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唐在旁听得不忿,不待折可求说完,便一把揪住他衣领,威胁道:“你这厮好不识趣,我家哥哥好心收留,敢不领情!”
“不得无礼,你现在不是草寇!”杨长松手怒眉呵斥。
刘唐闻言向后一缩,急忙抱拳陪上笑脸,解释曰:“哥哥.不是,太尉别动怒,俺就是气不过”
杨长瞪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折可求,问道:“折将军刚才想说什么?请继续。”
“末将想说.”
折可求思索片刻,还是抱拳恳求道:“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太尉若是怜悯末将,请放我回归故里”
“嗯?”
杨长脸色一变,沉声揶揄道:“折将军的故里府州,好像已为金人所据,你想回去继续效力?然后再领兵南侵?搁这闹着玩儿呢?”
“不,不不,您误会了。”
折可求连连摆手,一副受了灾的表情,解释道:“末将被逼无奈,以麟、府、丰三州降金,并以仅存万余部曲助战,可惜昨夜已经全军覆没,一个没有士兵的将军,金人是不会再用的,也许会放了我家人”
“你家人在何处?”
“软禁在云中。”
“求人不如求己,跟我去打下云中,不就行了么?”
杨长言罢双手一摊,一副理所应当的作派。
折可求轻轻摇头,为难对曰:“太尉虽然作战厉害,但你兵力确实太少,或许借助斜也死讯,有机会收复代州,但想一鼓作气拿下云中,未免太不切实际了,另外若金军知我背叛,家人恐不能保也。”
“呵呵。”
杨长自信一笑,沉稳应答:“我虽兵少,但云中有内应相助,所以不必担心,至于你怕家人受牵连,昨天晚上战场混乱,谁知道你还活着?可秘密随军做个参谋,不在战场露脸就行了。”
“这”
“帮我灭了西路金军,麟、府、丰自然脱离掌控,到时你也能将功折罪,岂不美哉?”
话说道这份上,折可求没有理由再拒绝,于是伏地纳头就拜:“承蒙太尉不弃,末将愿为马前卒。”
“请起。”
杨长双手扶起,欣慰感叹道:“将军熟悉金军虚实,后面收复代州与攻取云中,还要仰仗建言献策。”
“末将应该的,太尉什么时候北上?”
“就是想问问代州情况,金军除了斜也这几万兵马,可还有别的”
“有的。”
折可求接话答曰:“兀室元帅正在雁门集结,听说后续还有三万余人,再算是之前撤回的耶律余睹、耶律涂山,以及昨夜败走的兵马,总兵力应该还接近十万”
“怎么还有十万?都打了这么久了,金狗这么能生?”刘唐又凑上前嚷嚷,似乎忘了刚才被骂。
杨长本没真动怒,听后喃喃回应道:“我们兵力的确太少,每次都只是暂时打败,却没有全歼敌人,再加上金国陆续补充,云中的兵源一直保持高位。”
“太尉所言甚是。”
听到两人一问一答,刘唐终于明白过来,自顾自说道:“原来如此,若是我们打下云中,金军主力还是跑了,以后岂不没完没了?”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你只需做好自己。”
“哦”
刘唐应声低头退后,杨长欣慰点了点头,心说没有绝对实力,定不会向草原扩张,所以耶律余睹至关重要,有他在云中当靶子,自己才能安稳发育。
稍后引军回城,杨长见折可求表现拘谨,猜他面对杨志时有些尴尬,毕竟两人同为将门之后,折可求因有叛国污点而自卑,另外刘唐也看他不顺眼,遂遣卢俊义作陪先行。
相较于杨志、刘唐貌丑,卢俊义不但生得仪表堂堂,还以高超武艺生擒折可求。
男人其实比女人还慕强,往往见到绝对强者心悦诚服,所以即便是卢俊义俘虏,折可求对他印象却相当好。
卢俊义、折可求并辔而行,后方的刘唐看得蹙眉不解,于是凑近杨长追问:“哥哥,你费劲留下他作甚?像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能与俺们同心?”
“这天下之人,有几个不自私?就连我也做不到,不留下折可求,难道推给金人?”
“可以宰了.”
“图一时痛快,不如发挥更大作用,我破金有用他的地方,再者麟、府、丰三州,将来也需要折家稳定。”
杨长凝着眉心事重重。
麟、府、丰三个小州,位于河东西北角落位置,之前与辽国、西夏接壤,多民族杂居极难治理,折家从唐初移居到府州,慢慢形成一个传承的军事大族。
无论期间王朝如何更替,折家都在该区域拥有很大话语权,杨长之后要治理该地区,也始终绕不开折家人,所以才将折可求收入麾下。
经世治国,有时候迫不得已,德行不好的人也得先用,然后慢慢更换优化,否则早晚会无人可用。
就像现在杨长快速扩张,原有人才储备开始捉襟见肘,不得已要启用蔡福、侯健等人。
兵马入城,杨长即下令劳军休整,等待命令随时北上代州。
时迁亲率夜枭军,在战后尾随金兵入代州,为杨长北上提供情报支持。
当天下午,杨长在忻州府衙大堂,设宴犒赏昨夜有功人员,并为折可求压惊洗尘。
折可求熬到宴会结束,看到众将相互搀扶着出府,而杨长却一脸清醒坐着,直到大堂内就剩他们两人。
“将军故意留后,可有要事找我?”
“折某有一事不解,还请太尉不吝赐教。”
“请讲。”
“适才太尉提到,等时统制传回有利情报,您就会立刻挥师北进,可您就不怕后方出事?”
杨长听后坐直身子,意味深长反问:“将军所言后方,不知是哪个后方?”
“河北的东路金军,此时应在攻打平定军,挞懒兵力也不止十万。”
“无妨,我来忻州只前去过平定,前线主将郭药师根本就不想打,挞懒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
“郭药师或许消极怠战,但斜也从云中南下代州前,曾派人到河北传去命令,估计挞懒已向平定增兵,一旦平定有失,整个太原危矣。”
折可求说得语重心长,却发现杨长听完毫无反应,于是好奇追问:“您真不担心?”
“我为何要担心?即使挞懒把河北兵马都派去,他也拿不下平定军。”
“为什么?”
“将军听过小龙女吗?”
第324章 掎角之势,名将之后
折可求闻言一愣,他在大名府兵败被俘,就一直关押在云中,半年前才放出来。
而东路金军有意隐藏败绩,西路金军也只有几位主要将领,知道‘小龙女剑斩天将’之事。
像折可求这样的降将,并没资格知道这些情报。
他对小龙女这个名字,还停留在几年宋金开战之前,由郭药师将情况通报朝廷。
折可求这幅表情,让杨长略有一丝尴尬。
这就好像猴子问农夫,你可知道俺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那农夫先是震惊喊出孙悟空,然后马上变脸‘不知道’。
原以为老婆已扬名,至少在金军之中很出名,没想到影响这么小?
不过杨长不在乎,打了哈哈就一带而过,补充道:“将军不认识也无妨,总之平定军固若金汤,挞懒不可能突破防线,我说的。”
“哦”折可求将信将疑。
“对了,以你在金营见闻,兀室与斜也相比,用兵如何?”
“不好说”
看到杨长一脸期待,本来不想评价的折可求,还是开口答道:“斜也位高权重,好几年都没领兵作战,兀室则是新晋左副元帅,之前是粘罕的重要副手,为人深谋多智,不过他曾被您赶出太原,想来不是太尉对手。”
“他自然不是我对手。”杨长自信点头,随即调转话锋,“但诚如下午刘唐所言,这金军每次都没打痛,然后很快卷土重来所以我在想能不能在代州或云中地区,给西路金军来个沉重一击.”
“这”折可求接不上话。
杨长见状本想摆手示意他离去,突然想到斜也对粘罕那份执念,于是好奇追问:“斜也乃是金国的都元帅,按说应坐镇后方指挥,为什么此次亲自下场?而让兀室留在后方调度?”
“具体我也不清楚,或许嫌兀室曾败给太尉?他身为都元帅要亲自下场,兀室想拦也拦不住.”
“说得有道理,你先下去休息,或许很快北上。”
“是。”
望着折可求离去背影,杨长虚起眼睛陷入沉思,心说绝不是这么简单,斜也如此在意粘罕,说明此人力量强大,或许金人权贵间在内斗?
一个政权野蛮生长期间,许多矛盾会被持续收益掩盖,一旦发展到平顺或缓慢时期,积累的矛盾就会爆发出来,既得利益集团争斗无法避免,这是逃不开的历史规律。
斗吧,再斗厉害点,方便我渔利。
杨长带着思考,移到堂后闭目养神,不久竟沉沉睡去。
以他现在的修为,按说根本不用休息,但那样会吓到外人,另外大战后没啥事,这样消磨时间也挺好。
而且身体即便放松,五感却时刻值勤警戒,一旦不同气息者接近,杨长都会收到预警。
众将今日吃了酒,宴后都各自找地方休息,直到天黑都没人到后堂打扰,让他安稳睡了两个时辰。
杨长睁开眼瞥向窗户,发现当时已经到了晚上。
嗯?
他察觉到有人急速靠近,气息与附近的侍卫完全不同,于是在黑暗中直起身子,门外同时传来说话声。
“时统制留步,太尉还在休息。”
“我有重要军情!”
“太尉难得如此,你不要让我为难.”
“可”
原来是时迁?
杨长扶住椅把跃起,几个闪身腾挪出现门口。
“太尉您何时”
“快去备茶,时统制赶路回来,必定口渴。”
“是”
侍卫刚转身离开,时迁正要开口言事,杨长就拉着他其入内,喃喃说道:“走吧,到里面慢慢讲,咱不急这一会。”
“。”
时迁跟着杨长向前走,突然听到嗖一声风响,随后发现后堂燃起烛光,而杨长就在烛台旁边。
嘶.
太尉啥时候?这身法比我还快.
“说说吧。”
“哦好.”
时迁从震惊中醒来,与杨长隔案坐了下来,收拾心情说道:“夜枭军最新情报,昨夜败走的金军,在崞县附近完成集结,不过他们没在县城停留,而是向雁门关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