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星宿毒为锋 第6节

  阿紫见姜明哲装腔作势,立刻了然,忍笑道:“师弟,还不见过我们的八师兄出尘子!出尘子师兄乃是本派第一神力之士,轻功、暗器俱是高明,当然最厉害的还是杖法,一杖下去,便连一头大象也要吃他敲死。”

  又对出尘子道:“师父急着去捉六翅铁蜈,还没来及给他起道号,他自家名字叫做姜明哲,嗯,他是师父的小老乡。”

  “师父老乡?”出尘子神态微变,眼神多了几丝慎重。

  姜明哲抱拳行礼:“小弟见过八师兄,小弟在路上就听阿紫师姐说过,‘入籍三十六,出尘力第一,’小弟本来还想力气再大又能多大,看见师兄耍弄这神杖如拈稻草,这才晓得毕竟是小弟见识短浅了,似师兄这等神力,若去朝廷做官,只怕立刻便要封为大将军,天下第一猛将之位,怕也难逃师兄之手。”

  他说这番话,满脸赞叹,语气恳挚,出尘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再看姜明哲,似乎倒也有几分顺眼。

  点头道:“这师弟果然好眼光,哈哈哈,我这条钢杖,长七尺,粗两寸半,重一百零四斤,别说本派,放眼武林,只怕也没人比我的兵刃更重,哈哈哈哈,不过什么天下第一勇将,我是懒得去做的,要做就做天下第、第、第、第三高手!”

  姜明哲虽是刻意夸赞,听了这个份量,也自骇然。

  故意问道:“据小弟想来,便是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也只八十一斤,师兄却能用一百多斤的武器,可谓古今无双,为何只是第三?”

  出尘子得意非凡的瞥他一眼,讥诮道:“看你长得挺灵,不料竟是蠢货,天下第一是师父,天下第二是大师兄,我虽厉害,岂能厉害的过师父和大师兄?因此是天下第三。”

  姜明哲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师父乃是神仙,世人又有谁能比过他?毕竟还是师兄见识高,小弟受教了。”

  出尘子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只说师父,不说大师兄,莫非他瞧着大师兄长得瘦,竟有些不服么?那可太好了,若这小子犯了大师兄的忌讳,倒免得大师兄总盯着我……

  又不由好奇问道:“那关羽是哪一派的高手?能有八十多斤的刀,也算是极有力气了,若有机会,老子倒要和他比试比试。”

  阿紫插口道:“那关羽不是武林人士,好像是朝廷的大将吧?八师兄,我先带姜师弟领了衣服、住处,再让他恭聆你的教诲。”

  出尘子刚得了趁手兵刃,也正急着要试招,当下笑道:“好,你们且去,回头我有空,再去看望新师弟。”

  说罢扬长而去,阿紫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大生姜,你拍他马屁,是想撺掇他和大师兄做对么?没用的,这蠢货力气虽大,胆子却比老鼠还小,你这马屁算是白拍了。”

  姜明哲微笑点头,也不多说,随着阿紫向前走去。

第9章 乙一楼

  先后遇见的摘星子、出尘子,乃至那些未入籍的弟子,让姜明哲对星宿派的生态有了切身的感受。

  好在随后再没有发生什么糟心事,阿紫带着他去了仓库,领了两套同出尘子所穿款式相同的外衣,又有两条长裤,两双皮靴,六件里衣,以及各人洗漱所用之物,还有一只玉制的短笛。

  负责看管仓库的弟子自然不曾入籍,听说姜明哲是丁春秋亲收的弟子,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言语也是格外热情讨好。

  按那弟子说法,每日辛苦练功难免出几身大汗,因此里衣格外多些,至于玉笛,则是入籍弟子才有的信物,运起内力吹响,笛音奇特且能远扬,凡是星宿弟子,听见此音都要以最快速度聚集。

  姜明哲听了秒懂,这玉笛相当于千军万马来相见的一支穿云箭。

  随后又去找管房的弟子,阿紫对着这些人,不带一丝笑容,只冷冷道:“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师父极为重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弟子果然不敢怠慢,脸笑得都要烂了:“一看师兄便知必是练武奇才,若不是乙一楼,岂能配上师兄才气?”

  这些未入籍的弟子,不论年纪大小,见了入籍弟子都称师兄。

  姜明哲享受入籍待遇,自然也是他们的师兄。

  乙一楼?

  姜明哲看向阿紫,阿紫替他解释道:“师父当初开创本派,有意收一百零八位的弟子,分为天罡、地煞两部,各立一个大师兄,令他彼此争雄。因此星宿宝殿两侧小楼,共是修建了一百零八套,其中甲字楼皆为三层,归天罡居住,乙字楼皆为两层,归地煞居住,后来师父专心神功无暇他顾,重订规矩,入籍弟子限制为三十六人。他说的乙一楼,便是乙字楼最好的一套了,按理该是地煞弟子中的大师兄才能住的。”

  说罢向那管房弟子露出一丝浅笑:“不错,算你有心。”

  便是这浅浅一抹笑意,也是一闪即逝,但那弟子的反应却是极大,瞬间便满脸涨红,激动道:“能替师姐、师兄做事,原是师弟我三世修来的福缘,能得师姐这句赞,更是我祖宗八代都积了大德。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若非门规限制同辈不许行跪礼,只怕还要跪下来好好磕上几个。

  他也没忘姜明哲,自柜子里取出两串钥匙,恭恭敬敬交了一串到姜明哲手上。

  自己拿着另一串,殷勤道:“师兄,乙一楼许久没人居住,虽有弟子定期打扫,怕也有些不整洁之处,师兄请慢慢的走,小弟我立刻喊人去将里外清扫一遍,至于铺盖应用等物,也不劳师兄烦心,小弟自让人去取了安置。”

  姜明哲矜持点头,淡淡道:“这位师弟心思细致,假以时日必有出息。”

  一席话,说得管房弟子心花怒放,满口谢过,飞奔而去。

  阿紫看看左右无人,笑嘻嘻道:“大生姜,你还挺有气派的嘛,我刚才还担心你太过客气,平白放低了身段,让他们小看你。”

  姜明哲笑而不语。

  他虽然年轻,但从做上组长算起,也带了两三年团队了,一开始生怕人家说他摆架子,什么事都抢着做,还自以为这就是身先士卒、以身作则。

  后来渐渐发现,底下人越来越拿他不当回事,安排工作挑肥拣瘦,批评一句立刻炸毛,动不动就弄得他下不来台。

  这时他才开始理解,什么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也学着模仿起其他领导的派头,琢磨那些恩威并施的手段,这才真正站稳了脚跟,直到坐上总监位置,手底下一百来人,大部分都比他年长,甚至年长许多,却没一个不服他的。

  方才应对管房师弟,连小试身手都说不上,纯粹是本能反应。

  阿紫带着姜明哲在驻地里逛了一圈,又暗暗把入籍弟子各自居所指给他看,以及各人的性情、习惯,都事无巨细告诉了他。

  待到一圈逛完,天色已暮,阿紫这才带着姜明哲来到乙一楼,此时这小楼内外打扫一新,便连桌椅板凳都尽数换了新的。

  管房师弟竟还没走,带着七八名喊来帮忙的未入籍弟子恭候门前,见姜明哲露出满意的神情,管房师弟凑上前道:“师兄可还满意?若有什么不喜欢的尽管吩咐,我们立刻便弄。”

  姜明哲摇摇头:“我辈习武之人,本就不应贪图享受,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了,我还不知师弟你的名字。”

  这管房师弟生得较胖,一张脸肉鼓鼓、圆乎乎,闻听姜明哲问他名字,眉开眼笑,连忙答道:“回师兄的话,我们这些不曾入籍的弟子并无道号,只称本名,小弟我复姓欧阳,贱名宝玉。”

  姜明哲摇头一笑:“怎么能说是贱名?至贵者宝,至坚者玉,这可是个好名字,欧阳宝玉,我记住你了。”

  欧阳宝玉愈发欢喜,连声道:“多谢师兄夸奖,若不是师兄指点,小弟竟不知自家名字颇还可取,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这小胖子马屁猛拍,其他一并干活的几人眼巴巴的望着姜明哲,欧阳宝玉却是毫无介绍之意,见姜明哲眼神移开,立刻识趣奉上钥匙道:“师兄今日辛苦,想必也困乏了,小弟们告退、告退。”

  待这些人走了,姜明哲又内外细看一遭,小楼布局倒也简单,入门一个极大的院子,青石铺地,轩阔畅达。

  楼下三间房,一间待客,一间练功,一间厨房。

  楼上也是两间,一间卧室,还有一间放着药柜、书架、长桌,只是此时都是空空如也。

  这间房子,姜明哲猜测是研究毒术所用,算是具有星宿特色的书房。

  一楼还有后门,通往后院,后院少说也有大半亩地,边角处打了个茅厕,对面打了口井,其余地面都是泥土,应该是供弟子种植各类毒物。

  姜明哲看了看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奇怪道:“我们还要自己做饭么?”

  阿紫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呢?倒是有饭堂,师兄们试验毒药,常常在那里下手,再说别人做的饭,你敢吃么?还有衣服也要自己洗,道理也是一般。”

  又道:“我住在你隔壁的小楼,你有事便来找我,只是千万别直接闯进我院里,有些暗器陷阱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姜明哲笑道:“你如果有事来找我,可以直接闯进我院里,喏,两串钥匙,分你一串。”

  话音方落,忽觉心中一悸,便听一声大笑响起:“哈哈哈哈,明哲已经安顿好了么?小阿紫今天办事倒是格外利落。”

  这笑声初起时,似乎还相隔极远,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在门外。

第10章 学武

  “师父!”

  阿紫和姜明哲齐声欢呼。

  阿紫咻的看向姜明哲

  她自小被星宿老仙养大,感情深厚,如此激动也就罢了,姜明哲入门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能叫出这么甜腻的声音?

  姜明哲看也不看阿紫,望着站在门口的丁春秋,眼神里全是真诚欢喜。

  “徒儿恭贺师父成功擒获六翅铁蜈,有此神兽相助,师父的仙法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丁春秋奇道:“你见过六翅铁蜈?如何便说它是神兽?”

  姜明哲果断道:“这般神兽,岂是徒儿这般凡人所能得见?但师父堂堂仙尊,既能看它入眼,必然是神兽无疑。”

  阿紫眨了眨眼,凑趣道:“师父看上的便是神兽?那师父穿的衣服呢?”

  姜明哲斩钉截铁:“神衣!”

  “师父的扇儿呢?”

  “神扇?”

  “那你师姐我呢?”

  “神徒,仙女!”

  两人你我问答,语速飞快,丁春秋乐得仰头大笑,阿紫也娇笑起来。

  姜明哲目露陶醉,慨然长叹:“仙尊一笑,意境无穷,徒儿闻此笑声,仿佛看见一条神龙穿云而上,豪情侠气,震慑八荒,又仿佛见一只紫色燕儿上下飞舞,声若银铃,似替神龙唱曲解闷。”

  星宿派风气败坏,面对丁春秋,人人都争相阿谀,丁春秋受用多年,一般的马屁早已习惯,此刻听了姜明哲这个马屁,颇觉耳目一新,愈发大笑不止:“古有钟子期闻伯牙琴声若见高山流水,今日有你这小子闻我师徒笑声似睹神龙紫燕,哈哈哈哈,好徒儿,不料你竟是本尊的知音。”

  阿紫一边跟着笑,一边忍不住心中欢喜:大生姜有这份拍马屁的本事,不愁师父不宠他,只不知他练武的天赋如何,若是有他相貌的一半,不,哪怕只有四分之一,假以时日,也足以做我的得力臂助!

  嘻嘻,本姑娘这一注,算是没有白下。

  眼珠转了转,故意说道:“姜师弟,你的眼光和口才倒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你让师父这么开心,师父必然要传你极厉害的功夫啦,哼哼,可是功夫越厉害,那便越是难练,你要回头练不好时,师父可就不喜欢你喽。“

  丁春秋瞥一眼阿紫,笑道:“有趣,有趣,姜小子和小阿紫倒是投缘,她竟肯帮你抬轿子,难得,难得。”

  一语道破阿紫心思,阿紫明显慌了一下,连忙撒娇道:“师父,谁和这大生姜投缘,徒儿只是想看他的笑话。人家说,聪明脸孔笨肚肠,他长得这般聪明,或许便笨到百中无一呢。”

  姜明哲脸上带笑,心中暗自警惕:果然丁老怪不是傻子,我们这些人吹嘘拍哄,他心里其实有数的很,只是爱听奉承话,故意煽涨此风罢了。嗯,他也是宗师级人物,我以后当要留神,别真把人家当了傻子,那才是真正犯傻呢。

  丁春秋摆摆手,姿态极为潇洒,曼声道:“呵呵,‘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韦端己这几句,写尽女儿心思,小阿紫年岁渐长,看见英俊男子,不动心才是奇怪呢,便是为师我,当年还不是让无数女人牵肠挂肚?”

  阿紫脸红起来,扯着丁春秋大袖拧个麻花,扭捏道:“我才没有,我才不动心,况且这块大生姜,岂能同师父比?”

  姜明哲连连点头:“师父非止体貌卓绝,更怀高深仙法,又有满腹诗书,这等人物,天下能出一个,已是耗尽了前后五百年的灵气,岂是徒儿能比的。”

  他这番尬夸,又把丁春秋听得大笑半晌,这才摇着羽扇道:“若说本尊当年,少年如玉,冠世无双,也未必称不上……”

  姜明哲、阿紫齐声道:“当然称得上!”

  姜明哲随即飞奔回屋,端出一张椅子,轻轻放好,笑容满面道:“师父当年往事必然精彩无比,请师父坐定慢慢说,让我和师姐长长见识。”

  丁春秋哈哈一笑,袍袖一展,就势落座,只觉好久不曾如此开怀。

  他所以格外偏宠阿紫,除了深藏心中的一点算计,便是因为阿紫容颜秀美,且能说会道,不像许多徒弟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干巴巴的几句,显得极不心诚

  丁老怪有自己一番道理:别人若真个爱戴敬重他,必然便能搜肠刮肚想出许多别致的好话讨他欢喜,否则便是不够用心。

  不料如今收了姜明哲,一张嘴巴似抹了蜜般,比阿紫更要胜出许多,相貌亦是极为出挑,甚有自己当年风采。岂能不让丁老怪欢喜?

  “哈哈哈哈,罢了罢了,往事倒是不急着说,你小子初入本门,先练好功夫才是正经事。”

  丁春秋羽扇摇的越发轻快,忽然一点姜明哲:“既然小阿紫都费心替你讨好,为师如何肯让她失望?嗯,这个你拿着,仔细背下后交还为师,有甚不解之处,也一并向为师讨教。”

  说着袖子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锦缎面皮,上面一行颇为豪迈的字迹:周天星宿渡劫经。

  姜明哲连忙道:“多谢师父,多谢师姐。”

  双手恭敬去接,丁春秋却把书一抽,神色郑重起来:“我门中的规矩,阿紫该已告诉了你,这套内功,博大精深,非入籍弟子不传,若是本尊知道你私传别人……“

  “徒儿若有这等丧心病狂之行,甘受五毒噬体之刑。”姜明哲果断发誓。

  丁春秋却是嗤的一笑,不屑道:“五毒噬体算得什么刑罚,乖徒儿,你太小看了为师的手段。”

  这才将书递去,姜明哲珍而重之接在手中,有心想夸赞一番这字写的高明,却又担心不是丁春秋所写,弄巧成拙。

  于是特意对着封皮愣了片刻,仿佛因这书法而震撼。

  丁春秋看在眼里,不由一乐:“毕竟是我孔孟之乡的子弟,比那些蛮人弟子灵光的多,倒能看出为师落笔之妙。”

  他也不待姜明哲接话,笑容随之一敛,正色道:“你这小子,聪明远胜常人,但须记住,为人处世,耍些小聪明自然可行,但是钻研武功,却是走不得一丝捷径,尤其是内功,稍有不慎,便是功散魂消,切不可大意了。”

  姜明哲心中一凛,肃然抱拳:“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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