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好像个痨病鬼的冲田总司咳嗽两声,低声说道:“罗耀国的车队将至,前后皆有骑兵开道,左右护卫持枪警戒,马车更是铁皮加固,寻常子弹难以击穿。”
斋藤一咬着牙冷笑:“所以西乡大人给了我们炸弹。”他拍了拍怀中的铜壳炸弹,拉环已经缠在手指上。
永仓新八深吸一口气:“记住,炸弹投出后,若罗耀国未死,我们便拔枪向车窗内补射,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决然他们这些人都是佐幕派的新选组的武士,在幕府灭亡后也一直和杨秀清作对,不知道有多少昔日的同志死在忠于杨秀清的真约神道宫手中。
现在,该轮到他们为了日本的未来牺牲了!
远处,马蹄声渐近。
“来了!”冲田总司低喝。
罗耀国的车队缓缓驶来二十四名骑兵在前开道,左右各十六名护卫持枪警戒,中间是一辆黑漆铁皮马车,车窗紧闭,帘幕低垂。
“杀魔鬼!上天堂!“
冲田总司猛地跃出,高举炸弹,拉环一扯,奋力掷向马车!
轰!
炸弹在马车旁爆炸,气浪掀翻茶棚,木屑与碎石飞溅,街道瞬间陷入混乱,马车的玻璃窗也被震碎。护卫们迅速拔枪,但斋藤一和永仓新八已经冲出,各自拔出手枪,对准马车连开数枪!
“砰!砰!砰!”
子弹击穿过破碎的玻璃窗钻进车厢,但车内却毫无动静。
“空的?!”斋藤一望着空空荡荡的车窗,瞳孔骤缩。
“中计了!”永仓新八怒吼。
两侧高楼上枪声骤起,子弹如雨点般射来这并不是专门埋伏这些日本杀手的,而是杨秀清抵达天京后,罗耀国为自己新增的保卫措施,在他的马车出行途中的高楼上布置狙击手。
冲田总司身上连中三枪,踉跄后退,嘴角溢血,却仍狞笑着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天皇.板载!”
“砰!”
斋藤一和永仓新八也在弹雨中倒下。
街道上,硝烟弥漫,三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东王府内,杨秀清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份《天京日报》,上面赫然印着昨日选举的最终结果东殿系仅获18席,惨败收场。他脸色阴沉,指尖几乎要将报纸捏碎。
“罗耀国.洪天贵.”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翻涌。
罗耀国和洪天贵把他的东殿系打压得也太惨了,才区区18席.他的东殿系在天京城外根本没人参选。也就是说,东殿系在太平天国的国人大会中一共就18个代表,占比3.6%。别说打不过大同会了,连西殿、南殿、北殿、翼殿、燕殿、豫殿都不如,活脱脱在天国诸王中垫了底。也就比没有推人出来选的洪仁强一点儿。
就在这时,侯谦芳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东王!大事不好!罗耀国遇刺!”
杨秀清猛地坐直,独眼瞪大:“什么?!”
“就在仪凤门内大街,有人向他的马车投掷炸弹!”
“死了没?!”杨秀清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侯谦芳摇头:“罗耀国不在车上,马车是空的.”
杨秀清先是一怔,随即竟冷笑一声:“可惜。”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骤然变了。
“不好!”他猛地站起身,额头渗出冷汗,“罗耀国不在车上,说明他早有防备!现在刺客被抓,若是有人栽赃.”
侯谦芳也反应过来,急道:“东王,此事实在蹊跷,恐怕有人故意嫁祸!”
傅学贤和黄文金也匆匆赶来,傅学贤沉声道:“东王,此时若逃,岂非不打自招?”
黄文金也劝道:“不如静观其变,若贸然出逃,反倒坐实了罪名!”
杨秀清却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静观其变?你们怎么知道不是罗耀国的苦肉计?等罗耀国的兵围了东王府,本王的命就在他手里捏着了?!”
他猛地一挥手:“备马!立刻去下关码头!”
傅学贤还想再劝,杨秀清却已大步冲出内室,厉声喝道:“谁敢阻我?!”
众人噤若寒蝉。
片刻后,东王府后门大开,杨秀清翻身上马,还不忘扯下龙袍金冠,只用红巾裹头,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嘶鸣,如箭般冲出!侯谦芳、傅学贤、黄文金等人也顾不得许多,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天京街道上,百姓只见一队红巾骑士疾驰而过,马蹄声如雷,仿佛上阵冲杀一般。
“让开!让开!”杨秀清厉声呵斥,马鞭挥舞,路人纷纷避让。
他的心跳的跟打鼓都差不多,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追兵的脚步声。
“快!再快!”
下关码头已近在眼前,“东殿号”的烟囱正喷吐着黑烟,这条客舟的锅炉早已烧足蒸汽,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全速远遁!
杨秀清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罗耀国.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国会山上,罗耀国站在露台边缘,手持望远镜,静静注视着长江上的两艘船“东殿号”与“扶桑号”正一前一后,向长江口疾驰而去。
天京卫戍提督王大龙快步走来,单膝跪地,沉声禀报:
“总理,刺客已全部伏诛,经查,三人皆是日本人。其中一人乃是自杀身亡!”
萧朝贵猛地一拍栏杆,怒道:“杨秀清竟敢勾结日本刺客行刺总理!当立即下令沿江炮台开火,击沉'东殿号'!”
洪宣娇冷声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不如派快船追击,务必生擒杨秀清!”
石达开沉吟片刻,摇头道:“'扶桑号'是铁甲舰,航速虽慢,但火力凶猛,若派快船追击,未必能胜。”
洪天贵皱眉道:“不如调‘海鹰号’巡洋舰拦截?以‘海鹰号’的航速,必能追上。”
冯云山却缓缓摇头,目光深邃:“此事非常蹊跷.真约神道宫严禁信徒自杀,可这刺客之中却有一人是自杀的。”
众人都陷入沉思。
罗耀国放下望远镜,望着水天交界处渐小的船影,沉吟半晌,才淡淡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萧朝贵急道:“九弟!杨秀清若逃回朝鲜,必会煽动叛乱!”
罗耀国微微一笑:“他若真敢叛乱,太平天国的百万精兵和铁甲战舰自会送他下地狱。”
远处,“东殿号”与“扶桑号”已消失在水天一色之中。
第873章 东王死,朝日分
天历二十五年二月初四,子时三刻。东海洋面黑浪翻滚,海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不断抽打在“东殿号”客轮的木质船舷上。杨秀清独自站在舰桥外的望台,明黄龙袍的下摆被海风卷得猎猎作响。
“东王,江口已过三十海里,未见追兵。”侯谦芳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梯上来,手中一盏油灯在风中摇晃,“扶桑号始终保持在右舷一里处。”
杨秀清独眼微眯,望着远处那团模糊的黑影。铁甲舰的轮廓在月光下好似一头巨兽,舰桥上隐隐约约有灯火晃动。“罗耀国到底不敢撕破脸皮.”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传令全速前进,明日午时必须抵达对马海峡。”
舱室内,傅学贤正用铜壶煮着朝鲜人参茶。见杨秀清进来,连忙奉上:“东王,黄文金方才统计过,还有三百亲卫随行,其中一百八十人是汉城兵工厂的匠户子弟,他们都是翻身贱民之子,只知有东王。”
“嗯。”杨秀清啜了口热茶,茶汤里飘着几片辽东参须,“回到汉城后,你即刻乘‘高丽鹰’号返天京。记住,要乔装改扮,避开罗耀国的眼线。”他突然压低声音,“去找干王,就说就说本王愿以朝鲜三座铜矿为谢礼,请南王在诸王会议上斡旋。”
黄文金抱着一摞账册进来,闻言插嘴道:“东王明鉴!朝鲜八道现有勋贵国人仅万余户,每年省下的俸禄足够武装三个镇新军。”他翻开账册某页,“那些翻身贱民之子,家家都供着东王长生牌位,可以招募他们入伍.”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震颤。铜壶翻倒,滚烫的参茶泼在杨秀清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右舷传来,紧接着是金属撕裂的刺耳尖啸。
“护”傅学贤的喊声被第二声爆炸吞没。左舷舱壁像纸糊般向内凹陷,冰冷的海水裹着木屑汹涌而入。杨秀清踉跄着抓住铜床支架,看见舷窗外的海面突然隆起一个巨大的水包。
“倭寇!”他目眦欲裂,染血的指甲抠进木纹,“是扶桑号的鱼.”
整艘船突然向上翘起。指挥室的铁柜轰然倒下,将黄文金拦腰砸断。杨秀清被甩向舱壁时,最后看见的是傅学贤扑来的身影,和窗外那艘正在转向的铁甲舰上,一闪而过的日之丸旗。
“距离四十八码,定深六尺,放!“
山本权兵卫的吼声淹没在压缩空气的尖啸中。又有一枚白头鱼雷破膛而出,尾迹在月光下泛着磷光。西乡隆盛按住剧烈晃动的望远镜,镜筒里正在迅速下沉“东殿号”右舷再一次炸开一团橘红色的火球。
“命中!”东乡平八郎的拳头砸在铁栏上。这是最致命的一击!威力巨大的白头鱼雷精准撕开客轮的锅炉舱,满载排水量近5000吨的木壳蒸汽轮船的舰体像脆饼般拦腰折断。海面上腾起的蒸汽云里,隐约可见人影如蝼蚁般坠落。
西乡隆盛放下望远镜,掌心全是冷汗,他忽然想起什么:“望哨?”
“南云君亲自守着。”山本低声道,“今天晚上值班的都是我们萨摩藩的志士。”
他的话音刚落,望哨上就有人敲响了警钟,同时有人用萨摩口音大喊:“水下,水下有潜水船”
水下当然没有船,“东殿号”现在还没完全沉入大海呢!
但西乡从道听见这喊声,就哈哈一笑道:“一定是太平天国海军正在开发的潜水舰发射了鱼雷!”
西乡隆盛则点了点头:“好,航海日志上就记载‘东殿号’被不明身份的潜水舰用鱼雷击沉!”然后他顿了顿,又大吼道:“全速转向佐世堡!”
两日后的黎明,佐世保军港,刚刚靠上码头的“扶桑号”上,山本权兵卫将一封刚刚拟好的电文交给了西乡隆盛:
”天京海军部钧鉴:二月初四丑时三刻,东殿号于北纬32度遭疑似不明身份潜水舰雷击沉没。我舰奋力救援,捞获生还者三十七人,其中未见东王殿下。扶桑舰长,山本权兵卫顿首。”
“再给汉城发一封。”西乡隆盛将电报递给了山本,“除了抬头改一下,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改。”
“哈伊!”山本权兵卫答应了一声,又道:“给真约神道宫的电报上怎么写?”
西乡隆盛想了想,笑道:“就说‘东殿号’是被太平海军的潜水舰击沉的!”
景福宫勤政殿的铜壶滴漏指向寅时,杨承天仍死死攥着那封被冷汗浸透的电报。
“一派胡言!”一旁的杨辅清猛地挥拳一砸跟前的矮脚桌,“太平海军的潜水舰还在黄浦江里起起伏伏搞实验,怎么可能黑灯瞎火的跑到东海去放鱼雷?”他紧紧攥着拳头,“少主,老臣敢肯定,加害先王的必是‘扶桑号’上的倭寇!”
杨宜清突然拍案:“当务之急是秘不发丧!”他压低声音,“如今朝鲜八道只剩下一万国人,别说讨伐倭贼,就连保住朝鲜本土都困难。可不能让人知道东王万岁没了”
杨承天这时候脑袋嗡嗡的,一时间都没主意了:“那,那该如何是好?”
杨辅清道:“可密令朝鲜八道农会召集八万翻身贱民之子。这些人家世代为奴,是东王砸碎他们的枷锁,还给他们分了土地.只要有了这八万丁壮,咱们就能稳住朝鲜!”
“好,就这样!”杨承天重重点头,咬着牙道,“先稳住朝鲜然后再讨伐倭贼!”
五更时分,一份盖着“监国世子”大印的密令从景福宫发出:
“朝鲜八道总管听令:即日起征召二十至三十岁翻身贱民之子入伍,每人预支三年饷银。其家眷迁入各道卫所聚居,按军属配给口粮朝鲜监国,杨承天。”
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队快马冲出汉城南门。马背上绑着的竹筒里,是杨辅清写给天京干王的亲笔密信:“先王疑似遭倭寇暗害。乞请天京暂勿声张,容我三月编练新军”
大阪城天守阁的最高层,木门紧闭。楠木高子攥着刚刚收到的密电,看着母亲瘫坐在榻榻米上。
“母亲!”楠木高子将山本权兵卫发来的密电甩在地上,“这分明是萨摩藩的阴谋!‘扶桑号’上就装了英国造的鱼雷,是山本权兵卫弑杀了东王万岁.“
楠木稻子颤抖的手抚过杨秀清留下的金冠,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高级巫女飞步入内,拜倒在楠木母女面前:“祭主!少主大阪城内有人散布谣言,说,说,说”
“说什么?”楠木稻子冷冷地问。
“说东王万岁已经被太平天国的吴王罗耀国加害,船沉东海,尸骨无存.还说还说‘东王死,朝日分’!”
“传令所有真约武士!”楠木稻子突然拔出自己的佩刀,“即刻出兵”
“且慢!”楠木高子夺过母亲手中的刀,“当务之急不是讨伐萨州,而是安定人心,稳住真约神道宫在近畿和关东的地盘.还要控制住天皇!然后再向天国求救!”
国会山观星台上,洪天贵把玩着一只潜水艇的模型。罗耀国将山本权兵卫发给海军部的电报抄件塞进口袋:“这些倭寇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杀害东王,还想嫁祸给我们!”
洪天贵道:“日本国位于太平天国和美洲的交通线上,位置十分重要,万万不可有失!”
罗耀国冷哼一声:“日本国还是一分几份吧!”
石达开突然插话:“根据海军参谋部的报告,‘扶桑号’的水线装甲,用‘海鹰号’的200mm主炮难以一击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