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436节

  过了一会儿后,安福就道:“小的答应老爷,不告诉皇爷。”

  “好!”

  “安福,你受我一拜!”

  杨廷和则在这时向安福俯首作揖起来。

  安福受宠若惊地再次叩首:“小的受不起,老爷不要这样!”

  而在接下来,杨廷和就真的日渐衰弱了下来,到后面竟渐渐的口不能张,手不能抬。

  过了十来日后,安福就看见,杨廷和三子杨恒在试了其父的鼻息后,就哭吼了起来,而因此知道杨廷和已经去世。

  安福自己也因此落下泪来。

  但他还是向朱厚去了密奏,奏明杨廷和已经去世。

  同时,安福倒也依旧遵守了他对杨廷和的承诺,而没有告诉朱厚,他的真实身份已经被杨廷和识破。

  不过,安福不知道的是,在杨廷和下葬后的当晚深夜,在杨恒与其弟杨枕的帮助下,杨廷和的坟墓就被挖开,他本人也被自己两儿子从棺材扶了起来。

  这时,杨廷和已因为提前被剃了发,整个人状若老僧。

  而很快,杨恒也将一套僧衣拿了过来,伺候杨廷和换上了一套僧衣。

  与此同时,杨枕也将一个装有许多银元的褡裢递给了杨廷和。

  “父亲!安福服毒自杀了。”

  而当杨廷和换上僧衣,接过褡裢后,杨恒就说起安福的情况来。

  杨廷和则突然冷目对向自己儿子:“不要这样喊!你们的太傅父亲已经去世了!”

  “是!”

  两人忙一脸恭肃地回了一声。

  杨廷和则又冷笑着说:“至于安福,这样的迂腐之徒,死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但只是表面工作要做,以府里忠奴的名义将他厚葬!”

  两人再次称是。

  接下来,杨廷和就朝前方走了去,渐渐就消失于夜幕中。

  而杨恒和杨枕则亲自重新盖了棺,填了土。

  ……

  ……

  朱厚是在嘉靖七年的七月初六日收到杨廷和死讯的。

  这让他颇为惊讶。

  因为他作为来自后世的人,又研究过正德嘉靖朝这段历史,所以他清楚记得,杨廷和是在嘉靖八年去世的。

  但如今,杨廷和却在嘉靖七年就离开了人世。

  这也就让朱厚感到非常意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一系列的事,让这一世的杨廷和更失望心理更加压抑的缘故,还是杨廷和的死另有隐情。

  本着掌权需谨慎的原则,朱厚也就对司礼监的秦文吩咐说:“给陆炳去道密旨,让他秘密去一趟四川,调查一下杨廷和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秦文虽然颇为惊讶皇帝在收到杨廷和去世的消息后竟是想着派人去调查,但他还是拱手称是,向陆炳传去了密旨。

  朱厚虽然让陆炳去调查杨廷和的去世有没有什么隐情,但在明面上也还是做出了相信杨廷和已经去世的样子,也就下旨辍朝三日,还让礼部议追谥之事。

  而杨廷和在数月后,也在去湖广的途中,从《邸报》上看见了朱厚为他辍朝三日的圣谕。

  杨廷和对此淡淡一笑,而喃喃自语说:“陛下啊陛下,您到死只怕都不知道我杨廷和这时还没有去世!”

第450章 益王自缢,嘉靖严审士大夫!

  嘉靖七年六月。

  江西巡按御史程启充向朱厚递交了请罪辞官疏,言自己轻信罪证,不顾大局,而擅自弹劾封疆大吏,不适合做官,所以请辞,且开始为王阳明辨析,认为其没有在这个时候助叛贼谋逆的动机。

  朱厚准了他的辞官奏疏。

  而给事中汪应轸也奉旨来了江西调查,且在调查后出具了被黜知县章立梅供词说:“逆濠私书,有诏焚毁。如今私书乃章立梅伪造,而巡按御史程启充轻信被黜知县章立梅捃摭之辞,才有此奏。”

  接着,吏部主事陆澄也为王阳明奏辨。

  朱厚便确定此事不再更议,而令王阳明继续负责平叛之事,同时逮拿章立梅,进京受审。

  程启充在辞官后,没有立即离开江西,而是去了庐山暂住,顺便打探叛军的消息。

  他冒着官也做不了的代价,也要及时上奏涉及王阳明谋反的状告,本就是为了帮一下叛军。

  不过,程启充没想到的是,在他刚到庐山暂住不久,就收到了叛乱被平定,抚州、建昌、邵武、建宁、广信诸府被收复的消息。

  这是因为王阳明虽然被停职,但江西巡抚陈洪谟和福建巡抚樊继祖还是按照王阳明的建议,率兵在平洋山伏击了落入官军圈套的叛军主力。

  方淮和房梁因此被生擒。

  而留在建昌府的益王则选择了自缢。

  对此,程启充气得拍案而起:“子宁无能!”

  接着,程启充就蹲地抱头痛哭了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他心里最后的一点恢复他们这类清流政治理想的希望,都没了。

  朝中心向叛军的大臣也自然为此伤心不已。

  “到底还是被平定了。”

  新任刑部尚书许赞就在没人的时候,因为知道这消息,而仰面望天地感叹了起来。

  当次日上朝,左都御史周伦看见他惆怅的神色后,也知道为何惆怅。

  但周伦也没有明言,只对许赞说:“杨新都走了,叛乱也平了,这一下子,陛下当更安心地施展自己的鸿图远略了,可喜可贺啊!”

  “没错,可喜可贺!”

  许赞讪笑了笑。

  朱厚现在确实欢喜的很。

  这不仅仅是因为叛乱到底是在一年内被平定,而再次证明,由士大夫为主导的造反就很难成功,他们没法另起炉灶。

  更因为,朱厚收到了第一批对倭火器出售的利润收入,合计达五百余万两。

  归入内帑的就有两百余万两。

  恰巧,王鏊在临终时,上了一道一本,而本着天子当勤学的目的,而请天子在西苑建避暑别苑,如此可以做到暑天也能笃学听讲。

  朱厚如今又有更多收入,便下旨在西苑建避暑殿宇。

  与此同时,因为如今叛乱已平,杨廷和到死也没有再表达不同意见,天子独治已经成定居。

  于是,便有谄媚之臣,如上林苑监何渊,上疏建议天子迁睿皇帝神位于太庙,方符合孝道大礼,同时请天子南巡,祭睿皇帝,而请神位回京。

  因为皇帝不能每年太庙祭祖都没有皇考之神位。

  朱厚对此下旨廷议,最终廷议后认为,睿皇帝只是追封不宜放太庙,而一直认为可以另建别庙,既全孝道,也全忠道。

  朱厚对此予以准允,且让工部部议沿途建造行宫事宜,意在明年带圣母回钟祥祭皇考而请神位。

  朱厚在礼部尚书朱希周廷推为户部尚书后,就特简起复了夏言为礼部尚书,让其负责这些事的具体典礼流程。

  于是,夏言没致仕多久,就又回到了朝堂,而且官升一级,位列七卿。

  朝臣们都知道夏言迟早会回来,所谓勒令致仕不过是略作薄惩而言,本就没有断绝其政治生命的意思。

  但这是朝臣们廷鞫后一致决议的,所以,也没有哪个朝臣好明着多说什么,最多暗地里惋惜一下被夏言杀死的几个翰林。

  ……

  ……

  “哎!”

  “为父就不该还对清流们心存幻想,而想着可以跟他们缓和一下关系,进而利于大局。”

  “否则的话,现在为大宗伯说不定就是为父,而不是他夏言了。”

  严嵩对夏言成为礼部尚书的事也非常耿耿于怀。

  他知道,天子肯定对他之前的行为不满,才选择了让夏言做礼部尚书。

  严世藩则安慰着严嵩:“父亲也不必气恼,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夏言虽说敢为陛下杀人,但其实不是真为了陛下,所以,未来还会不会一直得圣眷也难说!”

  严嵩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啊!无论如何,为父不能再犯傻了,要事君以诚,不能再自作聪明!如今陛下乃明睿之君,在他面前耍小心眼,没有好处!”

  严嵩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会犯之前的错误,但内心还是有些失落。

  当方淮、房梁、夏良胜、廖道南等被押到京师后,朱厚下旨对这些人廷鞫。

  朱厚也亲自出席。

  “方淮、夏良胜、廖道南,你们是文臣,孔孟子弟,为何也造反?”

  朱厚而也廷鞫时,先问起方淮这些人来。

  方淮苦笑起来,接着就道:“物不平则鸣,陛下与民夺利太甚,我等不得不反!”

  “胡说!”

  朱厚当即申饬了一句,就道:“朕一没加赋,二没派内宦出宫大肆采办,三没大开皇店,朕何时夺利于民?”

  方淮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也就干脆继续实话实说道:“陛下改革漕运,开启皇商贸易,又设供销铺,还欺凌外邦,岂不是与民争利?”

  “改革漕运,是招标民间商贾承担漕运,而不再以官军掌控漕运,分明是让利于民,哪里是夺利于民。”

  “皇商贸易,更谈不上是夺利于民,毕竟本朝眼下还是禁海,允许部分商贾替朝廷出海通商,只能说是在适当的让利于民,哪里谈得上是夺利于民?”

  “设供销铺是为平抑粮价,如地方常平仓,非皇店,何谈与民争利?”

  “至于欺凌外邦,无论是割地还是赔款,皆是外邦自己同意,哪里谈得上是欺凌,再说,也更加与夺利于民谈不上关系,总不至于与外邦勾结走私之贼算是民吧?”

  “方淮,要颠倒黑白,也不能像你这么颠倒黑白,朕即位以来,本就一直在做让利于民的事,比如撤各地镇守太监,永免竹木抽分,减钞关税,废贱籍,允许允许宗室自谋出路,对军户免役。”

  “难道在你眼里,这些匠户、军户乃至本是贱籍和普通商贩的百姓们,不是民,不是人吗?”

  朱厚问到这里看向其他人:“你们说,这些百姓是不是人?”

第451章 嘉靖底牌太多,儒臣求饶!

  “陛下,罪臣问你,你能一直这样为政吗?”

  “你能一直,既维持得了内廷庞大的开支,又维持得了恩养宗室和豢养军队上的巨大开支,同时还能给百官增加收入,给百姓减税负吗?”

  “能吗?!”

  方淮没有正面回答朱厚的话题。

  因为,他不好明说自己士大夫的确没把普通百姓当人看。

  所以,方淮只是问起朱厚别的问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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