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旺就亲眼看见自己这个总旗麾下的同伴被隐藏在密林间的莫兵射中了眼眶,而倒在地上惨叫了起来。
接着,他又看见自己另一名同伴也捂着插有箭矢的胸口从一旁的小坡上滚落到自己面前来,而用蒙语对他说着好疼的话。
巴旺对此又怕又怒,而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切齿言道:“早晚杀光这些蛮子,让他们付出代价!”
巴旺说后就干脆下了马,而干脆也徒步进了密林,在遇到密林中现身的大量莫兵时,就拔出了刀。
而他麾下的鞑靼人也都拔出了刀,有的则举起了弓矢。
一场恶战因此在所难免。
没多久,双方就互相砍杀且箭雨往来起来。
但因为大明国力强盛,即便是受募的鞑靼兵,也配备有甲衣与三眼铳、鸟铳这样的火器,所以在近战时,这些莫兵很快就败下阵来,而向四处逃去。
当鞑靼兵这边也留下了不少尸体。
在征讨安南的路上,有不少的鞑靼兵战死在了这里。
被运回来的尸骸堆积如山。
但朱厚对此并不心疼。
他巴不得多一些鞑靼人战死在为大明开疆辟土的道路上。
而对于没有战死反而立功的鞑靼人,他则是不吝赏赐,直接提拔给予世职,为的就是让这些鞑靼人更愿意卖命立功。
很快,大明就在嘉靖二十一年的春,将大军主力推进到了谅州、宣化、安邦一线。
而莫氏政权则已不得不退缩到多邦城。
明军可以说是摧古拉朽一般。
毕竟两国实力相差悬殊,而莫氏又的确不得本国人心,大明是受国王黎宁之请而来。
“侯爷,千万要让诸军注意纪律,不能再像太宗朝一样,纵兵寇掠。”
“就算要保证粮道安全,那扫贼的事,也应该让鞑子去干。”
“到时候,鄙人在安南官绅问起时,也好把这一切推脱到鞑子身上。
安邦。
吴廷举在从谅州来到这里见到郭勋后,就对接下来的进军向郭勋做了提醒。
郭勋点首:“我知道,部堂放心便是,我已底下的人放风给那些鞑子,让他们可以放肆起来,只要把抢掠到的人口财货,交上一半,就不会追究他们,依旧会允诺给他们在安南分田分人!但谁要是不交就会被推出来做替罪羊,给安南国王那边一个交待。”
“正当如此。”
吴廷举捋须颔首后,又看向郭勋说道:“另外,陛下还发了密谕,此次征讨安南虽为维护礼法,而派王师,但也有迁虏为新编粮户以减北方虏势的目标。”
“同时,陛下还有意在这里种棉花,用这里更低廉的工钱和更温暖的土地,代替江南产棉区,逼迫江南地主把棉田变回粮田,以进一步降低国内的粮价和棉价;所以,对于人口,可以抢掠为将来种棉奴工用,但不能杀!鞑靼人也是如此!”
郭勋听后笑了笑:“难怪陛下有意将来让本侯世镇此地,原来是有如此布局,陛下之韬略是真令人感佩!”
吴廷举是广西梧州人,自然也很乐意安南变成重要产棉之地。
因为那样安南的棉花北上,必然路径梧州,而有助于梧州的商路更加繁荣,使他吴家这种梧州巨族可以跟着受益。
所以,吴廷举也在这时跟着附和:“确实是令人感佩的高明之策,也是避免天下财富皆集于江南的良策,同时也能避免因为江南之田大量种棉种桑而使得国朝粮食一直只能靠湖广,而使国朝对抗灾荒的能力因此下降,只是江南仕宦巨族目前还不知道陛下的用意,而等到他们知道时,已经晚了。”
吴廷举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郭勋也跟着笑了笑。
一个月后,即嘉靖二十一年三月,明军攻下了多邦、升龙,且占据了咸子关,彻底控制了奇罗海口。
而与此同时,到达清都的柳部和阮氏兵马也北上攻破建昌、海阳,且与明军一起合围了安南的东京。
因明军传旨说莫登庸只要投降,献出背叛天子的奸贼,就不诛九族中未成年人丁与女眷,所以,莫登庸选择了自缚投降,还让人把欧阳演等出卖大明的汉奸士子也都绑了起来。
欧阳演为此十分恐惧地向莫登庸喊道:“莫公,您不能学俺答啊,这样会让天下士人将来越发不敢襄助你们这些外部势力啊!”
“我自己都要没势力了,还管将来做什么。”
“再说,我沦落到今日这一步,也是拜你们所赐,是你们让我篡权自立,还忽悠我说,将来我可以据中华为己有,成为中华之主。”
“如今,让你们陪我一起受当今天子宰割,也正合适。”
莫登庸苦笑着说了起来。
欧阳演则颇为崩溃地哭喊道:“莫公,您明鉴啊!我们真不是故意坑害您,我们只是没想到大明天子真会兴大兵来维护礼法啊!呜呜!”
“罢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用礼法来约束大明天子,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这么在意维护礼法秩序!”
自缚双手的莫登庸叹息着说后就往外走去,且大声喊道:“开门!”
欧阳演这里仍旧伤心不已,而在囚车里依旧不停地抽泣着。
“不要跑!再跑老子宰了你!”
此时的东京城外,大明绿营的鞑子兵正在疯狂抓城外的安南人。
莫登庸就亲眼看见一梳着双辫的鞑子兵正追着一安南百姓,而不由得咬牙切齿:“这些可恶的鞑子!”
“父亲,这些鞑子沿途一直在放火劫掠,我们要不要向明国的上官反映一下,尽管我们现在已自缚为囚,但他们明国上官难道就真愿意还因为劫掠激起我安南百姓处处造反吗?”
莫登庸之子莫登这时也对莫登庸说了起来,且问起了莫登庸。
莫登庸则问道:“那明军的军纪如何?”
“据下面说,倒是秋毫无犯,只走大路,不入民宅,还沿途救济被兵灾所害之民,也派军中医官治疗我们的伤病者。”
莫登这时回道。
第500章 嘉靖:盛世滋丁,永不加赋!
莫登庸听自己儿子这么说后,沉吟良久,随后就叹息起来。
“这位大明天子好谋略啊!”
莫登庸这么感叹后,就一脸惨笑着:“让鞑子干脏活,让明军得好感。”
“我安南要彻底亡了。”
接着,莫登庸又补充说道。
莫登则也因此两眼泪落:“父亲,我们是不是真错了,不该有想篡权自立的野心,该老老实实恪守忠义仁孝的礼法?”
“可谁能想到,这天下会又出现一位真要维护天下礼法秩序的主啊!”
“我一直以为,天下已经没几个在乎礼法了,毕竟,这天下虽然一个个喊维护礼法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干的事,却是一件比一件离经叛道。”
“关键是,这位要维护天下礼法秩序的主,他居然真有维护礼法的本事,钱粮充足、兵马强壮,一个外强中干的王朝,居然在他的手里真的能够再次强盛起来。”
莫登庸继续叹息着说着。
而莫登则一边听着自己父亲说一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明军大帐。
待这些手持重火铳和长枪、身披布面甲的明军越发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经越发通过自己父亲的话,感受到了来自紫禁城那位大明天子的压迫感。
这让他不由得喘起了粗气。
紫禁城。
朱厚在嘉靖二十一年初秋的一天,收到了安南莫氏伪政权已被彻底平定的消息。
为此,朱厚下旨在安南莫氏伪政权统治区设交趾布政司,加封郭勋为翊国公,为交趾总兵官,且世镇交趾。
接着,朱厚又下旨在原安南国王黎宁改封广南都统使,废王号,理由是以遏再有权臣为夺王位而叛乱的野心。
当然,朱厚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削弱黎氏在安南的影响力。
朱厚知道,安南现在很乱,除了黎氏政权和莫氏政权外,还有占城和隆平两股政权。
而安南土人内部越分裂,就越利于大明分化瓦解和消灭安南本地统治阶层,使当地人在将来只认自己为中华之民。
所以,朱厚虽然夺了黎宁的王位,改封他为广南都统使,但也封了隆平武氏为隆平安抚使,相当于承认武氏也是大明一土司。
除此之外……
朱厚还让柳宣见了占城国的国王,通过谈判,让占城国王接受自己改为占城宣慰使,且出让新洲为皇明直统区,作为大明驻军护卫占城之地。
另外,柳也以平定安南之乱,晋封为宣国公,令世镇新洲,为新洲安抚使。
新洲是历史上郑和下西洋常停靠以作补给休整的良港,如今归于大明直接管理,自然更利于将来再下西洋。
而至此,整个后世安南地区沿海算是有五股势力。
有三个由土著人组成的政权,有两个由汉人世镇的军事独立统治区。
这让安南名义上归入了大明朝。
但实际上,要让安南彻底被大明统一,乃至在文明和民族认同上归入中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总的来说,现在朱厚只是相当于将安南土司化,就同明初的西南许多地区一样,设土官,设军事单位。
“等将来时机成熟,再慢慢对安南改土归流,现在直接归流,没有基础,容易引起大规模叛乱。”
“但西南地区可以加大改土归流的力度了,有的土司已立数百载,该汉化的都汉化差不多了,更适合设流官。”
朱厚在征讨安南后,就在御书房对自己的大臣提到了自己对统治西南的新想法。
自夏言被杀、李时致仕后,新首辅霍韬又因为积劳成疾而卒于官,次辅伍文定也因旧伤复发,提前致仕回乡。
所以,现在首辅也就成了严嵩。
徐阶也在升为礼部尚书不久后入了阁,还成为了次辅。
吏部尚书汪也入阁成为了新的大学士。
现在,朱厚在这么说后,严嵩就先进言道:
“如陛下所言,西南是当逐步改土归流,不能再任由那些土司胡作非为、掳我汉人为奴!”
“正是,眼下大明要中兴,最缺的已不是钱粮财帛,而是有收入的人口!”
“新的纺纱机和织布机,以及贯通南北的马拉列车开通后,棉布等物资生产与运输皆更为便捷,但还是有很多商货滞销!许多织坊仍不敢扩张规模,新的织坊也增长的缓慢,这些都是因为人口不足所致。”
“西南的土司太不把底下的百姓当人,甚至还抓我汉人为奴,使得能买棉布和马车的还是这些身份尊贵的土司。”
“如果改土归流,让更多西南地区的百姓,无论汉苗土家,都能买得起棉布、乃至买得起马车无疑能极大改善现状。”
汪这时也跟着阐述起来。
朱厚听后颔首:“人口的确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不只是解决商品滞销,更重要的是,我汉家人口的数量如果不能大幅度增加,那无论是现在在西南改土回流,还是将来在安南改土归流就会都成为水中花镜中月!而我华夏文明的承载与扩张,使天下因文明统一,皆受圣人奸滑,而不再兴惨绝人寰之事,也是需要通过大量增加汉人数量,且增加汉人人口占天下人口比例才可以实现的!”
“你们有没有办法能在十年二十年内大量增加人口?”
朱厚看向了严嵩等人。
在汪和朱厚先后提起人口数额多寡很重要的时候,严嵩就已经在开始思索增加人口数量的办法。
所以,当朱厚问起时,严嵩已经想到了办法,而拱手道:“陛下,臣从昔日桂公所做的一条鞭法中想到了办法,臣认为可以推行摊丁入亩的国策,把天下丁银固定住,然后一切摊派到田里,这样,新增人口等于不用交丁银,那百姓自然更加积极生育,更重要的是,新增百姓也不用为逃避丁银而投献大户或者隐匿深山。”
朱厚点了点头,看向了徐阶和汪:“你们对此如何看?”
“以臣看,这摊丁入亩必然遭到天下地主抵制,而会联合官僚,故意把丁银在实际里增加到比固定的丁银多一倍乃至多好几倍的额度,一切都要看地方官僚和地主的勾结程度与彼此对朝廷的忠诚度。”
“而这些增加的丁银就会都摊派到那些有地的普通百姓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