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军,不断有哨骑和牧民过来向他报告消息,来的是秦人和匈奴人组成的联军。
听到秦人真的来了,东胡王和一众头领神情更加严肃,人的名树的影,秦人能灭南方六国,绝非易与之辈,他们畏惧的是秦人,可不是匈奴人。
匈奴人不过是群胆小懦弱之辈,曾经被他们勒索欺辱,也不敢反抗,要不是秦人,匈奴人还要被他们一直欺辱下去。
另一边,王贲坐在马背上,左手牵着缰绳御马,右手持一望远镜,看向前方,对跟在附近的头曼道:“来了!”
头曼手里也拿着副望远镜,望见东胡大军朝这边过来的场景,眼里不禁生出些担忧,这过来的东胡骑兵人数胜过他们,他们真的能战而胜之?
要是出了意外,恐怕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但如今已上了大秦这艘船,又不能跳船,只能跟着船走,希望大秦这艘船够结实,能够保住他们。
在随秦军一同出兵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车驾中所拉载的是什么东西,可惜很无奈,他们看了也不太明白。
那东西是一根大粗圆管,看其材质,似是以铜铸成,一端开口,一端则未,较于端末,开口处要细些,即一根一端细一端粗的粗铜管,其还装配了轮子,方便将其移动。
看其一端开口,此物的对敌之法,头曼等人猜测可能是从开口处发射什么东西,但能发射什么?
无非就箭矢、石块或铁球,可那威力能有多大?
随着两方朝彼此抵近,东胡王也看到远处的秦匈联合军,只见一支骑兵脱离大部队,当先朝他们冲来。
看这支骑兵所打旗号,不是匈奴人,而是秦军,东胡王立刻明白这支秦军骑兵是在向他们邀战,先于大部队开战前斗上一场:就问你东胡王有没有胆量也派出一支骑兵与我等战过一场?
东胡王和东胡一众头领快速在头脑中判断,这先战的一场如果能得胜,那会极大打击敌军士气,提振己方士气,可要是失败,则会变成打击己方士气,提振敌军士气,可谓一柄双刃剑。
秦人必是觉得有把握得胜,才敢派这队骑兵向他们邀战,然而若是如此,那他们最好不按秦人设好的道路走,不接这邀战。
但直言不接受秦人邀战,恐会让士卒认为他们是畏惧秦人才不接受邀战,从而影响士气,必须找一理由。
一东胡头领给出了理由:“大王,秦人狡诈,须多加提防,如今胜势在我等手中,万莫中了秦人奸计!”
东胡王立马顺着这名东胡头领给的台阶,点头道:“秦人定是见我等大军到来,知其等败局已定,才如此作为,未想被扎博首领一眼看破,秦人此计将不成矣!”
东胡王看向还在冲来的那队秦军骑兵,又道:“但一队秦军也敢邀战我等?谁愿与本王将其拿下?”
派出一队兵力差不多的骑兵和这队秦军正面硬碰硬,东胡王和一众头领不想干,万一未能胜过,影响太大,可以兵力优势将这队秦军骑兵吃下,拿个首胜,那还是可以的。
东胡王的意图也被其他头领给琢磨到了,立刻便有东胡头领请战,东胡王点了四人,让几人各令一支东胡骑兵向这队秦骑迎击。
率领这队秦骑的是王离,他所率领的骑兵人数只有三千,可东胡人却派了上万骑兵迎击他,这让王离有些郁闷:东胡人这么谨慎?
好在他得到的命令是:若东胡人接受邀战,那便先胜过一场,挫伤东胡士气,若东胡人不接受邀战,那便退回。
王离自信就算东胡人派出了上万骑,他也能带领这三千骑将东胡万骑杀败,可与东胡万骑交战,必会被其缠住,东胡要是再派更多骑兵过来,到时他和带领的三千骑必会陷入困境。
为大局考虑,王离果断下令:“东胡人皆是无胆之辈,不敢与我等堂堂正正一战,将士们,随本将回军!”
王离驭使战马转向,在东胡上万骑兵赶到前,先一步往秦匈联军大部队返回。
看到数千秦骑被他们逼退,东胡王指着王离逃回的方向,高声道:“看到没?秦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恐惧,也会害怕,并非不可战胜,随本王将这些秦人留在此处,让秦人永远畏惧害怕我等!”
随东胡王的话,东胡大军士气顿时提振了不少,原来秦人也会狼狈逃窜,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也是,大家都是人,都一颗头两条腿,被箭射中会流血,被砍了头会死,有啥可害怕恐惧的?
在这一刻,东胡人完成了对秦人的祛魅,觉得他们有机会击败秦人,打赢这一场战争。
头曼等人见王离率军溜了一圈回来,倒未损伤多少士气,都看得出来,王离回军是因东胡不讲武德,不敢堂堂正正接战,反而以人数优势逼迫,如果是同等兵力,王离将军必定会击败东胡!
而且,王贲还老神神在在地坐在马背上,没有丝毫惊慌,一副尽在掌握的态度让头曼等人心安。
虽有王离出兵邀战这点小波折,但秦匈联合军并未停止行进,很快便和东胡军接近到一个在骑兵战场上的临界距离。
只要越过这个距离,双方都能对彼此发起有效冲锋,而另一方即使能逃脱,也会遭受一定损失。
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看向秦匈联军,联军中的秦军和匈奴人很好辨认,秦军兵甲更加精良,且样式较为统一,匈奴人的兵甲则五花八门,有些匈奴骑士甚至没有甲胄。
让东胡王等人更感欣喜的是,这支联军中,秦军虽兵甲精良,但人数只有两万到三万之间,其余的皆是匈奴人。
匈奴人能成什么事?
不过是条曾被他们欺负,现在又冲秦人摇尾乞怜的懦犬罢了!
只要将秦军击败,匈奴人不足为虑。
东胡王也注意到联军中带着奇怪的东西,只是一时看不出这些粗大带两轮的铜管有何用,尽管有些在意,可联军已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仔细去想。
达到临界距离后,秦匈联军依旧未停,继续朝东胡大军的方向前进,突破临界距离,只是速度慢了下来,不再是急行军,而是一步步稳步挺进。
东胡王和东胡一众头领看到秦匈联军继续行进,也明白过来,指挥联军将领在逼他们必须交战。
他们若不愿不交战,只能后退或分散避让,可联军行进的前方是他们的驻地,那里有他们的牲畜、有他们的族人。
不可能让联军突进到那,否则联军将驻地攻破,即使他们还活着,失去了牲畜和女人,东胡将元气大伤,不死也残。
但联军这么做也有一个极大的坏处: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能完成对联军的包围,他们有可能将这支秦匈联军所有人尽数吃掉。
一想到这个结果,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眼中泛起莫名光彩,那可是全灭秦军啊,只要能成,整个草原都将传响他们东胡的威名:连秦军都灭在他们手中,谁敢不服,谁敢不臣?
这一把必须得干,东胡王看向随他过来的一众头领,都看出彼此的想法:将这支秦军消灭于此,振东胡之威!
随东胡王下令,东胡大军在各个头领带领下先避开与联军正面交战,插到联军后方及左右两侧,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联军围于其中。
但指挥联军的将领仿佛感受不到他们已陷入了危险的包围之中,依旧在向前挺进。
这正是王贲的策略:骑兵机动性太强,若让东胡骑兵动起来,那么多人满山遍野到处跑,反而会增加联军的作战难度,联军很难将其等击破,就算击败,也很难重创覆灭东胡,必须让东胡大军集中起来和他们正面交战。
现在,王贲摆出要进攻东胡人驻地的态势,只要东胡人不想驻地被破,其等族人、牲畜被掠,便会选择和联军交战,王贲又故意给机会让东胡人形成包围,觉得他们有获胜之机,进一步引诱东胡人。
王离方才领兵邀战,又被迫撤回,虽说那并非王贲的本意,但也起到了提振东胡士气的作用,让其等心生“秦军不过如此”的念头。
这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必须得确信己方能正面击败敌军,能打破敌军包围才可为,否则此策只会落得全军覆灭的结果。
王贲十分相信他和王翦训练了近一年的热武器部队,以火炮的威力定能给东胡人惊喜。
见联军速度再次放缓,却仍在继续行进,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更确信联军的确是在逼他们交战。
当包围完成,属于东胡的号角声在这片原野上响起,那是开战进攻的信号,是东胡从千百年前传下的战争号角。
东胡驻地,听到这号角声,许多东胡人看向这方,目光跨越空间的阻隔,看到他们族中的战士在原野上朝敌军杀去。
留守驻地的除了少量骑兵,其余皆是东胡的老弱妇孺,他们如今所能做的,是在这等待战斗的结果,响起这号角声,应该能胜吧?
忽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如天雷接连炸响,许多东胡人被吓了一跳,牲畜更被惊得乱叫乱跳,一时间,驻地内牛叫马嘶。
但东胡人没空安抚狂乱的牲畜,抬头看向天空,明明是晴天,哪有打雷的迹象?
可是,没有打雷,那如天雷般的怪声又从何而来?
那怪声没停,依旧在不停传来,传来的方向正是西边,驻地内的东胡人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375章 一触即溃,东胡战败
那怪声如雷轰鸣,又像山石炸裂,那边究竟在发生什么?
以往从未见大王和头人们搞出这种动静,也就意味着这很可能是秦人或匈奴人的手段。
众多东胡的妇孺老幼望向西边,然而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战场的状况,越发让他们感到担忧!
而在远处,头曼等,及随军过来观战的耽摩栗底僧侣正陷入震惊,好些人连自己摔在地上也没注意。
原来这就是秦人的依仗,原来那种武器是这么用的,难怪秦人那般自信,一切在此时终于明了,只是明了后,头曼等人没有一点被老大哥带着躺赢的喜悦,只剩下深深的冰凉恐惧。
就在刚刚,东胡王下令对联军形成包围的东胡大军进攻,东胡骑兵朝联军冲锋而来,当东胡骑兵冲到一定距离,秦人发起了反击。
秦人并没用骑兵反冲锋,而是冷静地将那些粗大的铜管挪出,由那批着装不同的秦军操作,随后他们便看到一团团火光从铜管口向外喷出,紧接听到一声声轰鸣,那轰鸣如同天雷震响,只是比天雷更加更多更密。
当时便有许多马匹被惊到,不受骑士控制,不仅是东胡人的马,他们匈奴的马也是一样,唯有秦人的战马还算镇定,一看便知在事前经受过训练。
他们倒也还好,并未骑马冲锋,东胡人可就惨了,受惊的马发狂,将不少东胡骑兵给甩下马背,而在冲锋时被甩下,结果可想而知……
但这并不是让他们震惊的,让他们震惊的是那武器发射出的东西威力,只见那些东西携带火光飞出铜管口后,有的轰到正在冲锋的东胡骑兵身上,那名可怜的东胡骑兵直接没了半个身体,残余的肢体还在随战马冲锋,可人已死得不能再死。
那东西在砸死这名东胡骑兵后,去势不止,又接连将数位东胡骑兵毙杀,直到最后撞到一匹东胡战马的前腿,将之砸折,那匹战马哀鸣一声,带着背上的东胡骑士一头栽倒在战场上。
这时,头曼等人才看清那东西是颗球,球上沾染着人血、马血,滚落在草地上,小小一颗球,竟有如此威力!
有的球在出了铜管后并未立即轰到人或马,可其落地后会再度弹起并继续前进,不论是东胡骑兵,还是东胡战马,击中便是死,擦着便是伤。
秦人那些铜管还在不停发射,耳畔不停传来阵阵轰鸣,每一道轰鸣声都代表有一个方向的东胡骑兵受创。
这是一场他们以往从未见过的战争,但胜利的一方已不用怀疑,必是秦人取得胜利,东胡人已完全没法控这场战争。
他们的战马受惊发狂,有的马匹带着背上的东胡骑士逃跑,即使有些马受惊后还在冲锋,可迎接他们的是秦人的那种恐怖武器。
东胡人此时也知道他们遭到了秦人的反击,可完全不懂秦人是怎么做到的,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思考这些,都知道他们败局已定。
不用谁下令,只要所骑的马匹还能控制,还活着的东胡人纷纷朝各个方向逃跑,没看见大王、头人们都在逃,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看到东胡骑兵溃败,开始逃亡,王贲拔出出征前始皇帝赐给他的那柄宝剑,下令道:“全军出击,活捉东胡王,征灭东胡就在今日!”
听到王贲发令,头曼等人立刻让匈奴骑兵出动,正面与东胡人交战,他们也许缺乏胆气,但如今东胡已溃败,抓东胡溃兵,他们还是敢的。
而且,这些东胡溃兵抓回去还能给他们当奴隶,给他们放牧挖矿,这可是他们的财物!
在头曼等人带领下,匈奴骑兵急吼吼冲了出去,抓俘虏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王离等秦将也在王贲示意下,率领大秦骑兵朝东胡王和那些东胡头领逃跑的方向追去。
王贲领着剩下的大秦骑兵和大秦炮兵在原地留守等候,即使此时已击溃了东胡人,也绝不可马虎大意,说不定溃逃的东胡人会趁大部队追击他们时,突然调转马头,杀一个回马枪。
虽说这种可能性不高,但王贲依旧会避免让这种可能发生,兵者,小心谨慎无大错,不怕结硬寨打呆仗,就怕太有想法,疏忽大意。
大秦要在这一战中取得一场漂亮的大胜,更得谨慎!
小韩信一直跟在王贲身边,被王贲的亲兵护卫,他看了眼不远处的耽摩栗底僧侣。
这些异邦僧侣有的正看着战场的惨烈景象出神,有的正在呕吐,有的跪在地上,做着奇怪的动作,在向他们信仰的佛祈祷。
看了会儿后,小韩信转头看向战场,那里飘着奇怪的烟雾,有受伤没死的东胡战马的骑兵正在嘶鸣哀嚎。
战场上的景象相当惨,小韩信听到旁边一名王贲亲兵感叹:“我随将军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未有一次有今日这般惨烈,今后的战争要变了!”
这一战的死伤其实并没那么多,也就数千东胡骑兵伤亡,但造成的景象极惨,许多尸体都不完整,死状很惨,不管人尸,还是马尸。
有的残缺了上半身,有的从腹部被贯穿一个豁口,有的双腿折断,有的头被砸开,鲜血浸染草地,人和马的残肢零乱地散落于地,血腥味随着那种奇怪的烟雾飘入鼻中,让韩信嗅出了一种血与火的感觉。
也难怪那些异邦僧侣会吐,听说他们来自的那个国家讲究不杀生、不纷争,连战争都很少发生,何况是这种惨烈的场景?
韩信回头看了眼那些粗大的铜管,这东西名叫“火炮”,是李师和他麾下的那些工匠所做,他知道这东西威力不小,却没想过会这般厉害,一战便击溃了东胡。
难怪李师要让他去六英学宫学习,如果连大秦日后所装备的武器是啥原理,有多少威力都不清楚,又怎么当好大秦的将领?
韩信在心中开始复盘这一战,其实在这一战,王贲师兄冒了一定风险,倘若东胡人能克制住对火炮的恐惧,硬扛着火炮的打击冲锋接近到联军,不一定会败。
可东胡人扛不住,首先是他们的战马从未遇到过火炮,面对火炮的轰击时,被火炮惊到,不受他们控制,失控的战马要是还能听话继续冲锋,那也就不叫失控。
其次是火炮造成的现场杀伤效果太惊人,擦着便伤,打中便死,且死状极惨,连全尸都难有,东胡人当然恐惧害怕,担心自己也像死得残缺不全的族人一样。
即使他们真硬抗着火炮的打击冲过来,还有严阵以待的大秦骑兵作为防线,将与他们厮杀,匈奴人也在被包围中,其等若不想成为东胡人刀下亡魂或被东胡人俘虏,也只能奋起反抗。
‘所以,看似冒了一定风险,实则从头到尾,一切皆在王贲师兄掌握之中,师兄已料到东胡人战马会受惊,东胡人会被吓到。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在于火炮,此物必将成为今后战场上的主要兵器!’
‘而且,这应当不是火炮最完全的模样,其威力若能更大,有朝一日能轰开城门,轰塌城墙,战争的形式还会再变。且火炮要是能缩小,做成单人便可持有的武器,战争……’
要是像弓一般可被士兵持在手里,如箭矢一般发射,那战场的形势简直难以想象。
另一边,东胡驻地,听到那奇怪的声音不再传来,一众留在驻地的东胡老幼妇孺不仅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更加不安。
那声音停下,无非两个结果:一、大王和头领们获胜,已将秦人、匈奴人打得无法再发出那种怪声;二、大王和头领们已战败,秦人、匈奴人已经用不着再发出那怪声。
如果是前者还好,可就怕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