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挽歌 第954节

  方重勇摸摸下巴上的短须嘿嘿笑道。

  刘晏心中好奇,疑惑问道:“官家,五个人会不会太少了,他们哪里有那么大的财力呢?”

  “一点也不少了,这是千金买骨,也是贵人不能贱用。这种买朴,不愁没人接活,放得太多,会让那些大商贾们觉得我们很着急。”

  方重勇耐心解释道,给刘晏倒了一杯酒。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此事便可以让刘晏牵头招标,利用民间的力量,去开发永济渠了。

  要不然,又得给百姓加税,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在这时,大聪明推开书房门,领进来一个风尘仆仆,脸上都是灰的将领,居然是李光弼的副将郝廷玉!

  “郝将军不是在淮西么,怎么来汴州了?”

  方重勇疑惑问道,李光弼也没跟他说过这件事啊?

  “官家,大事不好,荆襄那边的军队,正在鄱阳湖西岸训练水军,打造战船,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啊。

  李节帅怀疑他们有攻占江州的意图,已经带兵屯扎鄱阳湖东岸。

  请官家定夺!”

  郝廷玉一脸焦急禀告道,这一路赶来,不走水路的地段,硬是跑死了几匹马。

第727章 如何把大象装进冰箱

  在江南西道,洪州是荆襄“朝廷”与汴州“朝廷”的分界线,双方以鄱阳湖为界,西面的洪州归荆襄管辖,东面的饶州归汴州朝廷管辖。

  双方的兵马,分别屯扎于洪州的州治豫章,和饶州的州治鄱阳,并在鄱阳湖东西两侧都建有水寨,形成对峙格局已经有几年了。

  然而荆襄朝廷开始在鄱阳湖加紧训练水军,却是不久前才开始的事情。荆襄军自从上次走武关道入关中吃了大亏后,现在也学乖了,将突破口转向了别处。

  也就是各方兵力都比较薄弱的江南西道,偏东南方位置的鄱阳湖一线,企图先下江东,再谋淮南。

  这天晨雾未散,鄱阳湖荆襄军水寨的木栅门的铁索已经解开。

  主将鲁炅负手立于楼船高台之上,纸甲在曦光中泛着鲜艳的红色,嗯,那是为了指挥,专门给纸甲上的漆,有点方重勇前世COS的意思。

  这玩意的防御力着实一般,但有个好处是,掉水里短时间内可以不沉。纸甲的密度比水小,还能当救生圈用,因此在水军之中广泛装备,普及率远高于铁甲。

  如今这位江南西道节度使,兼岳州防御使和水师都督,此刻正用指节叩击着木栏杆。楼船上三丈高的“鲁“字帅旗,随风飘舞。

  四周有一众小船护卫着,可谓是旌旗猎猎,威武雄壮。

  “擂鼓!”鲁炅大喝一声,话音刚落,掌旗官便已经开始挥舞战旗,周遭战船箭楼上的牛皮战鼓骤然轰鸣,惊起苇荡间成群白鹭。

  但见百余艘战船,自水寨闸口鱼贯而出,大楼船破开湖面浊浪,蒙冲快舟如梭穿行其间,斗舰艨艟列阵森严,桅杆上各色战旗呼呼作响。

  紧接着,副将赵襄挥动令旗,战阵立时化作双翼鹤形。

  前排蒙冲船头突现寒光,数十架床弩同时上弦,精铁箭簇在雾霭中闪烁如星。

  目标直冲此番演练的靶船,就在前方数百丈远。

  “放!”

  随着鲁炅暴喝,指挥旗变换,弩箭如飞蝗一般撕裂晨雾,好似长虹贯日,将湖心靶船上的木靶射得木屑纷飞。

  紧接着,后排斗舰上忽起喊杀声,数百赤膊军士抡动长钩,铁索横江处激起丈许水幕,恰似蛟龙摆尾。

  “转锋矢阵!”

  鲁炅佩剑出鞘,指向前方靶船。

  只见各船桅顶皆挂上赤旗,艨艟大舰突然自两翼突前,船首包铜的冲角切开波涛,竟将江面犁出十余道雪白沟壑。

  当先楼船甲板轰然洞开,露出上面所装“石”。装着猛火油的陶罐,被装入石的抛射口,操手们额间青筋暴起,绞盘转动声如闷雷滚动。

  这种“炮弹”上有火石,砸到硬物之后,火星会把周边的火油引燃,无须射火箭引火,算是近期颜真卿他们“考古式研发”,从盛唐武备库中翻找出的“新科技”了。

  正当鲁炅志得意满,想着要荡平鄱阳湖时,忽见西侧阵型微乱。

  一艘艨艟偏离航道,船头居然直指中军旗舰而来!其势头之凶猛,用意之歹毒,很难判断他们是不是故意要搞事情。

  鲁炅眼角抽搐,右手拔出佩刀就想砍人,半天才忍耐下来,只是对着掌旗官低语了几句。

  但听破空声起,旗舰周遭的舰船,都将石瞄准那艘偏离预定航道的艨艟,猛火油的陶罐抛射而出,很快那艘船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沉没于鄱阳湖之中。

  “今后不听号令者,皆与此船一个下场。

  撤回水寨整军!查细作!”

  鲁炅的声音比冬天的江风还冷,刚刚那一下,让他踌躇满志的心情荡然无存。

  他转身望向身后一众吓得不敢出声的副将与幕僚,无奈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

  船队调转方向返回水寨,变阵过程中,还发生了一艘楼船将转向的艨艟撞翻,这样的恶劣事故。

  整支军队的底色开始暴露:这就是一支水军兵员素质较好的乌合之众!

  平日操练时人模狗样的,稍微遇到突发状况,就连变阵都够呛。

  出寨猛如虎,回寨怂如鼠,等回到水寨下船后,鲁炅立马感觉恶心得不行。

  都踏马训练了这么多次,都是湖边操船的漕工渔民出身,平日里行船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怎么聚集到一起之后,就完全不会变阵呢?

  鲁炅也知道,军中令行禁止,不是单打独斗。

  善于列阵对敌和平日里船夫把船耍得飞起,那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现在这支新编练的军队,就是作为水军的兵员,那是一等一的厉害,军中浪里白条的一抓一大把。

  但就是没有纪律,看不懂阵法。

  还是那句话,饭要一口口的吃,兵要一天天的练,任何所谓的“速成”,都有着极大隐患。

  心情烦闷的鲁炅回到豫章城,就看到朝廷的监军使已经到了。李深感宦官干政的恶劣影响,于是监军都是提拔的文官。

  这次担任监军使的人叫卢杞,目前担任兵部侍郎。他为人能说会道,在基哥时代,就已经崭露头角,颇得李信任。

  此番卢杞这个兵部侍郎来豫章,也是为了重要军务。

  “鲁将军,陛下催促得紧,麻烦您也看看。”

  卢杞将圣旨递给鲁炅,态度很是谦卑,言语中带着讨好。

  鲁炅若有所思的看了卢杞一眼,他听到一些传言,有人说卢杞此人妒贤嫉能,和颜真卿在朝中堪称是水火不容。

  但是李却对他很看重,想来,应该不是卢杞有什么特别的,而是颜真卿手中权力太大,让李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需要借用卢杞打压颜真卿。

  呵呵,还是文人之间无聊的内斗罢了。

  鲁炅想明白这个关节,一声不吭的接过圣旨,看完后,面色阴晴不定。

  “鲁将军,圣旨是怎么说的?下官并没有看过密旨。”

  卢杞小心翼翼的问道。

  “卢侍郎自己看吧。”

  鲁炅长叹一声,将手中黄色的绢帛递给卢杞。

  卢杞接过圣旨,一看不打紧,吓出一身冷汗。只见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趁汴州军在河北,主力尚未完全撤回的窗口期,赶紧的攻克饶州。

  迟了机会就没有了!

  如此,退可以凭借鄱阳湖守住南线,进则可以攻略浙西,虎视江东!等汴州军主力抵达江南西道的时候,想下口夺回鄱阳湖,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得不说,这封圣旨,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问题,说的也都是大道理。

  这就是好比说有一只大象进了屋子,要把大象装进冰箱里面,需要几个步骤?

  开门,装大象,关门。

  只需要三个步骤。

  如今鲁炅面临的问题也是类似的,请问攻略浙西需要几个步骤?

  也是三步。

  第一步,清扫鄱阳湖所有口岸的敌军。

  第二步,攻克饶州州治鄱阳县。

  第三步,以此为桥头堡,进军浙西。

  没了。

  然而,实现这些战略目标所面临的困难是什么呢?

  皇帝是不管的!困难都是底下人的事情,要不然,皇帝出俸禄养着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呢?

  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怎样将大象装进冰箱我是不管的,我知道只需要三步就行了!

  “卢侍郎,不瞒您说,今日清晨操演,军中一艘艨艟不听号令,另有一艘艨艟回水寨途中被撞沉,如此状况贸然出兵,只怕是……胜负难料啊。”

  鲁炅面色难堪的辩解道。

  听到这话卢杞脸色有些僵硬。

  感情鲁炅是真不行啊,不是他故意摆架子!

  此刻,卢杞的心也沉到谷底。

  这一趟,卢杞原本是指望鲁炅来带着自己飞的。借着这一战的战功,他就能稳稳压住颜真卿一头!

  所以,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无论鲁炅提什么要求,要钱要粮要兵都行!

  但你踏马怎么能事到临头说不行呢!

  “鲁将军,这这,这你叫本官回襄阳以后怎么跟陛下说呢?”

  卢杞如同热锅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

  “陛下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啊,你说你不能打,你如何不能打呢?”

  卢杞差点说漏嘴,把“陛下”说成“卢某”。

  “卢侍郎,鲁某只是实话实说。真要打了败仗,那才是愧对国家啊。

  陛下若是对鲁某不满,将鲁某调回襄阳即可。”

  鲁炅是个实在是,对着卢杞抱拳行礼,也不想再解释了。

  “唉!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

  卢杞抱头哀嚎,那模样看着如同一只土拨鼠,十分滑稽。

  “那个,末将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卢侍郎了。”

  鲁炅看到卢杞一副衰样,他自己也感觉很尴尬,于是告罪了一句就讪讪退下。

  等鲁炅走后,卢杞这才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个情况,鄱阳这边已经成为一个烫手山芋,要早点脱身才是。只不过,要如何名正言顺的脱身呢?

  卢杞眼珠一转,想到了一条毒计!

  ……

  “诸位,如今西南不稳,鄱阳湖之战迫在眉睫,该如何应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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