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医诊脉都是一个惯例,闭目凝神,那是一点都不能干扰的,更何况是替皇帝请脉。
戴权捧着一份上面粘了鸡毛的急递轻步无声地走了进来,见李院正闭目坐在那里请脉,便停住了脚步。
永昌帝一眼望见了他手中的急递,上面粘着三根羽毛,六百里加急!
“请陛下静心。”李院正仍闭着眼轻声说道。
永昌帝哪里坐得住,对李院正说道:“六百里加急。”
李院正睁开了眼,连忙站了起来,向永昌帝行了一礼,接着退了出去。
戴权捧着那份急递走了过来,一边说道:“是安徽来的。”
永昌帝眼一亮:“李虎又打了胜仗?”说着一把接过急递,撕开封口展看,接着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打得好!”说着大声咳起来。
戴权连忙在永昌帝背上轻捶,一边喊道:“药!快拿药来!”
一阵脚步响,李院正亲自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戴权接过药碗,照旧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说道:“皇上,喝药吧。”
永昌帝坐直了身子,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戴权又端着一碗温水递了过去,送到永昌帝嘴边。
永昌帝含了一口温水漱了口吐在药碗里,长舒了一口气。
戴权接过药碗,一边笑着说道:“李院正拟的方子好,皇上吃了三个七剂药已经好了很多,再吃四个七剂药,天冷之前皇上的龙体就全好了。”
永昌帝笑了一笑,说道:“再来两个这样的捷报,朕什么病就都好了!”说着将那份捷报递给戴权,“你看看吧。”又对李院正,“你也瞧瞧。”
李院正笑回道:“臣也沾沾喜气。”说着走到戴权身边,目光却没有瞟向那份捷报。
看罢,戴权有些兴奋了:“照这样子打下去,年底之前就能剿灭安徽境内的白莲教逆匪!水溶这个逆贼就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头了!”
永昌帝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说的那样简单!水溶不仅率领数万白莲教逆匪退到了舒城,还裹挟了合肥青壮,并把十几万老弱妇孺留给了朝廷。”
顿了顿,“这一战意义不小,不仅稳住了局势,还让朝廷夺回了优势。”
就在这时,一名司礼监红衣大太监捧着一个上锁的匣子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是安徽来的。”
李院正端起榻几上的药碗,退了出去。
永昌帝从墙角的大柜子里取来了钥匙,将那只密匣打开,取出里面的公文展看。
看罢,永昌帝显得有些激动,把那份公文放在手心重重地拍了两下:“这才是我大顺的大忠臣,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个人利益,为了军功爵位,肆意屠戮百姓,败坏朕的名声!”
戴权暗暗一惊,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啊?
永昌帝想了一想,大声喊道:“来呀。”
当值大太监应声走了进来。
永昌帝:“到内务府去,把各处新进献的珍宝、绸缎、皮毛、参、茶等物品都给李家送去一份。”
当值大太监愣了一下,这个“等物品”的范围太大了,好歹在皇宫里摸爬了几十年,立刻答道:“是。奴才这就去广储司,将六库里的物品各挑选一份,亲自给忠勇侯府送去。”
永昌帝:“去吧。”
那红衣大太监又说话了:“皇上,保定府那边传来消息,那边传起了一个谣言说忠顺王爷勾结白莲教逆匪,养寇自重.”
“谁说的?!抓起来了没有?”永昌帝的脸青了。
那红衣大太监:“好像是从过往的商客嘴里传出去的,具体什么情况还在查。”
永昌帝:“好好查,把那个造谣生事的给朕找出来!”
那红衣大太监:“是。”答着躬身退了出去。
永昌帝望向戴权:“忠顺什么时候进京?”
戴权:“忠顺王爷在徐州换乘官船,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京。”
“他还有脸坐船一路招摇?!”
永昌帝的脸十分难看了,“他就不怕那些失去亲人的直隶百姓活撕了他!”
戴权明白了:“老奴这就派急递通报,让忠顺王爷换乘马车,日夜兼程进京。”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哼”了一声,永昌帝在榻上坐下了。
这时,李院正疾步无声地走了进来,轻声说道:“陛下,该请脉了。”
永昌帝“嗯”了一声,伸手放在小脉枕上。
国丧期间不得宴乐,茶楼生意爆火了起来,甚至一些酒楼暂时改行做了茶水生意。
太和楼也做起了茶水生意,生意依旧火爆。关内关外进京办事的武官一边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一边等候兵部的消息。
一些好事的闲汉也会来太和楼凑热闹,一枚铜钱一碗茶,三五个围坐一席,一边聊着听来的八卦,一边侧着耳听其他人聊天,打探自己不知道的八卦。
这时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的大汉,一看就是那种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跑堂的显然认识他,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孙大人,您来了,您吉祥,楼上雅座?”
孙大人:“不了。”说着走到门边一张桌子坐下,“老规矩。”
跑堂的一笑:“明白。”
孙大人解下腰间那只沉沉的搭裢往桌上一扔,一双眼不时地暗中打量着地厅里的茶客和上楼下楼的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跑堂的捧着个托盘来了,官窑的茶壶茶碗,还有四碟精致的点心,一一摆了下来,接着又殷勤地倒茶。
孙大人从褡裢里掏出一颗碎银,扔给跑堂的。
跑堂的慌忙双手接住,笑道:“谢孙大人的赏。”说着便要告退。
“慢着。”孙大人叫住了他,问道:“兵部的几位大人一般都是什么时候过来?”
跑堂的笑回道:“回孙大人,酒楼的规矩,不许打听朝廷的政事,更不许谈论官员的事。”
孙大人默了一下,又问道:“你们侯府的三伯什么时候过来?”
跑堂的:“您说笑了,这种事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知道的。孙大人,没有事,小的忙去了。”
孙大人只得点了点头。
跑堂的走进柜台,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那个孙绍祖打听三伯什么时候过来?”
掌柜的:“哦?”
跑堂的:“他还打听兵部的几位大人,要不要通知兵部那边?”
掌柜的想了一想,说道:“算了,他算是贾家的门生,闹出事来,大家脸上都无光.派个人将这件事告诉三伯。”
跑堂的:“是。”答着转身进了后院。
“大新闻!大新闻”
一个闲汉兴冲冲闯了进来,大声说道:“安徽大捷!侯爷又打了大胜仗还有,皇上给李家赏赐了好多东西,好家伙,装满箱子的大车一眼望不到头.”
满座大哗!
“李虎又打了大胜仗!”
孙绍祖眼中闪出光来,李虎扩军三万,正需要自己这样能打的年轻将领,再有贾家的关系,怎么着也能弄个参将当当,就是游击将军也行。
李虎是有名的常胜将军,在他麾下打几个漂亮的大胜仗,再花点钱运作一下,战后留在南方富贵乡当个副总兵什么的,到时候会有大把的钱财和美女入怀。
一想到钱财和美女,孙绍祖眼中立刻闪过贪婪的光芒,接着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出点血,给贾家那个老不死的送点好东西。
第385章 先在战场上活下来再说
“.发财了!姑娘,咱家发财了!”
“哇,这一箱子里全是珠玉宝石!”
“这一箱子怎么全是茶叶啊~”
“你们快来看,这里还有金碗银碟呢”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箱笼,紫鹃、雪雁、晴雯和香菱等人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香菱兴奋地:“娘,娘,这是什么啊”
封氏苦笑地摇了摇头,甄家是富过,但也只是小富小贵,她哪里见过皇宫大内的珍宝。
琥珀瞄了一眼,笑着说道:“这是海龙皮,是宫里御用的皮质衣料,严禁一般官民使用,老太太箱子里就收着一件海龙皮褂子。”又对走过来的林黛玉,“海龙皮柔软温和,冬天穿着不仅暖和,还不怕雨雪。现在才十月初,正好给姑娘裁件衣服,留着冬天下雪穿。”
林黛玉笑了笑,说道:“我在家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哪里需要它,留着给你们二爷吧。”说着,望向箱子里的白狐狸皮,“我倒觉得这白狐狸皮挺好的。”
琥珀突然想起了:“老太太屋里有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非常漂亮。现在姑娘能穿大红了,这里白狐狸皮、羽缎、羽纱等都齐全,咱们也做一件,姑娘下雪天穿上一定非常好看!”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头,狐皮貂皮各挑了一件,外加两小瓶上用新茶,让人给李三送去。
家主打了胜仗,是天大的喜事。林黛玉大手一挥,封氏和众管事媳妇一人一匹衣料,婆子丫鬟和小厮赏两个月月钱,外头管事的同样一人一匹衣料,亲兵每人两匹衣料。
王嬷嬷不能与李三比,只一件银鼠皮和两小瓶上用新茶。紫鹃、雪雁和晴雯都是首饰,琥珀和香菱的待遇与她们不一样,俩人是李虎的通房丫头,要照顾李虎的脸面,首饰、绸缎、皮毛等装了一箱笼。
看着正在收拾箱笼的众人,林黛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婆子的声音:“小妮来了。”
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差点把这丫头给忘记了。
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妮从院子的月门走了进来。
小妮成婚了,贾芸他娘急着抱孙子,倪二担心两家的身份地位越拉越大,没等贾芸回京,两家就开始走流程。贾芸他娘又担心贾芸随时出征,加上倪二也是个不拘礼数的,双方一商量,趁着贾芸回京的那几日把婚礼给办了。
走到面前,小妮道了万福,笑着说道:“给姑娘贺喜。”说着将礼单送上去。
林黛玉接了,仔细看过,笑着说道:“又不是外人,心意到了就好。下次别送这么贵重的贺仪了。”
紫鹃瞄了一眼,笑道:“大胜仗还在后头呢,你这次送这么贵重的贺仪,下次送什么?你的嫁妆是丰厚,又能送几次?”
小妮笑回道:“马上年节了,姑娘随便赏我们点东西,就够我们几辈子的了。”
林黛玉:“那就少赏点”
小妮笑道:“明年还有呢。”
林黛玉笑着点了点她:“你这是打哪来?”
“我爹也来了,在前院与三伯说话呢。”小妮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上去。
林黛玉接过那信撕开展看,接着蹙起了眉头,贾雨村与和合伙做起了买卖?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买卖?!
想着,林黛玉将那封信折好,最近京城局势挺魔幻的。甄与王子腾的儿子王礼交往得火热,衍圣公与恩科进士那帮子官员抱团取暖,勋贵一脉背地里也是小动作不断,似乎所有人都在找盟友和靠山,应对接下来的复杂局势。
现在谁也摸不准皇帝的心思,当日的情形是有册封皇太孙的可能,但皇帝似乎又没这个打算,快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朝廷上下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这让好些官员焦急不已,甚至是惴惴不安。
林黛玉又想起了父亲林如海的信,也是满腹的牢骚,不理解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紫鹃见林黛玉发愣,忙笑着招呼:“你来的巧了,才刚姑娘说要打发人给你送东西呢。”
林黛玉这才回过神,笑着说道:“我给你挑了一套首饰,放屋里了。你再给你婆婆挑几匹衣料吧。”
小妮微微一福身:“谢姑娘赏。”
紫鹃扑闪了几下眼睛,心道自家姑娘跟二爷学坏了,现在说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