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431节

第442章 削籍为民,夏言致仕!

  “陛下说的是,臣也不赞成这样做,认为应该再议。”

  杨一清这时回答道。

  朱厚不假思索地厉声说:“当然应该再议!”

  接着,朱厚又看向杨一清等御书房大臣,问:“这是三法司谁提出来的?”

  “大理寺的叶应骢。”

  杨一清立即回道。

  朱厚听后颔首:“持身不正、是非不分,此人乃小人,削籍为民!”

  削籍为民,则意味着没有再次为官的机会。

  叶应骢只是一个建议就落得个如此结果,自然也说明,朱厚对这些士大夫想让皇帝配合他们一起虚伪、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干脏活的事非常不满。

  朱厚接下来也继续吩咐说:“夏言不经法司杀翰林的事,直接廷鞫!朕就不相信满朝文武,就议不出一个公允的处置结果来!”

  ……

  ……

  “这个夏贵溪,他当时既然敢乱法令擅杀翰林,就该在杀完翰林后直接自缢了事!”

  “这样的话,朝臣中恨他者,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在内阁将朱厚的意思传达下去后,刑部左侍郎许赞就非常郁闷地在朱希周、周伦这些昔日要好的同僚面前,吐槽起夏言的选择来。

  周伦则笑着说:“他就是因为知道,朝臣中因此事恨他者,会如此为难,而杀不了他,甚至只会选择让他活着,为他说好话,他才敢杀翰林的。”

  “是啊,如今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生郁闷气了。”

  “大丈夫当能忍不能忍之事!”

  “廷鞫时,只能为他夏言说好话,绝不能因为夏言不先反映参劾,不先请天子降旨令法司议被杀翰林之罪,就真的要治夏言死罪!总之,春秋决狱的原则,破坏不得!”

  朱希周回道。

  周伦跟着附和说:“没错,只有不支持春秋决狱,要以法居礼上的变法者,才会坚持治夏言死罪!”

  “我知道,只是不能既杀夏言,也不破坏春秋决狱的士林共识,还是让人一想就觉得憋屈!”

  许赞回道。

  朱希周笑道:“所以说他大才!”

  而在廷鞫开始时,暂暑部事的刑部左侍郎许赞虽然不满夏言擅杀翰林同僚的行为,也就还是先开口言说:

  “我还是那个主张,夏言虽然擅杀同僚,但却是基于忠孝大义而杀,乃合圣人之教也!”

  “而古圣贤治法,认为定刑当以春秋大义定之,故夏言不当加大辟之刑,也不当折辱之,否则,便是苛待忠良,败坏礼教纲常。”

  许赞说到这里,就道:“所以,我主张,只以夏言不谨冲动定罪,令其致仕,但因其忠孝贞烈之举当褒奖,故当令以礼部尚书衔致仕!”

  “我同意!”

  “夏言虽狂悖嚣张,但实则忠臣,治国当以礼为重,对此忠臣,自当以议贤,不能因其杀伐不请圣谕、不经法司就真治其死罪,只能令其致仕,且不能亏待。”

  左都御史周伦也跟着说道。

  这时……

  张璁却言道:“我不同意!被杀翰林无论忠奸,若有罪,皆需明正典刑,否则法纪何存?”

  “不遵法纪,因义愤而杀,而若有朝廷命官因此被误杀,后果无异更严重!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桂萼跟着说道:“没错,朝堂不是绿林,大臣也不是江湖之人,臣民若可以因忠义而杀人,那天子是不是可以说,即便屠城也不当指其无道?”

  “当然!”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即便君父怒而屠城,那也不能责怪君父!”

  礼部尚书朱希周这时咬了咬牙,回答道。

  大理寺卿方献夫也跟着郑重地点首:“是啊,治法当循忠恕之道,夏言为君杀不臣,是忠也,当宽恕其罪,薄惩即可!”

  杨一清也在这时开了口:“我还是那句话,若杀夏言,则需先杀我杨一清!”

  张璁和桂萼见大多数朝臣主张不杀夏言,也就没有再坚持。

  只是桂萼在廷鞫结束时,冷笑说:“诸公如今既然宥夏言之罪,将来若再谏天子严厉果杀不对,那就是真死有余辜了!”

  “那是自然!”

  “没有谁可以非议君父!谁非议谁就先是大不敬,杀之不足惜!”

  杨一清则在这时主动回应起了桂萼。

  桂萼没再多言。

  于是,廷鞫结果就是只请令夏言以礼部尚书衔致仕。

  朱厚也遵从了廷鞫结果,让夏言以礼部尚书衔致仕。

  但许多支持不杀夏言的朝臣们,对此并没有一种自己赢了的喜悦感。

  尤其是这些人一想到桂萼和杨一清的对话,心中就更加失落。

  “难道那些翰林清流就真的白死了吗?”

  许赞就在出宫忍不住对同行的朱希周和周伦说了起来,且一脸苦笑。

  周伦则也苦笑了一下说:“不然呢,他们本就不重要!或者说,他们重不重要,其实还是天子说了算,确切说,圣人大义重不重要,也是天子说了算,不是我们说了算。”

  “可我们推崇圣人大义、春秋决狱,为的是礼在法上,为的是尊卑有序,而不是真让天子可以随意杀天下人,无论贵贱!”

  许赞言道。

  朱希周则在这时跟着感慨说:“但这世上难有双全法,我们不能真跟这些被杀的人一样胡涂,想着既要天子不能随意杀人,又要自己可以在对卑下者生杀予夺。”

  “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许赞却在这时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随后,许赞就在这时提议道:“如果天下奢豪大户都不再让解户为朝廷下乡去各里甲收税赋,让朝廷断了田税丁银如何?”

  “这不是高明的策略,甚至可以说颇为愚蠢。”

  “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给朝廷提供田税丁银,让天下因此失序,对天下奢豪大户也没好处。”

  “再说,现在天下奢豪大户给朝廷提高的田税丁银入太仓为军需之数,也就四百万两白银左右,已不再是如今朝廷的主要收入。”

  “而朝廷如今的主要收入已经是海外收入。”

  “所以,这种不再主动为朝廷收税赋的方式不但威胁不了朝廷,甚至还会促使朝廷进一步与天下奢豪大户脱钩。”

  朱希周言道。

  周伦跟着颔首:“没错!本来陛下或可还会因为这四百万两白银和留存地方的税粮丁银,对天下奢豪大户不那么过于严苛,要是将来真要连这份收益都没有了,那只怕,陛下就真能借着圣人大义,更加敢杀,乃至还敢屠村灭郭了!”

  “毕竟反正留着也没有什么贡献。”

  许赞听后点了点头,又不禁苦笑:“如此看来,不但不能减少天下奢豪大户对税赋的贡献,还应该增加才对!”

  “是的……”

第443章 天子派兵护遗孤,杨廷和被盯上!

  在嘉靖七年四月,除顺天府乡试提前举行,且扩录取士一百八十名外,永淳公主的婚礼也在这段时间顺利举行。

  因驸马陈钊选自朱厚收养的孤儿,朱厚也就在公主大婚时,突然想到要去兴明书院看一看。

  无论如何,他所收养的这些孤幼,是他这个皇帝敢肆意骄横的基础。

  所以,他自然有必要常来看看。

  具体负责养育和教导孤幼的兴明书院位于皇城内教场以北,占地极广,养教一体。

  当朱厚突然来到这里时,许多还在书院内生活区街巷间坐着烤太阳的官雇乳婆们,在听见拍巴掌声传来时,就不得不匆匆把又大又白的虎头收起来,停止哺育,并抱着刚收养进书院的婴幼,跪在了地上。

  而没多久。

  整条街巷就有许多内侍拍着巴掌跑了来。

  朱厚也在这之后,来到了这里,且看见了躺在这些乳婆怀中的婴幼。

  看见这一张张粉嫩的脸,朱厚不由得露开了笑颜,且因此陡生出一份成就感。

  因为若不是他在励精图治后使得内廷也财力大增,他这个皇帝也收养不了这么多婴幼。

  这样的话,这些婴幼很多都会被遗弃,流入大户家为奴为婢,甚至还算是幸运的,而大多数只会被溺死成肥。

  但现在,这些无父母无亲族收养的婴幼,都因为他这个皇帝而活了下来。

  所以,朱厚对此颇有一种具象的成就感。

  在江西抚州地区,因嘉靖下旨说,替皇家收养孤幼数量也算作功绩,所以,参与平叛的上下官兵,对收养孤幼这事很积极。

  被叛军虐杀的巡检官毛衷的幼儿保儿,就正与其他被收集的孤幼一起坐在牛拉板车上,由官军李忠等护送着,往南昌方向而去。

  按照安排,他们会在到达南昌后,才改乘船,然后走水路去南京,接着再北上去京师。

  李忠也对护送这些遗孤的这项任务很有成就感。

  每当他亲眼看见,因为动乱而被遗弃的孤幼,在从哭啼转为笑声朗朗时,他就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件很积功德的事。

  尤其是当他收到家里人来信说,他新娶的妻子在他新婚离京两月后也被发现有了身孕后,他看向这些孤幼的神色更是慈爱,总觉得自己照看这些孩子也是照看自己将来的孩子。

  李忠在领到行饷后,虽然舍不得用来喝酒吃肉,想留着养家,但他在经过集镇时,还是会用自己的行饷去买些冰糖葫芦给这些孤幼,而就为了多看几眼这些孩子脸上的笑容。

  当然,叛军这边也知道了朱厚趁着江西叛乱大力收养孤幼的事。

  这让叛乱主导者原都御史方淮和武将房梁等也很郁闷。

  他们当然知道天子这样做不但利于壮大他的基本盘,还进一步显得他们叛军这边多么无道。

  所以,方淮等也就跟暗中与他们有接触的未叛乱地区的奢豪大户商议着,让这些江西本地的一些不满朝廷军改的奢豪大户,利用本土优势,发动盗匪,去袭击这些护送孤幼的官军队伍,不让天子顺利得到太多孤幼。

  正因为此,在孤幼被送去京师的途中,也就会时不时的遇到盗匪袭击。

  而朱厚派专门官军护送,也是因为想到了这点,他可从不敢低估地方大户的无耻程度。

  李忠在护送着保儿所在的这批孤幼在进入金山地界时,就遇到了从山上冲下来的一股土匪。

  这些土匪为了加强自己这边的恐怖程度,或者也是为了回乡后不被人发现他们杀这些孤幼,还都带了青面獠牙的面具,因而各个显得非常人。

  许多胆小的孤幼因而被吓得哇哇直哭。

  而李忠等护送的官军也不禁有些胆寒。

  李忠自己就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双腿甚至微微有些发软。

  他虽然因为是正丁,受过一段时间的操练,但实战经验基本为零,所以,他在真的碰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悍匪时,也就还是难免有些害怕。

  李忠甚至有些想转身跑进后面的密林。

  但一想到自己不能不顾家人,也不能白拿朝廷月粮和行饷,尤其是旁边孤幼的哭声不停出现,还有个同行甚至已经有些相熟的三岁女孩抱住他的腿,躲在他背后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一股勇气,握紧了手里的长矛,且掰开了这小女孩的手,然后做出了操练时记住的战斗动作,然后等着前方总旗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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