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发加州民兵的9磅炮弹突然从北岸灌木丛中射出,划着弧线砸向自由军潜伏的林地。弹着点距离加州自由军的炮兵阵地只有三四十码,溅起的泥浆几乎打在了炮手王阿福脸上。这个广东仔浑身一颤,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火药箱上。
“叼你老母!”这个才入伍没俩月的新兵蛋子头脑一热,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打埋伏,竟然抄起通条猛捅引火孔,12磅炮的引信“嘶嘶”燃烧,一旁的炮长刚想要阻止,霰弹已经像铁扫帚般横扫河面。正在渡河的几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打成了血葫芦,剩下的加州民军骑兵纷纷打马调头向北岸跑去。
“果然有埋伏!”加州民军的炮兵阵地上,谢尔曼一激动就把马刀抽了出来,“开火!全他妈开火!”
“轰轰!”
24门藏在林子里的12磅、9磅大炮齐射的轰鸣震得河滩碎石乱跳。对面暴露目标的自由军的炮兵阵地瞬间被硝烟笼罩,一门12磅炮的炮架被实心弹砸碎,铸铁炮管滚下土坡,碾断了装填手的左腿。
明白自己设的埋伏被对手胡乱一炮给“诈”出来的陈玉成也有点恼火这帮美洲真约派的新兵和真正的太平军根本没得比啊!
陈玉成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踹翻一个缩头的新兵:“打48门炮全拉出来!霰弹换实心弹,轰平对岸的树林!”
自由军的炮兵阵地顿时沸腾,炮手们赤膊上阵,铁钎捅开火门残渣,醋罐子拿出来准备泼向滚烫的炮膛降温。老兵王麻子抓起六磅火药包塞进炮口,实心铅球重重砸进膛线.
“放!”
48门大炮齐射的轰鸣震得河面都抖了三抖,对岸林子里加州民兵的土木工事像纸糊的一样垮塌。谢尔曼的军帽也被一发12磅弹带起的气浪掀飞,不过他却丝毫不慌,还狞笑着下令:
“撤!往北边高地撤!把浮桥留给这群黄皮猪!”
陈玉成看着美军仓皇北逃的背影,咬着牙笑对身边的赖文光道:“赖主教,这帮加州佬一打就跑.是想骗咱们过河去背水列阵,然后好和海面上的那条联邦巡洋舰打咱们一个腹背受敌吧?”
赖文光笑道:“陈参军,你是总理的爱将,要怎么打你就说吧!”
陈玉成道:“主教劳您带着墨西哥佬和四个步兵团绕黑水渡过去,咱们要包他们饺子!”
“好!杀他个片甲不留!”
赖文光咧嘴一笑,翻身上马,穆列塔的墨西哥骑兵已经在岸边的树林后整装待发。
与此同时,比格勒和谢尔曼已经率领部队撤到了北岸的一片高地上,迅速重整阵型。他骑在马上来回飞奔,军刀高举,声嘶力竭地咆哮:
“白人至上!杀死黄皮猴子!杀死墨西哥人!”
“白人至上.”
加州民兵们也喘着粗气一起大喊,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南面。
看到自己麾下的加州民兵一个个都士气高昂,加州民兵司令官比格勒也有了点胜利在望的感觉,大声下令:“放火箭放信号火箭!”
旧金山湾中,“萨斯奎哈纳”号的蒸汽机发出轰隆隆的喘息。舰长达尔格伦放下望远镜,猛吸了几口旧金山湾“香甜”的空气。
“左舷三十度,全速前进!”他冲传令官咆哮,“目标.萨克拉托门河口!”
排水量2400吨的“巨舰”“萨斯奎哈纳”号的明轮搅起浑浊的浪花,舰艏劈开旧金山湾的海水。当船身朝着萨克拉托门河河口的狭窄水道驶去,这条“巨舰”的大副突然大叫:“那条铁王八贴过来了!”
达尔格伦转身回望,就看见那条丑得不像话的“补丁船”“突突突”喷着黑烟,摇摇晃晃追在自己的“萨斯奎哈纳”号屁股后面就好像是一条追着大象跑的小老鼠,真是滑稽到了极点。
“先别管它,”达尔格伦收回目光,抬手指着河口,“咱们去杀黄皮猴子!”
张宝的“补丁船”像条鳄鱼般“趴在”水上吃力的前进。这艘由内河拖船改装的铁甲艇排水量不足300顿,船身上覆盖着徐州钢铁厂最新出品的装甲钢板,70毫米后装炮那根细细的炮管从位于船艏的一扇打开的炮窗中探出。
“再加铲子煤”张宝立在那门70毫米的火炮旁,一边死死盯着那条追了一晚上都没追上的“巨舰”,一边大声吩咐烧锅炉的再加把子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前头的“萨斯奎哈纳”号突然放慢了速度,原来这条大船已经驶入浅水区,必须小心翼翼地航行。这就给了张宝的“补丁船”追上去的机会。
“放!”张宝亲自将炮口对准了“萨斯奎哈纳”号的屁股。
“装弹!”
炮手老吴用粤语骂着娘,把苦味酸炮弹推进后膛:“契弟(混蛋),食屎啦!”
“轰!”
第一发炮弹贯穿“萨斯奎哈纳”号的尾舱,苦味酸引燃了帆布索具,火舌瞬间窜上桅杆。
“这怎么可能”达尔格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条“补丁船”的炮打得也太准了吧?距离还有四五百码,居然首发命中!
“轰!”
就在第一发苦味酸炮弹击中“萨斯奎哈纳”号尾舱后不到一分钟,又一枚苦味酸炮弹在“萨斯奎哈纳”号的传位甲板上炸开,瞬间放倒了几个正在救火的水兵。
“一分钟两发见鬼,是后装炮!”
达尔格伦这下可顾不得岸上正在列阵的加州自由军和加州民兵了,赶忙指挥自己的“巨舰”调头去和那条“补丁船”交火一门能打苦味酸炮弹的后装炮要一直瞄准“萨斯奎哈纳”号打个几十发,这条“巨舰”也得沉啊!
可是张宝怎么会给“萨斯奎哈纳”号舒舒服服用它的大口径火炮锤自己的机会?他就趁着“萨斯奎哈纳”号放慢速度,在浅滩转向的机会,指挥“补丁船”死死咬着“萨斯奎哈纳”号,不断用那门70mm后装炮发射苦味酸炮弹。不到40分钟,这条倒霉的2400吨的木壳大船就挨了至少20枚苦味酸炮弹!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冒起了黄绿色的毒火!
虽然“萨斯奎哈纳”号也打出了几十发大口径炮弹,还有两发实心弹击中了“补丁船”的钢板,可结果却是“当当”两声巨响,直接就给弹开了!
“这,这这是一条铁船!”达尔格伦发出惊呼的时候,他脚下的“巨舰”忽然就是一阵剧烈晃动,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闷响,然后就没法动弹了。
“萨斯奎哈纳”号撞上沙滩搁浅了!
这下要变成活靶子了!
“弃,弃船.”达尔格伦颤着声,说出了他这辈子最不愿意说的话。
萨克拉门河北岸,野牛坡。
正指挥着手下的加州民兵顶着加州自由军猛烈的火炮发起一波又一波进攻的谢尔曼这时站在高地上,眼睁睁看着“萨斯奎哈纳”号燃起冲天大火,还在河滩上搁了浅,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条那么大的船,居然被一条浑身都是“补丁”的小破船给打成了这样.
“上校.司令官让你率领骑兵去后方挡住黄皮猴子的迂回部队!”
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告诉了谢尔曼另外一个噩耗。
“迂回.”谢尔曼回头望了一眼,只看见漫天尘土之下,大队的墨西哥骑兵正在涌来!
“妈的!”他拔出军刀,声嘶力竭地咆哮:
“白人的加州永不陷落!骑兵队冲锋!”
六七百名跟随在谢尔曼身边加州骑兵高举马刀,跟着他一起飞奔着穿过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场,迎着穆列塔的墨西哥骑兵对冲而去。两股钢铁洪流在河滩上狠狠相撞,刀光闪烁,鲜血飞溅。谢尔曼一刀劈开一名墨西哥骑兵的喉咙,热血喷了他一脸,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柄弯刀朝他当头劈下
“当!”
他的军刀格挡住这一击,虎口震得发麻。穆列塔狞笑着策马逼近,刀锋划过谢尔曼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墨西哥万岁!”穆列塔狂吼着,刀光如电。
谢尔曼咬牙反击,和穆列塔斗成了一团,但是他和他的骑兵拼尽力气,也只挡住了穆列塔的墨西哥骑兵。
当赖文光率领的步兵出现在战场西侧时,比格勒正在炮兵阵地上大呼小叫:“装葡萄弹!轰那群黄皮猴子的腰眼!”
“长官!我们被包……”
比格勒的双眼通红,急促呼吸着。他突然感到浑身发烫,一把扯开军服纽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卫队集合!为了白人加州的荣耀!”
七十多名加州白人老爷家出身的精英马上聚集到了他的身边。他们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踩着同袍的尸体,冲向潮水般涌来的自由军步兵。
“白人加州永不陷落”的口号一时间竟然盖过了战场上的炮声、枪声。
赖文光的步兵被这自杀式冲锋逼退了足足两百码。而等他们重整队形时,比格勒的肠子已经流到膝盖三发铅弹打烂了他的腹腔。
当夕阳把萨克拉门托河染成血色时,谢尔曼带着最后三百骑逃向萨克拉门托。他的军刀只剩半截,刀刃上凝结着墨西哥人的血酱。
“快追!快追!”咸丰(赵四)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到处呐喊,“死人不会投票!多杀一个,明年议会就少张反对票!”
陈玉成却勒住缰绳,望着战场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却是满脸的疑惑这个美利坚到底是个什么国家?一会儿杀人、一会儿投票的,到底在搞什么?
河面上漂来“萨斯奎哈纳”号的残骸,焦黑的联邦旗缓缓沉入水底。张宝的“补丁船”正在打捞俘虏,有个白人士官突然挣扎着喊:“你们这是叛乱!宪法第五条……”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第685章 不好啦,州长背后中了七枪自杀了!
萨克拉门托的街道上飘着棉絮似的灰烬,阿木尔带兵冲进第三大街时,正撞见一辆燃烧的马车横在路中央。拉车的马早就被流弹打穿了肚子,肠子拖在焦黑的路面上,引来几只秃鹫在天空中盘旋。
“散开!散开!”这蒙古汉子用生硬的英语吼着他是带着一支多民族联军突然杀进萨克拉门托的,所以光说蒙古话可不行,还得来两句英吉利语。
他麾下的联军中包括700个墨西哥裔美国人,1000个爱尔兰或是别的什么裔的美国人,还有1300个华裔美国人他们现在已经证明了自己足够美国了,自然可以上桌吃饭!
三千个“美国各族人民”分作三股钻进小巷。街角的一间杂货铺二楼突然喷出火舌四大家族的私兵把各种家具拆了当掩体,线膛枪的子弹打得一匹蒙古马嘶鸣着扬起前蹄,然后重重倒下。不过马背上的“美利坚蒙古族”已经在战马倒地前灵巧地滑下马背,同时抄起支M1841密西西比步枪还击了一枪。
州政府大楼前的广场成了绞肉机。斯坦福家的长子查尔斯亲自扛着双管猎枪,指挥家丁用钢琴和书柜垒成街垒。亨廷顿家的保镖在议会大厦楼上架起了6磅加农炮。克罗克家的子弟则盘踞在州最高法院,用他们的线膛枪捍卫白人至上的加州宪法。霍普金斯家族人少,马克.霍普金斯只好亲自出马,领着一群爱尔兰矿工守在州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用排队枪毙的战术将自由加州联军的进攻一次次击退。
萨克拉门托城内的绞肉战一时间难分高下!
“上帝保佑白人!加州白人永不陷落”韦勒州长站在三楼窗前喃喃地喊着口号,他金丝眼镜上沾着硝烟,手里攥着支雷明顿公司出品的精品猎枪。
轰!
州政府大楼对面州最高法院的橡木门被炸药掀飞,阿木尔带人顶着门板往里冲。克罗克家族的管家老汤姆从二楼泼下滚油,三个蒙古骑兵捂着脸栽进燃烧的瓦砾堆。爱尔兰裔的白人兵趁机反扑,又一次将加州自由军的攻势击退。
“守住!联邦的援军就在路上!”韦勒看见自由军被击退就癫狂地大喊道,“联邦的‘萨斯奎哈纳’号已经进入了旧金山湾.这说明联邦是支持我们的!”
“州长,快看南面”
他身后的克罗克银行家詹姆斯克罗克忽然大喊:“南面有一支军队.”
“是,是比格勒来了!”韦勒大声道,“比格勒好样的.”
“不,那是真约派的红旗!比格勒.被打败了!”利兰.斯坦福颤抖的声音打碎了韦勒的希望,韦勒的州长办公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克罗克银行的大理石大厅里,水晶吊灯在炮火的震动下微微摇晃。咸丰(赵四)坐在行长办公室的真皮座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墙上挂着的詹姆斯.克罗克的画像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正好在眼睛的位置。
“我说过,我们不是来造反的。“咸丰用流利的英语说道,目光在卡尼和利兰斯坦福之间来回扫视。爱尔兰人的工会主席刚刚又管咸丰叫“我亲爱的根诺瑟”了;而斯坦福家族的掌门人则保持着上流社会特有的优雅,尽管他的丝绸领结已经歪到了一边。
利兰斯坦福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赵先生,你们真约派的军队攻占了半个萨克拉门托,却说不是造反?“
咸丰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是半个,而是整个失败了才是造反,成功了就是革命!这个命,华盛顿革的,我们就革不的?”
他拿出一本《美国宪法》,在手中把玩:“1790年《归化法》规定,任何自由白人居住满两年即可入籍。你就说我白不白吧?就说我自由不自由吧?”他掏出手枪往书桌上一放,“你就说我配不配得上那张选票吧!”
咸丰虽然长得挺丑的,麻子脸,三角眼,但他的确挺白的,比大部分白人都白!而且他肯定是自由人.
“可自由白人指的是.”利兰.斯坦福知道这个赵四在歪曲《归化法》的精神《归化法》上并没有说要“白”到什么程度,才是自由白人,不过当时的立法者们“默认”,自由白人是指欧洲白人,而在1790年后的几十年中,《归化法》中关于“自由白人”的定义也从未受到挑战。
直到现在
“轰!”
银行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栋建筑都跟着颤抖。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落在斯坦福昂贵的驼绒西服上。
卡尼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了:“您白,赵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白的人,肯定是自由白人!”
利兰.斯坦福也一下开了窍:“加州所有从东亚来的人都是自由白人!”
咸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手枪:“宪法果然需要用武器来保卫啊!不过你们说我们是自由白人还不够!我们是讲法律的得让加州最高法院判定我们是自由白人!”
原来咸丰是来“打”官司的用枪炮“打”!
咸丰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破碎的玻璃,可以看到州政府大楼方向升起的浓烟。“斯坦福先生,”咸丰的语气冰冷,“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加州最高法院判定所有的华裔都是自由白人,可以依据《归化法》取得美国国籍,拥有完整的公民权即可行不行啊?”
“行!必须行!”利兰.斯坦福哪里敢说不行?
说不行,斯坦福家族就要灭亡了!
“行,行,都听您的!”卡尼也连连点头,他更不敢说不行了.敢说半个不字,脑袋可就得搬家了!
咸丰满意地点点头,他之前虽然一个劲儿要多杀白人,但他也知道这个“人人平等的美国白人”中也有一些白人比别的白人更加平等,比如加州这边姓斯坦福、亨廷顿、霍普金斯和克罗克的白人。把他们都杀了,恐怕会让东部的白人老爷们对加州的“东方白”心存恐惧。
而留着他们,让他们带着幸存的议员、法官把华裔都判定为“自由白人”是上上之选.美国是讲“州权至上”和“判例法”的,加州最高法院一旦判了,就形成了判例。而且州的最高法院是可以“质疑”联邦法律的“合宪性”的。比如加州最高法院就可以质疑《归化法》的合宪性!
虽然联邦最高法院依旧掌握终审权,但是加州华人是用枪炮在打官司.而联邦陆军显然没有实力打败加州的华人民兵。如果联邦最高法院裁定“加州华人不是自由白人”,那东部的各州是否愿意提供民兵和加税帮联邦攻打加州?
所以.咸丰觉得,他只要能走通程序,联邦方面捏着鼻子承认的可能性是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