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671节

  程元振言之凿凿说道。

  在许多明眼人眼中,有些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最起码,程元振是不看好颜真卿的。

  李心中反复权衡着利弊,不是他不相信颜真卿,而是那些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真的不能期待太高。

  然而现在一走了之,又会使得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信丧失。

  走还是不走,令人纠结。

  “朕不走了。”

  李忽然想到什么,他忽然坐直了身体,面色平静对程元振说道。

  这话可把程元振这位贴身宦官给吓坏了!

  他有些焦急的擦了擦脸上那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渍,痛心疾首的劝说道:“陛下,这件事真的耽误不得啊!”

  “要去你去,朕是不去的。”

  李沉声说道,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些生气了。

  对此程元振感觉莫名其妙。

  李明明之前十分动摇,几乎已经同意要走了,却又在最后关头又改变了主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程元振却没见到李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

  李确实做不到“视死如归”,但更怕成为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丑,在基哥面前堕了身份。

  更何况韦三娘的墓碑,还在城西墓地。

  李不想在她面前丢脸,就算不能复仇,他也要在基哥面前站立着,当面拔刀!

  “去吧,朕想静一静。”

  看到程元振还想说什么,李有些不耐烦的抬起手,示意他闭嘴。

  “那奴去门外候着。”

  程元振心有不甘的退出东朝堂,无奈长叹一声。

  都这个节骨眼了,还有什么好犟的呢?

  他心中没有什么坚持,也不知道很多东西是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去坚持和守护的,自然是无法理解李身上展现出来的“自相矛盾”。

  程元振走出大明宫,对值守门房的监门卫宦官吩咐了几句,便撑着伞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去。

兄弟们,我出发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期待这次收获满满吧。

第527章 人心隔肚皮

  这些日子,坐镇邺城的皇甫惟明,过得很不舒心。

  一方面,他等待河东与关中那边的战争等得心急,生怕基哥突然驾崩,势力被李收编,白白捡便宜。

  他在出兵与等待之间反复权衡,担心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这种焦急中等待的感觉是痛苦的。

  另一方面,皇甫惟明也对贝州、冀州那边的战况感到十分不满。

  方重勇一路偏师,纵横河北四五个州,未逢敌手!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皇甫惟明是泥巴捏的呢,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继续拖下去,会动摇麾下将领对自己的信心。

  于是皇甫惟明调整部署,调动幽州腹地的兵马东进,堵截银枪孝节军的去路。

  又让州、定州等地防备河东官军的守军向贝州、德州等地靠拢,以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算将方重勇和银枪孝节军围歼在沧州地界。

  为此,皇甫惟明将作战不利的安守忠撤职查办,并建立了一个专门的幕府,任命骁将张忠志为讨逆都督府的大都督,总揽围歼银枪孝节军的所有事宜。

  说实话,为了一支偏师这般大动干戈,颇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某种程度上说,实在是太看得起方重勇了。

  按理说,皇甫惟明不该这样的,但是自己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皇甫惟明这么做,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皇甫惟明麾下众将,分成了很多派系。

  幽州藩镇出身的幽州派,平卢藩镇出身的平卢派,人脉在关中的关中派,河北南部各州势力组成冀州派等等。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单纯的竞争,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合作又争权。

  其中只有关中派是皇甫惟明的嫡系和亲信,其他人,都是打着拥戴李琬上位的旗号,奉皇甫惟明为共主而已。

  他们有一定的独立性,比如说安守忠这个幽州派武将,如果不是他在前线屡战屡败,皇甫惟明根本就找不到借口收拾他。

  要维持一张这么复杂而庞大的关系网,平衡好各方利益的分配,皇甫惟明需要绝对的威信,以及统帅大兵团战斗的能力,他必须是最能打的那个人!

  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如果连河北腹地闹事的一支偏师都搞不定,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大?

  这是悬在皇甫惟明头上的一把剑,他是不能装聋作哑的。

  不得不说,方重勇这一波真是把皇甫惟明给搞破防了。

  这天刚刚入夜,皇甫惟明就得到张休带回来的消息:安守忠再次惨败,已经被带到邺城,并在监狱里等待审讯。

  这件事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安守忠既然之前就作战不利,那么再败也实属正常。

  不过张忠志送来的战报就比较有意思了,他在信中说银枪孝节军十分强悍,都是从边军中最厉害的锐卒里面选出来的,与之交战试探了一波,对方无不以一打十,非常不好对付。

  所以他建议自己这边带着大军跟随其后,再让幽州、定州等地兵马慢慢合拢包围圈。

  待四面八方的援军就位后,再一鼓作气发动总攻,必能一击而下。

  为表决心,张忠志决定将自己改名为“李宝臣”,与天子同姓以示忠诚,不拿下银枪孝节军绝不罢休!

  虽然对张忠志为什么要突然改名感觉疑惑,但皇甫惟明对这位“大都督”的决心和计划还是很欣赏的。他大手一挥,又从黎阳调拨了一批粮草送往贝州,支持李宝臣用兵。

  如此大范围的调动粮草,显然是已经放弃了之前南下河南的计划。打算攻下洛阳以后,获取含嘉仓的粮草。

  现在河北叛军的兵马分为三块,幽州腹地已经彻底空出来了。

  最大的一块集中于黎阳地区,由李归仁统帅,他们放弃了南下汴州的计划,但依旧打算从河内进攻洛阳。

  第二块还未集结,但设定的集结地便是沧州,诸军分进合击,为了围歼银枪孝节军而奔波。

  第三块则是河东的史思明部,他独领一军,并不接受皇甫惟明的直接指挥,算是半独立性质了。

  皇甫惟明这么安排,便是要集中精力盯住基哥与李这两势力对决的结果,一旦打得你死我活,河北叛军便会先夺洛阳,再取长安!

  一举获得正统!

  “把安守忠带来吧。”

  看完战报的皇甫惟明心情大好,对张休吩咐道。

  后者领命而去,不一会,安守忠就被带到书房。

  和离开的时候相比,此刻的安守忠是胡子拉碴,双目赤红,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身上的盔甲与兵刃早就被卸下,现在穿着普通的麻布衣,也就比乞丐稍微整洁点。

  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本帅当初对你寄予厚望,结果居然是这般,唉!”

  皇甫惟明看着安守忠,失望的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李宝臣在战报里面说,银枪孝节军可以以一打十,现在安守忠估计已经上了断头台,被皇甫惟明拿来祭旗以正军法了。

  当然了,李宝臣的本意并非是救安守忠,而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假如在战报中将银枪孝节军贬低得一文不值,将来还怎么在战场上做文章?

  没想到这一手救了安守忠一命。

  皇甫惟明也不是个对待下属苛刻的人,要不然他也没法获得拥戴上位。既然李宝臣说银枪孝节军能打,那安守忠也就情有可原了。

  “末将对不住大帅,只是那方清太过狡诈,防不胜防。末将不敌,有负大帅所托,死罪死罪!”

  安守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拜谢不止。

  皇甫惟明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方清如今领兵不多,但他从军经历丰富,曾经大战吐蕃,横扫西域,自然不能将其当做普通人对待。

  你回范阳担任范阳团练使,负责招募新兵,独成一军,听候调用吧。”

  皇甫惟明给了安守忠一个回幽州募兵的任务。

  其实这样就等于是退居二线了,典型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但新招募的兵马,那能跟幽州藩镇的边军比么?安守忠显然是不乐意啊!

  他连忙跪下恳求道:“末将不求独领一军,只求能跟在大帅身边听命,以报大帅知遇之恩!”

  退居二线,独领一军鱼腩打酱油,还是跟随主力部队当副将。

  二者只能说各有各的好。

  不过从升迁机会上说,显然是后者更容易闯出名堂来。

  皇甫惟明听到这话,也是沉吟良久。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安守忠若是跟着攻打洛阳的队伍一起,也并无不可。

  武将的兵权,其实关键只在于是不是“独领一军”。若只是在军中担任副将偏将,最多就是建言献策,听从指挥行事,还是要受制于人。

  想到这里,皇甫惟明微微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你便作为偏将,在李归仁帐下听用吧。”

  皇甫惟明是惜才之人,终究还是没把安守忠一棍子打死。

  “谢过大帅,末将一定戮力杀敌,为攻破洛阳而战。”

  安守忠一脸激动,对皇甫惟明抱拳行礼道。

  “去吧。”

  皇甫惟明淡然摆手说道,显然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如今他的心思,全在基哥与李到底谁会输谁会赢上面。

  这一步走对了,天下大势,就定下来一半了。

  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

  德州安陵城在永济渠左岸,县城规模不大,河北叛军的野战军也不在附近州县。

  方重勇带着银枪孝节军沿着运河北上,当他们抵达安陵县时,县令便直接开城投降了,没有任何纠结。

  不是县令不想抵抗,而是这种等同于自杀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县令又没多大权,还要看本地大户脸色,俸禄也低。为了这么个职位,赔上性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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