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平静的声音响起:
“阴癸派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上官龙你若不服,尽管上来一战,我们这有两个人,你挑哪一个都行。”
上官龙沉默,显然已是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大笑响起,跟着一道苍劲声音喝道: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寇仲徐子陵你们两个小子一起下来吧!正好一并解决你们,为曲某与伏骞决战热身!”
一听这话,陆沉便知这苍劲声音,正是飞鹰曲傲,立刻抛出已经想好的嘲讽:
“飞鹰曲傲,你给毕玄打得失魂丧胆,不老老实实龟缩铁勒卧薪尝胆,居然还敢跑来中原耀武扬威?就这么想和你儿子任少名一样,给人打得脑浆迸裂,弃尸中原吗?”
原本当寇仲、徐子陵挑衅上官龙时,听留阁虽然安静,但还是有小小的议论声。
此时陆沉嘲讽一出,整个听留阁彻底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无它,曲傲的名声,比起上官龙可是要大了太多。
曲傲乃是堂堂草原第二高手,生平只在武尊毕玄手下败过一阵。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曲傲败给毕玄之后,心灵有了破绽,武功再难寸进,甚至可能有所退步,并且他也没和中原哪个著名高手打过,实力放到名宿如云、天才辈出的中原,恐怕有点水份,但面子上,大家还是尊他仅在三大宗师之下。
毕竟曲傲轻功太好,能打善跑,武林中人最不愿意得罪的,往往就是这类轻功高手。
而此刻,居然有一个年轻声音,当众嘲讽曲傲,并且说的还都是他生平最大恨事被毕玄打败,儿子被寇仲徐子陵杀死,这不是明摆要跟曲傲结死仇吗?
宋阀隔壁的厢房,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
这个架梁子的人……
“是陆大哥吧?”
“好像是……”
“陆大哥出马,咱们以后,岂不是都不用担心曲傲了?”
“好像是……”
“陆大哥该不会真是咱们失散已久的亲爹吧?上次在江都,杨虚彦要杀我们,他帮咱们接过去。这次曲傲跳出来要杀我们,陆大哥又帮咱们接过去……亲爹也不过如此了!”
“嗯。有一点。”
两人正小声曲曲时,曲傲暴怒的声音响起:
“何方小辈,竟如此不知死活,胆敢挑衅老夫?可敢报上名来?”
陆沉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
“陆沉。”
“……”
听留阁中一片死寂。
陆沉这个名字并不出奇,天下间定有不少同名同姓者。
但敢于当众嘲讽挑衅曲傲的“陆沉”,必然只有一个。
江都击退杨虚彦,襄阳击杀跋锋寒,邓州单枪匹马夜闯大营,击杀迦楼王朱粲,打崩迦楼罗军,令一方诸侯势力烟消云散的“神剑公子”,陆沉!
虽陆沉打崩迦楼军之战,经当今天下第一战阵专家李密认证,乃是用了奇谋险计。
事后一些势力,也从迦楼罗军逃散老贼口中探知,陆沉乃是用了一种威力巨大的奇门暗器,一波炸光了朱粲麾下高手、亲卫,还将朱粲重创,这才一举建功前排亲眼看到陆沉如何杀人的老贼,基本都被陆沉清空。
后排活下来的老贼,距离又远,又是夜晚,可没那么好眼力,看清陆沉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多半都是在人云亦云。
所以陆沉那一招“十方俱灭”,就被传成了“威力巨大的奇门暗器”。
而这一点,无疑比“陆沉一个人打崩大军”更符合人们的认知这样子才合理!
不然陆沉岂不是比三大宗师更强?
不过即便认为陆沉用了“奇门暗器”,可他敢在敌营深处,于大军重围之下,突袭斩首一军主帅,继而趁着敌军被拆掉主心骨,群贼无首、军心惶惶之时打崩士气,也足证他胆色过人,实力非凡了。
现在,已不被世人与杨虚彦等青年高手并列,甚至觉着将之与诸侯霸主、武林宗师相提并论都不太妥当的陆沉,公然挑衅曲傲这位号称三大宗师以下第一档的武林名宿,还一副要结死仇的架势……
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听留阁一百多间厢房间中的宾客,几乎人人都面露期待。
中原第一后起之秀,草原第二名宿高手,这一场碰撞,究竟谁能占得上风?
或者说,曲傲经历毕玄的挫败之后,还有没有心气,直面强人挑战?
事实证明,曲傲舍不下他那张老脸。
哪怕陆沉战绩十分吓人,当着听留阁这么多宾客的面,他也不可能退缩。
不然他曲傲的名声,真就要被陆沉一脚踩进泥坑里了。
“陆沉!好得很!今日老夫,便亲手终结你的传奇!”
轰
气浪排空,声如雷动。
一道人影自北面重楼三层一跃而出,冲飞至七八丈高的夜空,又横掠数丈,飞临庭院上空,之后竟似大鹰一般缓缓盘旋着,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地盘旋了四五圈,这才缓缓降落下来,踏到一块池塘中间的假山顶上。
这一手凌空盘旋的神奇轻功,顿时让不少年轻武人倒抽一口凉气,看向曲傲的眼神满是敬畏。
连一些前辈名宿都不禁低声喝彩,心说不愧是“飞鹰”曲傲,单这一手绝世轻功,便足以傲视群雄。
“小辈!”
曲傲背负双手,傲然屹立假山顶上,鹰隼般凌厉的目光,紧盯着陆沉声音传出来的厢房:
“老夫在等你,你又在等什么?”
身为前辈名宿,当先下场,看起来似乎有点弱了气势,但事实恰好相反。
对曲傲这层次的高手来说,临阵状态非常重要。
他先声夺人,以一手绝世轻功,不仅将自身气势推至高峰,连环境氛围,都因此被推到了对他有利的局面。
所有人都在叹服他的轻功,赞叹他名不虚传,这种人人敬畏钦佩的氛围,无疑能提振他的信心,助涨他的气势,令他发挥出最佳状态。
独孤凤的碧落剑意能映照全局,对这种环境氛围异常敏感,见状不禁微微皱起秀眉,对陆沉低声说道:
“陆兄,曲傲老谋深算,先声夺人,已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你……”
“我求之不得。”
陆沉悠然一笑,起身步出厢房,来到露台之上。
名扬天下,威震江湖多时,却罕有人见过其人的“神剑公子”,终于现身大庭广众之下,被众多诸侯代表、武林名宿一睹真容。
“神剑公子陆沉,竟然如此年轻?”
“气宇不凡,果是人中龙凤!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不知神剑公子能否战胜曲傲。”
“难说。曲傲轻功太好,功力又深,即便神剑公子用出他击杀朱粲的那种奇门暗器,恐怕都未必能击中曲傲……”
瓦岗军厢房中。
李天凡皱眉看着陆沉,听着邻近厢房里传出的议论赞叹声,心里很不痛快。
他可是李密的儿子,只待打下洛阳,他就要成为新朝太子,迎娶宋缺之女,将来更能继承江山,成为中原帝皇。
以他身份,原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受人尊崇,可是现在,居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武夫抢了风头……
李天凡心里不痛快,表情自然也有些难看,看着陆沉的眼神,隐隐透着阴沉。
沈落雁知自家公子嫉妒心重,在旁低声提醒:
“公子,密公叮嘱过,不可得罪陆沉。”
李天凡面沉如水,冷声道:
“本公子知道。”
沈落雁又道:
“陆沉如今并无势力归属,仍是江湖散人,我等或可尝试招揽一二……”
李天凡神情更加不悦,但为了自家大业,还是勉强点头:
“交给沈军师了。”
李唐厢房中。
李世民目光炯炯,远远看着陆沉,询问身边一众心腹:
“神剑公子乃当今第一年轻天才,以他年纪,未来前程无量,大宗师都未必是他的终点。我欲诚聘神剑公子为王府客卿,不知众位有何良策?”
宋阀厢房中。
宋师道失魂落魄,兀自沉浸在傅君死讯当中。
宋玉致对好斗好杀的武夫亦是兴致缺缺。
宋鲁捋着银须,喝着小酒,只当看戏,浑无半点招揽年轻天才的念头。
独孤阀厢房中。
尤老太太忽地问左右人等:
“凤儿去哪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独孤凤去了哪里。
尤老太太又道:
“有消息说,陆沉击溃迦楼罗军之战,凤儿也参与其中,只是未曾扬名。她归家之后,虽未说起此战,但她的武功,倒也确实比从前又高出一筹,似是经历了一番生死磨砺。
“归家这段日子,她还经常独自跑出去,连巡视皇城的职责都抛下了……你们就没人知道,凤儿究竟在做些什么,又在与谁来往么?”
独孤阀众人继续面面相觑。
他们这段时间不是忙着与王世充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就是忙着与各方势力合纵连横,哪有功夫关注独孤凤在忙些什么。
尤老太太眼神微冷,碧玉拐杖重重一跺地面,就想发火。
可想想自己这子侄、孙辈,这些时日也确实都在为独孤阀的大业奔走忙碌,反倒凤儿有些玩忽职守,因此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这时,露台上的陆沉已纵身跃下重楼,来到庭院之中,步履悠然,宛若踏青般向着伫立池塘假山上的曲傲行去。
见此情形,所有厢房中的谈话、议论都停了下来。
一百多间厢房,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陆沉身上,期待着这位中原武林“新人王”,与草原武林“老名宿”之间的碰撞。
独孤凤亦不禁走到厢房窗边,两手按着窗棂,屏息凝神,紧盯着陆沉背影,却觉他的气息,并未像曲傲一般张扬外放,甚至前行之时,也没有逐步催升气势,气机反而在不断内敛。
但这种内敛,让独孤凤以及不少感知敏锐的高手,都隐隐产生了一种危险之感。
好像若给陆沉内敛至极致,那么接下来他的爆发一击,将有着难以想象的可怖威能。
曲傲乃是一身奇功皆为自创的武道宗师,此时又已将状态提振至最佳,哪会察觉不到陆沉正在内敛蓄劲?
他虽放言要亲手终结陆沉的传奇,但终究不敢小觑这位中原武林风头最劲的年轻天才。
也根本不敢给陆沉蓄至极巅的机会,身形再次如大鹰般一飞冲天,在空中一个盘旋,向着陆沉俯冲过去,右手一爪抓向陆沉颅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