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774节

  颜杲卿很是洒脱的摆摆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当时他已经被人骂得狗血喷头,他似乎也没有记恨这些人。

  不得不说,颜杲卿办事还是得力的,讨要军粮的行为虽然难看,却也解了燃眉之急。

  “族弟请放心,某已经加派人手,看守粮仓。丢失一袋粮食,全员连坐斩首。

  某待会还要再去看一看,巡视一番,必不会有事的。”

  颜杲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如今长安缺粮,可不能太过于信任人心。盗取粮食偷卖,然后再来个“火龙烧仓”,那都是习惯性操作了。

  颜杲卿可没有得意忘形,他心里明亮得很,知道要怎么做!

  至此紧要关头,颜真卿也只敢信任自家人,他连第五琦都不敢委以重任,就是怕在长安饥荒的时刻出什么乱子。

  “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准备好的呢?”

  颜真卿正色问道,他知道自家族兄颜杲卿办事是十分稳妥的,而且有着很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办事情非常细致。

  按道理说,是不会有什么遗漏错漏的。

  但他还是非常关切的想确认一下。

  “军粮在长安,干粮已经送到了凤翔府,控鹤军带一部分粮秣上路,其他的,发徭役送到潼关,确保粮道安全。

  至于潼关和蒲州那边,李光弼说不缺粮,无须担心。高仙芝缺粮,已经送去一部分了。

  他们和李怀光都答应十日后的大雪时出兵,也都清点过装备了。

  至于那些债券也发下去了,钱和绢帛也发了一些。所有该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

  颜杲卿事无巨细的将兵部该准备的工作一一汇报,不得不说,颜杲卿做事确实细致认真。

  颜真卿听了半天,也没有挑出什么错处来,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大概,就这样了吧。大家都尽力了,一切都在正轨上,无一错漏。

  不过颜真卿的询问,还是让颜杲卿挺紧张的。他将桌案上的浊酒一饮而尽,随即对颜真卿叉手行礼道:“颜相公,下官再去粮仓巡视一番,要不然晚上睡不着。”

  “嗯,去吧。”

  颜真卿点点头,关键时刻,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等颜杲卿走后,颜真卿躺在书房的榻上居然睡着了。结果半夜被冻醒了,起来盖被子的时候,发现颜杲卿已经一脸轻松的回来了。

  原来,今夜的巡视也很正常,查点各处的情况,无事发生。

  颜杲卿也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因为神经绷得太紧,搞得都有点神经质了。

  “族兄啊,按部就班即可,不必太过紧张。我们办的这些事,都是一件一件落实了的,没有哪里出错。”

  颜真卿打了个哈欠,安慰颜杲卿说道。

  他打算明日休沐一天,调节一下心情。只要方重勇那边不出幺蛾子,长安这边也不会有事的。

  这次他们的准备真的很细致,包括军队打仗所需的耗材,如箭矢火油等物,都是一一配齐。可以说以往打仗的时候,后勤工作都没有这样上心过。

  要是再打不赢李宝臣,那只能说明天命如此吧。

  颜真卿感觉自己真的尽力了。

  ……

  李宝臣退回洛阳了,其间他设下了几次伏兵,结果方重勇压根就没派兵追赶。害得李宝臣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闹得一脸没趣。

  宝臣大帅只得悻悻的收回伏兵,老老实实的呆在洛阳城内。

  方重勇派出很多斥候,来到洛阳城外侦查,发现李宝臣真的只是退回洛阳防守了。

  他麾下的所有军队,分为两个大营布防,一部分防守洛阳宫城,一部分部署在洛阳南城。

  洛阳的城墙,跟长安的很不一样。

  外围城墙只是防止盗贼用的,压根就没有完全把整个城池包裹起来。

  洛水以北的西面是宫墙,这里的墙壁又高又厚实,防守森严,面积也小,很不好攻打。

  而其他三个区域,包括洛水以南的部分,都是军队很容易进入的地方,各坊跟长安一样,也是有坊墙的,只不过这些坊墙不存在什么实质性的防御能力。

  李宝臣的布防也很中庸,相当于是一部分守内城,一部分守外城。

  处处是破绽的同义词,也就是没有破绽。

  现在的李宝臣就是这个状态。谁要攻洛阳,首先就得跟他耗兵力。

  方重勇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发现他确实只是一个打佯攻顺带卡位的人,并不是攻打宝臣大帅的主力。

  既然是这样,那么离开原本建好的营寨,就不存在什么现实意义了。

  除非打奇袭,否则根本没有必要离开营寨。

  于是方重勇下令,除了巡视和警戒的人员外,其他士卒轮流整训。

  与此同时,他还派人送信回汴州,未雨绸缪,加紧往荥阳这边运送粮秣,石炭(汴州通过运河可以拿到石炭)等必须品。

  虽说以目前的情况看,此战已经是十拿九稳了,甚至可以判断宝臣大帅现在已经是自暴自弃的状态。

  但多做一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很快,颜真卿派人从关中送信过来表示:一切按照既定计划进行,大雪这天关中一定会按时出兵。

  还请方重勇相信他们的诚意。

  这次关中兵马齐攻李宝臣部,为的便是打通漕运,不成功便成仁。

  希望方重勇能坚定信心,他们以颜氏一族的荣誉保证,绝对是精诚合作。

  把家族信誉拿出来发誓,那可真是动真格了,非大气魄之人不可为。特别是颜氏还是颜回的子孙,在经学方面的名声很大。

  方重勇对此,也是不得不信服对方的诚意。

  岑参从邺城回到汴州后,发现大军已经出发到了荥阳,在那边安营扎寨,以逸待劳。他也随即动身,连夜前往荥阳。

  这天一大早,岑参心急火燎的来到大营,就把李归仁的亲笔信交给了方重勇。

  这封信很有丘八的风格,李归仁直言不讳的表示:他是李宝臣的部下不假,但却只是暂时委屈从贼,从来没有认可过李宝臣,更没有南下汴州的意图,希望方重勇不要误会。

  他既不说投降的事情,也不提会不会听李宝臣的话。只是这封信的意思,很显然是在告诉看信的人,也就是方重勇:李归仁和他麾下的精兵,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又加上去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再次提高了理论上的胜率。

  方重勇松了口气,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李归仁此战中要作壁上观了。

  他看向岑参好奇问道:“岑判官是如何说服李归仁的呢?”

  岑参哈哈大笑道:“那当然是先去幽州,跟史思明谈了谈,弄到了史思明的信。在信中,史思明大骂李归仁是乱臣贼子,说是愿意配合我们齐攻李归仁。他以为我们是傻子受骗了,其实我们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给李归仁看。

  李归仁看到史思明想弄死他,担心南下汴州后,有人给他背后来一刀,自然是选择按兵不动咯!”

  这一路极为顺利,好像如有神助。

  方重勇也面带微笑说道:“是啊,此战天时地利人和,本帅都不知道要怎么输。说服李归仁,便是断了李宝臣强援,某便要看看这位宝臣大帅到时候会选择怎么死!”

  ……

  汴州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内,李怡正在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肚兜,她已经跟方重勇确立了关系,自然而然是搬到汴州府衙居住。

  李怡也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如何,既然肚子里面都有方重勇的孩子了,还在乎什么他人的看法呢。

  成为对方的妾室,算是一种求仁得仁吧,都是自己选的路。

  “哎呀。”

  李怡的手指又被针扎了一下。

  她并不是不会针线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方重勇出征前一晚,她抱着对方大哭了一场,很怕方重勇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前方传来的消息,却都是好消息,似乎方重勇马上就能把宝臣大帅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得不说,方重勇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怡最迷恋他的地方,就是这位大帅十分善于带兵打仗。

  会打仗的人,对于小时候经历过全家被杀的李怡来说,就是最有魅力的男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相对很年轻。

  对方可以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每当李怡想起前不久的那个夜晚,她自己第一次在这样一个强者抱在怀里。

  那浑厚的男人气息,令她迷醉。那时抛去了所有理智,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每当想起这件事,她都会忍不住面红耳赤,嘲笑自己第一次房事时太过放荡。

  心中却又一点都不后悔。

  “以后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李怡坐在桌案前,托起下巴沉思起来。

第598章 拉兄弟一把

  汴州府衙的某个签押房里,刘晏正在研究新税法。

  荥阳前方的战争,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开封县这边已经加班加点的往荥阳那边运粮,运石炭,运木材。

  运河结冰是稍微麻烦了点,不过汴州原本就是物流集散地,完全不缺驽马、骡子和运货的平板车。

  再加上荥阳前线到汴州的距离也不算远,运粮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刘晏在前方盯着。

  “李宝臣都要败了,节帅居然还下令加紧运粮,节帅打仗真是够谨慎啊。”

  坐在桌案前写政令的刘晏啧啧感慨说道。

  他现在编撰的,是新的税法,旧有的租庸调制度,上元节后,便会正式废除。

  而新税法的原则,就是取消“人头税”,不再以丁口为计税方式,但每人每年依旧要承担一定徭役。

  从原来的按人收税,变成新的按“产出”收税。地是谁家的,就收谁的税。一半折现成货币送到汴州来,一半收实物,留在当地。

  如果谁家今年没产出,那也就不必交税了。

  因此这种主要税种,不再将本地土地划分为“主户”和“客户”,田是谁的,那就谁交税。

  佃户给地主耕种不交税,只给地主交租;只有地主才交税。

  总的来说,就是以资产多寡定税率,以产出多少为收取对象。

  刘晏只是确定总的收税原则,至于其他细则,是交给他手下的人去办。比如说何大富那种钜商,会有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税务条款。

  这套税法的缺陷,是没有向前溯源土地来源的合法性问题。即:现在土地在谁手里就是谁的,不管以前是你买的也好,杀人放火抢的也罢,都不追究了。

  自税法制订颁布之日起,今后收税就按规矩来,不服的杀全家。此前的既往不咎,不予追究,不予受理纠纷。

  在“回收”大量官田后,就不对过去的破烂事进行清算了。

  而商税是单独收取的,分为过税、住税和免税三种。

  过税是商品流通税,专向转贩货物的商旅即行商征收,商旅沿途经过税务,征收点设在渡口。

  住税是买卖交易税,凡本地开设店铺的商人(坐贾)在汴州本地出售货物,或行商到汴州,把外地运来的货物卖出都要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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