也阵阵分化出去，将诺登斯的劲道一一抵消。
“用你的蛮力与我的神力相对抗……愚蠢！”诺登斯冷哼一声，后续的劲道一起爆发，海蓝色的光芒爆射而出，将穆翔轰得向后倒飞。
穆翔手腕一转，霁月护在身前，却是无声地笑了笑。
诺登斯能够隐藏自身的信息，而他又何尝没有后手？时空间的视野还在继续，进入深渊之后，无数条时间分支又开始往后演化，向穆翔展示了无穷的可能。
他已经看到了一部分诺登斯的信息，果然如他所想，所谓的诺登斯只是一个托名。而眼前的诺登斯也不算是本体，但又和化身有所不同。然而在时空间视野里，关于诺登斯的真实身份，也会中断在某个节点。
穆翔开始怀疑诺登斯是否真的来自五阶存在，若是如此，不击败他，倒也的确没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情。
“五阶？”诺登斯听到了穆翔所想，“连临时的灵位都无法战胜，就在考虑五阶吗？你怕不是真的对我所说的神上神动心了吧？”
“你话太多了。”穆翔冷冷地说，霁月脱手在他周身一绕，然后双手相触，衔烛发动，“既然知道自己是喽，就要有喽的觉悟。”
下一刻，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虚空里。诺登斯大笑一声，三叉戟向上方一抬，就有海浪涌现，以水接天，挡在了下劈的霁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