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急道:
“陆沉你别上当,我爹爹这赌约对你根本不公平……”
陆沉笑了笑:
“蓉儿放心,我有把握。”
首先,他知道梅超风躲在哪,不必撞运气到处寻人。
其二,他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奇遇,增加功力,一年时间,甚至无需一年,就够他将功力提升到足以对抗梅超风的境界。
第三,他悟出“剑一”,虽不敢自夸已然“悟道”,却也触及剑理,每天都有新的感悟冒出来,剑术修为也正处在一个狂飙突进的阶段,这七日与黄蓉对练时的神速进步便是明证。
以他这种提升速度,只要功力足以对抗梅超风,再配上剑术,将之生擒活捉并非无望。
陆沉心中有底,自然敢应下黄药师的赌约答应蓉儿的事情,他要做到,蓉儿的期盼,他也要做到!
见陆沉还真敢应下这赌约,黄药师再看他,倒也稍微顺眼了一些。
“你倒有几分胆气。既如此,老夫便与你立约,一年之内,找到黑风双煞陈玄风、梅超风,将他们擒回桃花岛。事成,你便是我黄药师关门弟子。若不成……你也不必去桃花岛了。”
“啊?”黄蓉一呆:“爹爹你的意思是,找陈玄风、梅超风之事,都由他一个人做?”
黄药师道:“不是他一个人做,难道蓉儿你还想陪他一起去做?”
“可是……”
“没有可是。你便随爹爹回桃花岛上等着,他若真如你看重他一般看重你,自会竭尽所能完成赌约。”
“爹爹你好狡猾!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不仅武功初学乍练,还没有任何江湖经验……”
“你也没有江湖经验,还是女儿家,年纪还比他小,不也一个人出来闯荡了?”
“可蓉儿机灵呀!”
“所以陆沉很笨?”
“他呃,陆沉他不是笨不笨的问题,他是那种……”
他是天外来客,根本不了解我们这方天地好不好?
可她已和陆沉约定过,要帮他保守“天外来客”的秘密,即使面对爹爹,她也不愿说出来。
“他是那种什么?”
“总之跟你说不清啦!”
黄蓉鼓着粉嫩脸颊,气乎乎地背过身去,不理黄药师。
跟为父说不清?
我看蓉儿你就只是不想与他分开!
黄药师也不揭穿女儿心思,只看着陆沉说道:
“独自完成赌约,可有问题?”
陆沉当然也不想与蓉儿分开。
然而他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违抗黄药师的意志,再说他如今也算是有了几分安身立命的本事,独自行走江湖又有何惧?
当下沉声应道:
“没有问题。这赌约,晚辈可独自完成。”
黄蓉其实也知道,爹爹性子执拗,一旦真正下定决心,她便是撒娇耍赖,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这赌约,已经是因自己这趟负气出走,让爹爹网开一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任陆沉独自去做那么危险的任务,老爹这赌约既然如此不公,那就休怪她耍花招了。
当然硬顶也不是办法,须得徐徐图之……
略一思索,心里有了主意,黄蓉转回去看着黄药师,一脸认真地说道:
“爹爹,你若想带我回去,便须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容我再教他十天!”
黄蓉语气坚决:
“还要许我将落英剑法、玉箫剑法教给他!若你不答应,除非把我腿打断,否则休想带我回去。”
第18章,黄药师的考校
黄药师深知女儿性子,表面看起来古灵精怪,嘻嘻哈哈活泼俏皮,实则内心极有主意,性子也与他一般倔强执拗,否则这次也不至于一气之下,独自驾船出走,因此他也不愿太过逼迫。
再者考虑到如果陆沉真侥幸找到了陈玄风、梅超风,又真侥幸有了擒拿二人的能力,还真得用桃花岛武功才算合适黄药师的弟子,再是忤逆不孝,也不能败在别派武功手上。
当下略一沉吟,缓缓说道:
“许你教他落英剑法,玉箫剑法却是不成。”
“落英剑法”乃是黄药师少年时用过的武功,如今早已融汇数门其它剑法,化为“落英神剑掌”,因此“落英剑法”已不算桃花岛核心绝学,教给陆沉也没什么。
但玉箫剑法则不同。
这是黄药师自创的得意绝学之一,陆沉尚未完成赌约,拜入桃花岛门下,自然不能传给他。
然而这结果早在黄蓉预料之中,这本就是她以退为进的策略,当即作出一副不满的模样,嘟着小嘴说道:
“爹爹你太苛刻啦,赌约已经那么难了,你还只允我教他一门剑法……哼,玉箫剑法不许我传,那教他轻功总可以了吧?”
见女儿一副你不答应,我便不与你干休的样子,黄药师沉吟一二,颔首应允:
“可。”
以他脾气,之所以如此好说话,除了不愿跟女儿再起冲突之外,还因为陆沉的旷世天赋,以及那首歌展现出的气魄,是真让他有些欣赏。
如若不然,他又怎会与黄蓉、陆沉立下这虽然极难,但终究有一丝可能的赌约?
不是什么人,都配得到他东邪一诺的。
见计策得逞,黄蓉自不会再与父亲“剑拔弩张”,又拉起黄药师胳膊,笑嘻嘻说道:
“爹爹吃饭没?”
“没有。”
“那我去给爹爹做碗蛋炒饭?”
黄药师看看石桌上那丰盛晚餐的残局,想想女儿对陆沉的一力维护,心里又是好一阵抑郁:
给陆沉这小子就做大餐,给老父亲的就只有蛋炒饭,虽然蓉儿的蛋炒饭也是一绝,但和大餐比起来,还是思之断人肠……
女儿这就要留不住了吗?
心里抑郁时,黄蓉已经招呼陆沉收拾桌子,待得树下石桌收拾干净,她又去厨房给黄药师炒蛋炒饭,叫陆沉陪父亲说话。
陆沉请黄药师在石桌边落座,又给他泡了杯清茶。
黄药师面沉如水,饮了口茶,见陆沉侍立一旁,淡淡道:
“方才的歌声不是很大气么?敢与帝王平起平坐,富贵如云奈你何?怎么,在我面前,就不敢平起平坐了?”
黄药师都这么说了,陆沉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一屁股结结实实坐到黄药师左侧的椅子上,对黄药师说道:
“前辈是蓉儿父亲,蓉儿对我有大恩,晚辈当然不能对前辈失礼。”
黄药师眼皮一抬,见他坐得四平八稳,毫无拘谨惶恐之态,心里反而觉着此子气魄还算合他脾味,当下又饮了口茶,淡淡道:
“你方才那一剑,叫什么名堂?”
“剑一,白虹贯日。”
“白虹贯日?”黄药师又正眼看了陆沉一眼,“你可知‘白虹贯日’的出处?”
陆沉道:“聂政刺韩傀,白虹贯日;荆轲白虹贯日,太子惧之。”
黄药师颔首:“难怪敢唱与帝王平起平坐。你读过书?”
“读过一些。”
“可懂诗词?”
“不会作诗,只会背诵。”
“可懂术算?”
“懂一点。”
“天文地理?”
“略懂。”
“可会乐器?”
“会一种西洋打击乐器。”
“……”
大宋海贸发达,以黄药师的知识量,当然知道南洋乃至西洋诸国,不过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西洋打击乐器”。
但他素来自负,自不会在小辈面前露怯,当即略过不提,又问:
“农田水利、兵法战略、机关阵法……可懂?”
“这个……稍微懂一点点。”
他好歹两世都生长在信息科技时代,前世还是双一流大学毕业,虽然不可能面面俱到、样样精通,但知识面之广,也是古人无法想象的。
黄药师却不会听信陆沉的空口白话,不动声色开始考校,从文学到乐理,从天文到军事,从农田水利到机关之道,各种话题不断抛出来,然后陆沉的答复就让他感觉很复杂。
从陆沉言辞听来,他并非出身书香门第。
黄药师以文人士大夫的说话方式,稍微引经据典掉了掉书袋,陆沉就半懂不懂,措辞也没有半点书香士子的优雅,可他又真的懂得很多诗词,哪怕不会作诗也会吟,还能说出许多诗词的时代背景,历史典故。
而其它各方面,如术数、天文、军事,乃至农田水利、冶金炼铁等,陆沉居然也都有所涉猎,尽管多半深度不够,但论及广博,连黄药师都不禁暗自点头。
还有一些以黄药师的见识,都闻所未闻的新奇观点,乍听让人觉着荒诞不经,可细思却又似深藏道理,发人深省。
这就让黄药师感觉很古怪了。
大宋虽然文明昌盛,可再是文明,知识也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尤其如此广博的知识,非藏书极丰、传承悠久的书香门第出身,基本不可能有机会涉猎。
甚至不少发人深省的新奇观点,当世都未必有人知晓,也就黄药师脑子够用,懂得够多,理解能力跟得上,等闲士大夫怕是听都听不懂,只会一味斥之为天方夜谭、歪理邪说。
若说是靠岁月不断积累,陆沉却又太年轻了些。
所以这小子究竟是哪来的怪胎?
怎会懂得这么多?
黄药师还想再考校他一阵,但黄蓉已炒好了蛋炒饭,配上两个时鲜小菜,用托盘端了过来。
已经有一个月没吃过女儿做的饭,尽管只是一碗简单的蛋炒饭,远比不上给陆沉做的大餐,可看着那金灿灿的米粒,嗅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饭香,黄药师还是迅速抛开了那一点小小的怨念,拿起筷子,仪态优雅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