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支舰队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这样开走了。
直到这时船长费舍尔才告诉他,南洋是大明的势力范围。
有大明南洋舰队保护,没有任何海盗敢到这里来。
至于收保护费?没有的事儿。
水师问商船要钱,那叫抢劫。
商人主动给水师钱,那叫贿赂。
一旦被发现,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约翰胡斯感到无比震惊,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文明。
完全符合他心中所想象的‘文明之地’。
他也试着分析,欧罗巴和大明的区别,以及部分文化制度差异形成的原因。
欧罗巴处在碎裂状态,内部纷争不断,任何一个国家都无力去维护海域的安全。
甚至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地区,都是这种情况。
海贸越繁荣,海盗就越猖獗。
大明不同。
他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霸主,有足够的力量建立秩序。
任何敢挑战秩序的势力,都将遭受消灭打击。
所以商船才能放心的在这里航行。
而也只有一个稳定的秩序,才能诞生如此繁荣富裕的国度。
这种强大、文明,让胡斯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叹和羡慕。
而且他还从中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大明拥有强大的武力,却没有用在奴役剥削上,而是用武力构建稳定、健康的秩序。
堪称伟大。
之后他们路过淡马锡,虽然只是在港口补给的时候临时停靠了一下,他们都没被准许下船。
可在甲板上眺望,看到的繁华景象依然让他再次惊叹。
他还看到了那一尊高大的妈祖雕像,庞大的身躯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宛若真正的神明。
甚至他还看到,很多自称是虔诚基教水手,都在朝妈祖神像膜拜。
在西方,这就是对神灵的不忠和亵渎,可他们却做的如此自然。
就连傲慢的德意志船长费舍尔,都双手合十鞠躬祷告,祈求这位海洋女神的保护。
如果换成别的天主教徒,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义愤填膺。
然而约翰胡斯不是一般人,他早就对罗马天主教的教义心怀不满,想要发展出属于他们族群自己的基教。
所以严格来说,他也是罗马天主教的叛徒。
作为‘叛徒’,他对于费舍尔等人的行为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干涉。
一路上所见所闻,已经让他对大明充满了期待。
等到达泉州真正登上陆地,亲眼见到这个国度的模样,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里就是他要寻找的‘文明之地’。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海关衙门,这里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给外国人发放临时通行证。
这其实是属于鸿胪寺的外派机构,只是为了方便才与海关联合办公而已。
这种通行证有时间期限,且规定了活动区域。
到达期限,要么来补办续期,要么离开,否则被查到下场会很惨。
离开规定的活动区域,后果更加严重。
超期了可以拿钱恕罪,超出规定区域活动,会成为某矿场的一具白骨。
当然,也有那种长期手续,活动范围也几乎不设限制的。
但这种手续非常难拿,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只有一些特殊人群,比如外国使节,才可以拿到。
当然,学者也是可以拿到的,前提是要证明自己的学问。
而且对掌握学问的人,大明还开了绿色通道。
比如排队办理手续的时候,他们可以优先办理。
这更是让胡斯明白了这个国度强大的原因,尊重学问。
约翰胡斯能被聘任为名校校长,学问自不用提,他是有信心能拿到长期许可证的。
就在办理人员审核身份证明、通关手续的时候,费舍尔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朝一个方向示意:
“看到那个人了吗?他就是泉州海关的关长,也是这里权势最大的人之一。”
胡斯转头看去,就见到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便装只身离开了这里。
这不禁让他再次感到好奇:“他的权势如此之大,为何出行不带一个随从?”
费舍尔说道:“大明朝廷有要求,处理公务可以携带公务人员随行。”
“办理私事只能使用私人雇佣的仆从,不得使用国家官吏,否则会被记大过。”
胡斯叹道:“真是公私分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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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和宁并不知道,正有几个外国人在讨论自己。
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作为泉州海关关长,他哪天不被人惦记。
更何况,这会儿他还确实有急事。
老同事贾思义回京述职路过泉州,他作为地主怎么都得去接待一番。
只是最近大分封,无数的物资需要调拨运输,泉州作为最重要的港口城市,更是承担了重任。
办公室里,时刻都坐着十几家勋贵的代表,让他调拨物资、运输船。
他每天都为此事挠破了头,以至于把迎接贾思义的事儿都给忘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他只能急匆匆的赶过去。
第537章 沽名钓誉安平侯
龚和宁一路疾走来到一家酒楼,在小二的带领进入预定好的包间。
包间内有两人,正是泉州税务稽查局局长曹志勇和准备回京复命锦衣卫南洋分部百户贾思义。
一进门龚和宁就满脸赔笑:“我的错我的错,累你们久等了。”
贾思义正准备说没事儿,曹志勇却抢先一步说道:
“呦,龚关长说的哪里的话,您能来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敢说累啊。”
贾思义心下莞尔,也板着脸说道:“哎,这就叫……”
龚和宁无奈的道:“打住,我自罚三杯。”
曹志勇叹道:“哎,老贾我们两个人在这等了……”
龚和宁立即说道:“六杯,不能再多了,你们总不想看我横着出去吧。”
曹志勇当即闭嘴,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酒杯。
贾思义则已经举起了酒壶,斟了满满一杯。
正常来说,茶斟七分,酒满九分,这是礼节。
不过他们三个关系匪浅,加上又是罚酒,所以也就无所谓礼不礼了。
龚和宁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夹菜:
“饿了一上午了,先让我吃口菜垫吧垫吧。”
他也没在乎什么形象,狼吞虎咽猛吃了几大口,顺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把杯子往贾思义面前一伸:“没眼色,给我满上。”
贾思义失笑道:“得,我这个客人变成小二了,下次再也不打你们这过了。”
说说笑笑间六杯酒下肚,龚和宁也吃了个半饱,才放下筷子说道:
“咱们兄弟有两三年没在一起聚过了吧?”
贾思义说道:“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我回京述职。”
曹志勇插话道:“都这么久了吗?”
贾思义颔首道:“可不是吗,这么一算,咱们兄弟几个上次一起喝酒,还是四年前。”
龚和宁想到了什么,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那次还是老赵战死,咱们一起为他送行。”
“再上一次是六年前老云病死,咱们为他送行。”
“仔细想想,我竟然想不起咱们兄弟几个,上次齐聚一堂是什么时候了。”
他说的兄弟几个,不是他们三个,而是所有人。
曹志勇也叹道:“现在雷轩去了殷洲,皮诚去了安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他们。”
贾思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吁口气说道:
“都是为国效忠,况且我们也算是功成名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曹志勇也端起酒杯,陪他饮了一杯,说道:
“当年咱们十个人跟着杜老大在应天吃瘪,那时候只想着能捞个外派的活儿,哪敢想有今日。”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走现在这条路。”
贾思义肯定的道:“就算再来十次,我还是会走这条路。”
龚和宁则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只希望咱们兄弟十人能永远这么走下去。”
贾思义和曹志勇都默认不语。
明明是十个人,刚才他们只提了四个人,另外三个呢?为什么不提?
原因很简单,那三个人勾结在一起走上了歧途。
其中两个在被抓后,选择了坦白,将所有罪行以及同党都交代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