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这些人权倾朝野后不会对陛下怎么样!”
杨一清这么说后,徐阶、王时中、童瑞皆沉默了下来。
徐阶等自然已经通过杨一清知道了杨廷和被嘉靖乱刀砍死的事。
这让他们也不甚欷,对杨廷和最后不惜弑君也不肯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大感诧异。
而现在杨一清这么一说,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天子彻底倒向改革激进派,与保守激进派太没底线关系很大。
杨一清则在这时又打破了沉默说:“但也不是说将来没有布局制衡乃至扳倒他张孚敬的人。”
“谁?”
王时中忙问了一句,且看向了杨一清。
徐阶和童瑞也看了过来。
杨一清则抬头看向三人,回答说:“夏贵溪!”
王时中听杨一清说是夏言后,也认真思索了起来:“此人善迎合帝意,但乃仕宦出身,又喜奢贪权,有才干,近来又闻他敢为天子杀翰林,当是不甘久居人下之人!”
“没错,此人虽明面上不反对张孚敬,但实际上早已和老夫来往甚密,如今又为陛下做了得罪清流的事,证实了自己的忠心!将来不愁不为陛下重用。”
杨一清说着就对徐阶说道:“所以,老夫已经决定给他写一封信,至少得托少湖代为转达。”
“愿为杨公效劳。”
徐阶拱手回道。
杨一清笑着点了点头,且说道:“老夫打算劝他凡事当忍,但唯独在迎合圣意这方面不可比他张孚敬慢!让张孚敬对他放松警惕,乃至只会鄙夷轻视他,进而使他张孚敬更加骄狂,直到让陛下都不能容忍的地步!”
且说,张璁这里则回京后对桂萼提起了朱厚有意清丈天下田亩的事。
桂萼在听到张璁提起后,非常兴奋:“真有此事?”
张璁颔首:“陛下比我们想象的要谨慎的多,所以,杨廷和的阴谋诡计尽管实施的天衣无缝,但还是被陛下识破,进而让陛下更加清楚了这些人的顽固,所以最终下定决心,支持我们清丈天下田亩,而不惜因此当场罢黜杨一清!”
“这可太好了!”
桂萼掸袖而起,且说道:“要清丈天下田亩,均赋役,抑制地方兼并,非天子自己下决心而不可,尤其是已掌控兵权的天子下决心不可!”
张璁道:“正是这个道理!”
接着。
张璁又阐述说:“我和陛下商议后决定先用两年准备清丈,在大明实政学堂和兴明书院,再筛选一批人才集中培训,然后就先试点在一布政司全面清丈,然后逐步在全国推广,而在这两年间,也当将那些可能不支持清丈的官员甄别出来,尽早清除出朝廷为妥。”
桂萼颔首:“很是!”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就到了嘉靖十一年秋。
王琼、赵璜两御书房大臣已去世。
而张璁则正式成为了内阁首辅。
桂萼成为了次辅。
夏言也入了阁,且进了御书房,成为御书房大臣之一。
当夏言第一次进入内廷,朝乾清宫御书房走来,看着高耸的殿宇,自然也就不由得嘴角微扬,而只觉这天早上高升起的旭日都是为他而升。
“元辅!”
不过,当夏言看见张璁走来时,他还是恭敬的向张璁作揖行了一礼。
尽管他对张璁的许多主张颇多微词,但他在收到杨一清的信后,也就还是听从了杨一清的嘱咐,决定暂时先收敛起锋芒。
张璁见夏言如此恭顺,虽说有些意外,但脸上也还是难掩满意之色,也就只是拱手笑着说:
“夏阁老客气!无论如何,公是科甲前辈,仆哪里能在公面前摆谱,再则,仆虽与公来往不多,但早已视公为知己,故还请以后只以朋友相交,不必如此。”
“是!”
夏言笑着回了一句。
接着,夏言就主动对张璁说道:“既然如此,夏言倒是有一事想请教秉用兄!”
“请讲!”
张璁回道。
夏言则走到张璁面前来,低声说:“秉用兄觉得,如今是否到了立太子的时候?”
第464章 嘉靖给张璁震撼,且因此不怕立太子!
张璁听后认真思索起来。
恰巧这时。
桂萼走了来,向两人行了礼后就问:“两位为何不进去?”
“是这样的,公谨刚刚提起立太子的事。”
“我也就不得不为这事沉思起来。”
张璁见桂萼走来笑着回道。
桂萼听后也沉思起来,随即就叠手在腹前说:“是当立太子,这事是我们疏忽了。”
“是啊,这段时间,忙着发行债券、赈灾安民、筹备清田之事,把这事倒给忘了。”
张璁跟着说着就看向夏言:“若不是公谨提醒,这件大事,就要成为别有用心者拿来做文章的机会了。”
“我之前是礼部尚书,诸务清闲,比不得诸公,自然也就容易想到这些容易疏忽之处。”
夏言这时则笑着解释了起来。
张璁则点了点头说:“一旦立太子,就意味着要为太子选师傅,这个可不能随便选啊!”
“是的,虽说陛下春秋鼎盛,但太子是将来的君主,新政能不能在陛下千秋万代之后不变初衷,就看太子是否理解陛下之志,乃至像陛下一样对天下诸事洞若观火!”
“而太子能不能有这样的智慧,与陛下是否父子融洽,关键在于所选师傅能不能教好太子。”
桂萼这时跟着说了起来。
张璁道:“这个道理,你我都明白,但你我更应该明白,如果所选太子师傅真教好了太子,让陛下与太子不至于有隔阂矛盾,那只怕,太子就很难当的长久。”
“可太子如果不被教育好,成了别有用心者利用的棋子,那就会有更多的人盼着改朝换代的事出现!”
夏言这时插了一句嘴。
桂萼跟着附和道:“没错!事情难就难在这里,让太子走正道,不利于太子本身,而不让太子走正道,则不利于陛下!但又不能不立太子,否则,必有朝臣借着这事兴风作浪,以国本不立、万事不稳为由,迫使眼下各类新政以及即将推行的新政变得举步维艰!”
“正如桂公所言,所以,这事也就需要与两位先商量商量,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奏于陛下知道。”
夏言这时开了口。
张璁则在这时正色道:“还是奏于陛下知道,由陛下圣裁为好!”
……
……
“立太子这事,朕也知道不能忽视。”
“而你们的担忧,朕也有。”
“除此之外,朕更担心的是,一旦过早确立了储君,虽让天下奢豪大户安心,但只怕会让太子过早被骄纵腐蚀,毕竟不是所有太子都能抵挡住诱惑,朕也不希望将来太子被骄纵的无德不孝时,还让朕不得不做出父子相残的事来。”
朱厚在张璁、桂萼、夏言提出关于立太子的事后,也说了起来。
张璁则在这时说:“陛下所虑极是,但太子不立也不行,毕竟太子不立,天下不安!诸政就将难以推行。”
朱厚颔首。
他不由得想到了清朝的秘密立储制度。
但让他头疼的是,大明朱元璋所定的《皇明祖训》已经确定了立嫡立长、兄终弟及的立储规则。
而朱厚也正是因为《皇明祖训》获得了继承大位的最大法理。
所以,朱厚不能不承认《皇明祖训》。
只是这样一来,立谁为太子,就不是他来定,而是看天意。
谁投胎好谁就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不过,正如张璁、桂萼和夏言所言,也如朱厚自己刚才所言的一言,只要立了太子,就会有很多令人担忧的事发生。
要么把太子交给清流儒臣,让他们把太子培养成一个符合保守党主张的守成之君。
要么亲自培养太子,让太子继承自己的意志。
但朱厚清楚记得,历史上嘉靖把皇子交给清流儒臣之前,的确让皇子的命很难保住。
直到历史上的嘉靖听了道士的话,以“二龙不能相见”为由,把皇子交给清流儒臣后,皇子就没有再出现离奇夭折的事。
这说明,无论是朝中还是宫中,都不希望嘉靖后面的君主依旧这么强势严厉。
所以,朱厚为此不得不沉思起来,沉思到底该怎么安排太子为好。
毕竟眼下皇长子已经九岁,在宫中由内侍启蒙已经三年,的确不能再拖了。
甚至若不是他这个皇帝太强势专横,早就有清流建议立太子了。
而如今,谁也说不准,在明日还是后日,或者是下个月,就会有大臣再次站出来,提出立太子的意见。
只要他不让第一个提出立太子的人去死,那后续就肯定会有效仿者。
“此事明日再议。”
朱厚最终没有立即下定决心要不要立太子,而是决定暂时搁置。
因为他想晚上有空后再认真想想。
三位阁臣也没有强逼,当然也不敢强逼,只拱手称是。
朱厚这时突然又想起今早司礼监新太监麦福所奏的一件事来,便用双手拍了拍膝盖而笑着说:“你们既然来了,就与朕去兵仗局,看看赵缇帅的人所研制出的四轮马车,这或许是将来改变国计民生的一件重要器物,你们虽说是儒林文臣,但也要重视实务,可不能因此就轻视其价值。”
“是!”
张璁等拱手行了一礼。
当张璁、桂萼和夏言三人来到兵仗局,看见兵仗局所造的四轮马车后,就一眼瞧出了这辆马车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待朱厚让赵秉向三位阁臣介绍一下这辆四轮马车所应用到的新技艺后,张璁等阁臣才知道这马车车轮上多出来的部件叫轴承,还有让马车更加便于转向的差速器,以及减少震动感的减震器。
“我们都上去坐坐。”
朱厚还要求张璁等人陪自己坐上了这马车。
很快,张璁等人就发现这马车的确比以往的两路马车快捷舒服的多。
所以,在体验完这四轮马车后,张璁便道:“陛下,研制此车的人当重赏,因为以臣愚见,此乃大功一件,有此车,将来无论是运粮还是运炭运银都将便捷许多。”
“不仅仅是运这些,一旦发生征伐之事,运送伤员也比传统的马车更适合。”
桂萼这时跟着说道。
朱厚笑着说:“这些年,朕一直没有削减内帑开支,反而增加不少,自然不是为了朕自己骄奢淫逸,而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能促进国计民生发展进步的事上面,你们说起运炭运银乃至运送伤员,朕让他们做的另一辆马拉列车更合适。”
朱厚说着就对张璁等人说:“你们跟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