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蓝玉还号召所有部下,是他蓝玉的兵,就都剃成短发。
于是,十几位勋贵一夜间全成了短发。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剃了短发的人,就想把别人也拖下水。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或是自愿,或是被迫,都剃了短发。
不知不觉间,京城短发的人越来越多,平时走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几位。
尤其是上朝的时候,几十个短发官吏往那一站,很是显眼。
这可深深刺激到了某些文官脆弱的心。
立即就有人弹劾他们,衣冠不整上朝,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蓝玉等人自然不服,俺们冠冕衣物穿戴的整整齐齐,哪里衣冠不整了?
然后反过来参了一本,说这些人污蔑忠良,让皇帝为他们伸张正义。
朱元璋多鸡贼了,自然是和稀泥,双方各批评两句就让他们退下了。
下朝后,那些文官终于忍不住了,纷纷将自己写的文章拿出来。
还号召自己的学生,一起写文章批斗。
不过他们也吸取了教训,不敢再将头发和孝道联系在一起。
而是抓住礼法、传统来说事。
发型事小,礼法事大。
若不能防微杜渐,终将礼乐崩坏……
一夜之间,应天府的舆论就转变了。
从原来的讨论要不要剃发,变成了清一色的批判。
儒生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这只是表面,准确说这只是在士林。
最底层百姓心中的那杆秤,依然在摇摆不定。
他们认为儒生说的有道理,几千年传下来的老规矩,岂能说改就改?
可他们心中也清楚,短发真的能减少疾病和痛苦,是在救自己的命。
在礼法和自己的健康之间,百姓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之所以没人敢剃,还是畏惧礼法。
这些儒生的文章,被徐达打包送给了陈景恪。
陈景恪看过之后,笑了:“这群腐儒还没蠢到家,知道避重就轻。”
方孝孺不屑的道:“也够蠢的,不将头发和孝道绑定在一起,仅靠礼法他们输定了。”
一旁的李祺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有些无法理解。
大半个士林都在骂,可他们不但不以为意,还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难道礼法二字还不够严重吗?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李善长给他写了一封信,对他的奏疏表示了赞扬。
并告诉他,继续保持这样的节奏。
维护好和陈景恪的关系,但不参与礼法之争。
这本来就是他的打算,得到父亲的支持,做起来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陈景恪和方孝孺可不是无脑乐观,而是真的很高兴。
在古代,孝道才是最无解的。
你就算是有一万个理由,在孝道面前都不值一提。
如果儒生始终抓住孝道不放,那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现在儒生自己放弃将孝道和头发绑定,等于失去了最有利的武器。
当然,他们也不是自愿放弃的,而是被抓住了痛脚,不得不放弃。
现在他们只能用传统和礼法来压人。
礼法和传统,在王朝中后期,确实能压死人。
可现在大明初创,朱元璋还活着呢。
对他来说,礼法这玩意儿就是擦屁股纸。
他需要的礼法,那才是礼法,他不需要的还不如擦屁股纸。
只要他不发话,士林喊的再响都没用。
朱元璋会支持士林,还是支持自己?
陈景恪心中很清楚,他两者都不支持。
但他会支持对大明最有利的。
现在谁的倡议对大明最有利?还用问吗,自然是短发。
只是剃个短发,就能减少那么多疾病风险。
这样的法子,老朱只会嫌少。
至于什么礼法……长发和短发影响大明统治吗?影响老朱家的皇权稳固吗?
不影响?
那你这害人的礼法有多远就滚多远。
现在他没有发话,只是在等,等时机成熟。
随手将那些文章丢在桌子上,陈景恪说道:
“方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方孝孺自信的道:“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论写文章,为兄不输任何人。”
陈景恪随口问道:“方兄准备怎么反驳他们?”
方孝孺说道:“他们不是想讨论礼法吗,那我就好好的和他们辩一辩。”
陈景恪斟酌了一下,说道:“这样很容易掉入他们的节奏,辩到最后吃亏的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方孝孺眼睛一亮,说道:“景恪莫非还懂辩论之道?”
陈景恪摇摇头:“不是很懂,但我知道,辩论切不可落入对手的节奏,我们要主动掌握节奏。”
“打个比方,如果对方喜欢狗,还因此指责我们吃狗肉。”
“说狗多么温柔,多么善解人意,是人最好的朋友,怎么能吃狗肉呢?”
“这个时候,我们不要和他辩论到底能不能吃狗肉,而是从别的地方打击他。”
“要是这个人喜欢逛青楼,我们就可以从这一点进行指责。”
“青楼女子多是被逼卖身,她们已经够凄惨的了,竟然还去欺凌她们,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竟然不关心人,而是讨论能不能吃狗肉。”
“这样的伪君子,不配和你讨论任何问题。”
方孝孺抚掌大笑:“哈哈……好好好,景恪太谦虚了。”
“你这哪是不懂辩论之道,而是掌握了辩论的精髓啊。”
“我知道该怎么反驳那些腐儒了,就等着瞧好吧。”
李祺则是目瞪口呆,辩论竟然是这么玩的吗?
他已经开始为那些儒生们默哀了。
同时也做出一个决定,以后绝对不能得罪这俩人。
陈景恪又说道:“我们的文章不只是给儒生们看的,更是给普通百姓看的。”
“所以尽量写的浅显易懂一些,最好是河边洗菜的大娘都能听懂,并唠上几句。”
方孝孺想了想,说道:“我懂了,这就动笔。”
于是就钻进房间开始创作。
第二天就拿出了一篇千余字的文章。
陈景恪看后,也是赞不绝口。
这篇文章用笔非常朴实无华,几乎没有使用生僻的字眼,也没有使用一些谁都看不懂的典故。
而且还是半白话风格。
内容也写的非常生动有趣。
腐儒们不是讲礼法和传统吗?不是说传统不能破吗?
那咱们就来讲一讲衣冠。
方孝孺从先秦时期的衣冠,讲到两汉,再讲到唐宋。
每个时期的衣服都是不一样的,你们不是要遵守传统吗?
那请问应该穿哪个时期的?
先秦时期更古早,你们就恢复先秦衣冠吧?
但根据我的考证,先秦时期的裤子叫胫衣。
也就是只有两条裤腿,没有裆部也没有裤腰。
有裆和腰的裤子,那是汉朝以后才出现的。
所以,你们在和我讲礼法之前,先把裤子脱了。
看到这里,陈景恪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
先把裤子脱了,再和我讲礼法。
方孝孺果然不愧是第一大喷子,损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本意,文章最后笔锋一转,又回到了剃发这件事情上。
你们这群腐儒连衣冠都不愿意恢复,又有什么脸面谈礼法?
明知道剃短发百利而无一害,却还拿礼法来阻止,你们就是草菅人命。
然后又分析了,这些人为何会反对剃发。
因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享受国家俸禄和万民供养,不需要辛勤劳作。
他们有的是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不用担心有污垢,也不用担心生虱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