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将军此行,必定名垂青史,莫要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啊。”
方重勇长叹一声,用力拍了拍崔乾佑的胳膊。
造不造福渤海国百姓崔乾佑不知道,但是肯定造福大唐百姓,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他点点头,抱拳行礼,转身离去。
很快,海船便启航离港,一艘接一艘鱼贯而出,消失在了海天尽头。
与崔乾佑同去的,除了税警团的士卒外,还有很多海商的大海船,他们也是跟着过去碰碰运气的。
渤海国会割让“东京”龙源府的事情,已经在小范围内流传,大家都看到了机会。
渤海国国内也是说汉文的,服饰与生活习惯都仿照大唐,原先极端原始的经济与政治模式,以飙车的速度在更替,只三代人时间,便俨然是一个除了没有武德以外的“小唐”了。
这个地方对于海商们来说,吸引力很大。
扶持渤海国,就可以压制契丹。压制了契丹,就等于是缓解了大唐北境的一大威胁。事实上,辽国的发家,正是利用渤海国的尸体,极速成长起来的。
通过实控龙源府,实现间接控制渤海国。
通过控制渤海国,来稳定大唐以北的各个半农半牧的游牧民族。
方重勇觉得自己这一招,应该能换取幽州五十年和平吧。至于更远的,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能祈求“后人的智慧”。
他离开港口,回到登州府衙。刚刚一进来,就看到大聪明似乎是有急事的样子。
方重勇连忙叫住他询问道:“你父亲今日登船,你似乎都未去栈桥送行,这是何故?”
大聪明吓得一抖,连忙叉手行礼答道:“属下要留在府衙接公文,不敢擅自离开。”
“你们父子二人,倒是很忠橙啊!”
方重勇意味深长的吐槽了一句,大聪明不知何意,只好弯着腰低头不语。
“说吧,什么事。”
方重勇也不想逗他了,直截了当询问道。
“官家,车节帅的信,刚刚送到府衙来的,就在书房案头。属下不敢离开,又等不到官家,故而着急。”
大聪明低声说道。
方重勇点点头,直接来到府衙书房,果然有一封厚厚的书信。
他拆开信一目十行看完,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校长有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
李宝臣出兵旗开得胜没问题,但关中内部不稳,那就很有问题了。
韦坚虽然可以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是,既然将他看成是政敌,总不会以为身体没力气的人,就掌握不了兵权吧?
李宝臣大概还没昏聩到这般程度。
方重勇此前就估计,李宝臣会退兵回关中,处理掉韦坚和一干不服他的关中天龙人。李宝臣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汴州朝廷已经有谋取洛阳的计划。
仅此而已。
“打点行装,我们准备回汴州了。”
方重勇对大聪明招招手道。
“得令,属下这便去准备!”
大聪明激动坏了!登州这边他早就待着淡出鸟了,想早点回汴州,看中原大地,各方势力会如何鏖战。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何等波澜壮阔!
总比在登州这边数海鸥要强啊!
作为方重勇的贴身文书,大聪明也知道:安守忠与李怀光已经出局了,李宝臣看样子要丢洛阳,李归仁和田乾真不知道会如何。史思明收拾了儿子史朝义,也可能把兵马从平卢调到河北南面。
在他看来,汴州这边可谓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要是再不回去,就赶不上趟了!
方重勇不急他都要急死!
“怎么,你很想打仗么?”
方重勇看着大聪明,似笑非笑问道。
“打,倒是不想打,就是想……比划比划。”
大聪明面露难色,做了个“小小的”手势。
方重勇秒懂。
不知道战争可怕的小年轻,总以为自己掌管兵权后,纸上谈兵派别人打仗,如何微操一下,就能大破敌军。
可真正的主将,却知道战争的残酷,一人一条命,不能读档,死了就游戏结束,重新投胎。
当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的性命,都被一人所决定,这个人在做决定的时候,没法轻松快乐得起来。
除非是那种完全不在乎生死的战争狂人。
“打仗,从来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止戈为武这句话,你要好好领会,以战止战,方为武德。”
方重勇拍了拍大聪明的肩膀,转身便走。
……
怀州城内,李归仁手里拿着汴州那边派人送来的军令,还有车光倩的亲笔信,一时间竟然感觉颇为无可奈何。
这道军令,是命令他们三日之后,攻打河阳三城。
是三日后开打,不能早更不能晚。至于大军什么时候开拔,军令里没说,反正就是只看结果。
而车光倩的亲笔信,内容就多了。
第一个,他告诉李归仁,李宝臣大军精锐已经撤走,往西面的陕州方向而去,估计是要回长安。
第二个,李惟岳人在汴州,已经通知了李宝臣派人来接。
第三个,你们若是不遵守调令,之前的承诺全部作废。如今李宝臣大军已经撤走,你们即使不去打河阳三城,汴州军也不在乎,攻下洛阳十拿九稳。
“汴州那边,好像没上当啊。”
刘龙仙叹息道。
他和李归仁一样,都以为李惟岳是硬牌。什么李宝臣嫡长子啊,什么派系继承人啊之类的,名头很响。
汴州那边将其咔嚓了,两边斗起来,想想都美得很。
然而,车光倩直接把这张牌废了,甚至都不想去打!
这让李归仁他们很是失望。
这招祸水东引不成,那就只能硬上了。
车光倩其实也是在告诉李宝臣:洛阳这边,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你,而且你儿子还在我手里。
你乖乖回关中去办你的事情,你儿子也会顺利回归。
你要是咬着洛阳不放,那可别怪路上盗匪多,你儿子在回归的时候死于非命!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一切皆有可能。
“节帅,那这份军令该如何处置呢?”
刘龙仙有些挠头,语气显得很心虚。
毕竟,汴州那边承诺的好处,是让他在河阳三城建节,最大的好处是他得,而不是李归仁。
如果李归仁跟汴州那边翻脸,损失最大的人,其实是刘龙仙。
反正汴州朝廷也从未管理过河阳三城,更是没有收过一文钱的河阳关关税。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损失,顶多是没得到而已。
李归仁看了刘龙仙一眼,见对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忍不住长叹一声。
“明日开拔,攻打河阳三城。现在已经是打明牌了,不存在偷袭的可能。不如早做攻城准备。
李惟岳那家伙说了,他的精兵就五百骑,已经被我们伏击,剩下的都是老弱。
汴州那边,之所以拖时间,便是想洛阳能增援河阳三城,减轻他们攻城的压力。”
李归仁冷哼一声道。
这位车大帅,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私底下不撕破脸的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那末将这便去准备。”
刘龙仙对李归仁抱拳行礼道。
刘龙仙转身离开,没有发现李归仁正眼神深邃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似有深意。
哪怕是李归仁,也不得不承认,汴州朝廷这一手分化策略,当真是击中软肋,防无可防,破无可破。
如果他磨洋工,那么刘龙仙肯定明白,自己不希望他发达,二人之间的裂痕会持续扩大。
翻脸也就是朝夕而已了。
如果他不磨洋工,刘龙仙确实满意了,但是汴州那边要的是洛阳,对河阳三城暂时没什么想法,不过顺水人情而已。车光倩等人,不过是希望有人分担压力,顺便隔绝河阳三城的增援。
他们又没什么损失!
将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龙仙变成了刘节帅,跟李归仁平起平坐。
二人还能如从前那般同心同德,抱团取暖?
人心,是会变化的,甚至可以变得很快。未来会如何,李归仁已经预料不到了。
或许,还有第三个选项。李归仁眼中寒光一闪。
心中生出一股恶念来。
……
李归仁在想什么,车光倩并不知道,他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
银枪孝节军,已经屯扎于荥阳城西北面的汜水城。因为虎牢关已经不复存在,所以这里几乎可以看成是虎牢关的平替。
位置没差几百米,可以屯兵,但没有守住隘口的能力。
此时此刻,车光倩也来到这里,总揽军务。
打仗的活计,前期准备,包括使用计谋,离间敌人,都类似于足球里面传球和带球,无论玩得多么花里胡哨,最终都需要射门。
也就是正式出兵,一锤定音!
“李将军,李宝臣确定撤走了么?”
汜水小城的城头,车光倩眺望西面,询问身边的李嗣业道。
“回大帅,确实如此,斥候已经反复确认过,我们一直在跟踪李宝臣的队伍,现在他们已经离开陕州城,准备去潼关了。”
李嗣业老老实实的答道,虽然他心中有些埋怨车光倩太过于小心,但是斥候反复确认过的情报是不假的。
李宝臣确实带兵离开了洛阳,而且完全没有调转回来的趋势。
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基本确认李宝臣是返回关中了。
“明白了,待李归仁攻河阳三城时,我们就立刻动手攻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