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默了一下,走到榻上坐下,拿起那份捷报接着看了起来,突然“唔”了一声,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众人都被他的神态惊住了。
好一阵子,永昌帝才把那份捷报重重一合,转望向牛继宗:“那个孙绍祖是贾赦介绍的?”
牛继宗愣住了,什么孙绍祖?什么贾赦介绍的?
永昌帝反应过来了,孙绍祖一个小小的边镇指挥,牛继宗这个兵部尚书哪里会知道他。
想着,永昌帝不免又想起了戴权,只是,这才刚过了几天就把他叫回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永昌帝又把目光转向午门当值大太监:“那个孙绍祖人呢?”
午门当值大太监:“回皇上的话,在午门外等候处置呢。”
同样的路,白鸿志走了七天,孙绍祖却只用了四天。不,孙绍祖比白鸿志还多走了两百余里,可见其身体强壮。
永昌帝举起那份捷报:“这个孙绍祖出身大同将门,有着世袭的武勋职位,家族深受朝廷的恩德,却不思捐躯报效,反而忘恩负义、反噬朝廷,不仅投靠逆贼并攻陷孝感、大肆屠戮百姓、奸淫民女,还替逆贼水溶出谋划策、妄图颠覆朝廷,实属十恶不赦!”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惊住了,这个孙绍祖竟如此胆大妄为!
永昌帝:“那个白鸿志割了多少刀?”
当值大太监:“不到三等,一千一百五十八刀。”
大顺承明制,凌迟刑罚分为三等,第一等的要割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二等的要割两千八百九十六刀,第三等的要割一千五百八十五刀。
永昌帝:“孙绍祖十恶不赦,不必交部议罪,着即押付菜市口凌迟处死,夷其三族!凌迟三日,剐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当值大太监:“遵旨。”答着躬身退下。
三人对视了一眼,大过节杀人?
永昌帝将那份捷报放下,来回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李虎平定了这场叛乱,为朝廷立了大功劳,该晋封公爵,只是这封号.”
这时一名司礼监红衣大太监捧着一份急递走了进来:“皇上,黄监军的急递。”
永昌帝接过那份急递,撕开封口展看,一惊:“李虎病了!”
第407章 行刑,封号
正月十五前,官府不拿人、债主不讨债,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顺立国百余年,从未打破过,更别说正月初一杀人了,还是凌迟!
老百姓兴奋了,通往菜市口的路上挤满了人,一个个裹着大棉袄,头上身上落满了雪,冻得鼻涕直流,但那也高兴,娱乐节目太少了。
“来了!来了!”
马蹄声和车轮压雪声传了过来。
人群骚动起来,后面的不断往前面拥,维持秩序的兵马司兵丁们横着长枪拼命地抵住涌动的人潮。
与其他死刑犯不一样,被凌迟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扒光衣服游行示众,这种做法就是为了对受刑者进行凌辱!
为了保证孙绍祖能撑过三天,剐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刑部不仅掏银子熬参汤给他喝,还破例在行刑台上搭了棚子替他挡雪、四周添了大火盆给他驱寒暖身,大顺立国以来独一份!
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根本不清楚孙绍祖犯了什么罪,但能被朝廷凌迟的,肯定不是好人。
不知谁吼了一声:“打他!”
接着一团雪球砸在孙绍祖的脸上!
犹如水珠溅入滚油锅里,一团团雪球飞向孙绍祖.
很快,口中衔着木嚼的孙绍祖被绑在了行刑台上木柱上。
刑部官员为孙绍祖验明身份后,开始宣读圣旨。
听了孙绍祖的罪名,老百姓更愤怒了,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给千刀万剐了,挤在行刑台前的人口吐震耳的骂声,至于谁说的是什么,骂的是什么,那是根本听不清楚。
在老百姓的谩骂声中,身着红衣的刽子手来到了孙绍祖的面前。
一等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按规矩头一日先剐三百五十七刀,每一刀大小如指甲片,在胸膛左右起,每十刀一歇,一吆喝,让犯人保持清醒。
刽子手望着孙绍祖,突然猛拍他的心窝一掌,紧接着操着刀子,灵巧地一转,从孙绍祖的右胸脯上旋下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
紧接着,刽子手用刀尖扎住那片肉,高高地举起来,向左右的监斩官和百姓展示。与此同时,他的徒弟高声喊道:“第一刀!”
这时只见刽子手将手腕一抖,那片扎在刀尖上的肉飞了起来,然后落下,这第一片肉是谢天的。
第二刀从左胸动刀,老样子,干净利落的切下一块肉,然后摔在地上,谢地。头两片肉要祭天地!还有第三片,这一片肉甩向空中,谓之谢鬼神!
仪式结束,凌迟正式开始.
围观的百姓开始都还是静静地望着,可很快便有闲汉带头喊了起来:“十一!十二!十三!”
接着更多的百姓喊了起来:“十四!十五!十六.”
十几刀下去了,孙绍祖身上已经出血了,不过并不多,天气寒冷,加上开刀前那一掌打在孙绍祖的大血脉上,伤口处只渗出一些血珠。
切下来的肉,要一片一片摆在案头,执刑完毕,刑部官员要上前点数,多一片或者少一片,都是违抗圣旨。
一刀一刀切下,孙绍祖疼得双眼圆瞪,头上汗如雨下,绑在木头上的手臂青筋暴起
好大雪,漫天纷纷扬扬,贾赦院中的雪地上跪满了阖府的家人奴婢。
跪在那里的贾赦不仅惊恐亦且茫然。
宣旨太监温言提醒:“贾将军,谢恩吧。”
贾赦这才醒来,忙叩下头去:“罪臣领旨!”
宣旨太监将圣旨递给贾赦,一面说道:“陛下说了,赃物和抵罪银子打发人送到户部去就行了。”
贾赦:“是。”答着,捧着圣旨站了起来,对王善保说道:“请这位公公下去吃茶。”
宣旨太监:“不麻烦了,司礼监那边还等着回话呢。”说罢,转身离去。
贾赦目送着宣旨太监消失在大雪中,低头望向手中的圣旨,下颚的胡须在微微抖动。
这时邢夫人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老爷”
贾赦:“散了吧。”
邢夫人闻言心里一松,答了个“是”,连忙招呼众人退下。
“王善保留下。”贾赦补了一句。
王善保停了下来。
贾赦咬着牙:“你去菜市口一趟,告诉刑部的人和刽子手,替我好好招待那个狗杂种!”
王善保:“出多少钱?”
贾赦:“随他们开口。”
王善保微微一愣,铁公鸡拔毛了!看来被那个孙绍祖气的不轻啊!
贾赦:“让他们去户部找你们二爷拿银子。”
王善保暗暗一笑:“是。”答着退了出去。
这里只剩下了贾赦,他望了望手中的圣旨,然后朝皇宫方向吐了口唾沫:“有你哭的时候.”转身向书房走去。
国公是一种极高的荣誉头衔,用以封赏对国家和皇室有重要贡献的人,非军功社稷者不得封赏。
国公爵位也分三六九等,以国名为封号,以吉祥、美德字为封号,甚至以方位为封号,最尊贵的国公封号自然是以国名为封号,这一类封号不仅是对个人功绩的认可,也是对其家族的荣耀。
永昌帝背着手在御案前来回疾走。
皇太孙静静地坐在榻上,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永昌帝猛地又走到御案前坐下,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笺纸上大大写上了“忠国公、安国公、定国公、襄国公”一排大字。
想了一想,又写上了“威国公”三个大字。
顿了顿,又写上了“靖国公”、“卫国公”,随即又将“卫国公”三个字划去,接着,他在最底下写下了“郑国公”和“鲁国公”,便搁下了笔,两眼紧紧地盯着那张纸凝神默思。
过了不知多久,永昌帝回过神来,提笔划掉了“郑国公”、“威国公”、“安国公”、“定国公”和“襄国公”,朱笔在“鲁国公”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
纸上只留下“忠国公”、“靖国公”和“鲁国公”。
永昌帝提笔在空白处写了起来,“年禄三千五百石”、“加封太子少保”、“赏穿.”
墙角的自鸣钟突然响了,永昌帝手一抖,一滴浓浓的朱墨滴在宣纸上。
看着被朱墨覆盖了的“赏穿”两个字,永昌帝怔了一怔,接着将笔一搁,向指针望去,该用膳了!
就在这时,当值大太监轻步无声走了进来,禀道:“启奏皇上,淑妃娘娘想给三殿下送饺子.”
永昌帝默了一下,说道:“让老三进宫陪他母妃用膳,黄昏前出宫。”说完,对皇太孙,“走,去你皇祖母那.”
第408章 林妹妹的嘲讽
大雪纷纷扬扬,整个后花园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静谧而又美丽。
雪幕中,紫鹃打着青绸油伞在积雪的小径上艰难地行进。
前方,一行被白雪覆盖了一半的脚印直伸向远方。身后,封氏正招呼一大群婆子将干草铺在雪上。
大年初一不扫地,扫地会将财气、祥气扫走。
紫鹃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转过小竹林,终于来到了凸碧山庄山坡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扑鼻。抬头望去,半山腰有数十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景,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
通往凸碧山庄的石阶上果然有一双脚印,紫鹃沿着脚印向山上走去。
那双脚印在半山腰处转向了左侧的梅林,紫鹃又沿着脚印走进了梅林,十数株梅树错落而生,枝头上的梅花竞相绽放。
雪花轻轻覆盖在红梅的枝头,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娇艳欲滴,美得惊心动魄。
终于,在一片静谧的角落,那一抹醉人的红映入眼帘。
正是林黛玉,从这个方向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在白雪红梅的映衬下,那张俏脸愈发娇艳欲滴。
紫鹃笑了一笑,自家姑娘是越来越漂亮了,还有这身打扮,头上戴着大红色的观音兜,身上罩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着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脚上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里面的正装也是大红缎面,且绣着凤鸟纹和牡丹。
在这个家里,大红和牡丹只能出现在林黛玉的身上,至于凤鸟纹,就算没有李虎,作为一等伯、山东河南总督的嫡女,林黛玉也有这个资格。而且这些衣料都是宫里按照相应的身份地位赏赐的。
林黛玉的余光感觉到了,没有回头,笑着说道:“偷看别人,小心长针眼。”
“姑娘不要学二爷说话。”
紫鹃笑着走了过去,将伞罩在林黛玉头上,“就知道姑娘又一个人来这里了。”
林黛玉依然望着前方:“我怕又闹得大家不得安生,所以不许雪雁她们跟着,一个人过来看看雪景,瞧一瞧这红梅。”
“姑娘心地善良,怕我们冷着,可规矩不能坏。”
紫鹃掏出手绢,替林黛玉掸去了头上和身上的雪,一边说道:“才刚王嬷嬷来送礼单,没见着姑娘,一问都说不知道,便动了肝火。不仅雪雁她们几个挨了板子,就连我们也跟着吃瓜落儿,每人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林黛玉一笑:“没事,我补给你们。”
紫鹃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是规矩”
“你烦死了!”林黛玉瞪了她一眼。
紫鹃:“这么大的风雪,姑娘要是冒了风寒可不得了。”
林黛玉拿她有些无可奈何:“我这就跟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紫鹃掩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