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85节

  闻言,张虞瞬间明白杨赞之意,杨赞分明是想蹭自己的军功,博一个筹备有功的政绩。

  “有何不可?”

  张虞大笑了几下,说道:“公叹所予辎重不少,虞怎会忘记公叹之辛劳乎!”

  “多谢校尉!”

  杨赞欣喜不已,连声道谢。

  “以你我之情谊,称济安便可,无需太过生分!”张虞笑道。

  让杨赞蹭自己的军功,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不分人头,也不占谋划之功,仅是提及杨赞有供应物资之功,故影响不了张虞的功劳。且与杨赞拉近关系,这将有助于张虞在平城获取更多的物资。

  少顷,孟宁之趋步入内,拱手说道:“禀校尉,左南将军部首领呼衍贺携重礼求见!”

  “呼衍贺?”

  张虞笑了几下,谓左右说道:“老虏知我厉害,今来拜会尔!”

  “哈哈!”

  郦嵩心中畅快,说道:“老虏畏惧鲜卑胡寇,不愿随校尉出征。今得知校尉建立殊功,改颜屈膝来拜,令人可笑至极!”

  张虞抿酒而淡笑,呼衍贺的操作、态度,张虞可以理解。但理解不代表原谅,呼衍贺蛇鼠两端的行为让他十分不忿,更不符合他威慑雁北战略的利益。

  若呼衍贺遣骑追随他出塞,或许他本部兵马便不用折损太多了,甚至遇见轲比能时,张虞都有把握一击而溃。

  斟酌了下,郦嵩说道:“呼衍贺言行不顺,校尉既都护雁北匈奴,今不如更替首领,废呼衍贺而选他人继位。”

  轲比能所部的覆没,让军中上下不少将士自信心爆棚,如以郦嵩为例,换以前哪敢提出废立呼衍贺,而今有战功的加持,郦嵩已是敢让张虞换首领,扶持新的首领,接替呼衍贺,以为确保对匈奴所部的控制。

  张虞目光投向杨赞,似乎想听不同之见。

  杨赞思考半响,说道:“呼衍贺为匈奴首领多年,今将其更换恐难得匈奴人心。当下不如先见之,观呼衍贺言行,而后再议!”

  张虞点头而笑,说道:“废立首领太急,恐会令乌桓诸部心畏,眼下还需安抚呼衍贺。但若呼衍贺不识好歹,休怪虞手段残酷了!”

  杨赞不由暗忖:“张虞能从郎官骤迁副校尉果有手段,今才回师没多久,便欲借大胜之后的威望,整治雁北匈奴。若匈奴受其都护,乌桓诸部亦会敬服,自己今后治理平城,岂不轻松无忧!”

  在杨赞思虑之余,张虞沉吟片刻,说道:“可先威吓一番,观呼衍贺神情。”

  “伯令,将轲比能带来,并传呼衍贺入内!”

  “诺!”

  没过多久,呼衍贺先行入内,之后轲比能便被带入帐中。

  

  呼衍贺瞧着面容憔悴的轲比能,似乎想认出眼前的鲜卑胡是为何人?

  不待呼衍贺多想,张虞便用汉语问道:“首领莫非认得轲比能?”

  “轲比能?”

  呼衍贺震惊了下,说道:“校尉擒得轲比能而归?”

  “嗯!”

  张虞微微颔首,漫不经心说道:“当初首领因惧轲比能声威,不敢随虞出征。虞出塞之后,甚好奇轲比能模样,故破胡之时,便让手下顺势将其擒获!”

  说着,张虞眼眸冷了下来,似笑非笑说道:“今见轲比能,不知首领以为如何?”

  呼衍贺瞧了眼张虞,心中顿生敬畏,低头拱手说道:“仆若知校尉天威至此,断不敢忤逆校尉。”

  见机,郦嵩起身而拱手,说道:“校尉,左南部首领呼衍贺身兼护塞之职,然却不遵军令,伺机南迁,暗中劫掠汉民,按律而言,其罪当诛。校尉不如更替首领,以儆效尤!”

  言语说罢,孟宁之带着两人按刀入帐。

  “啊?”

  呼衍贺脸色煞白,他以为带上重礼庆贺,张虞便会饶恕他不出兵之罪,没想到张虞竟欲直接惩治他,更替首领部落。

  惶恐之下,呼衍贺告饶说道:“仆虽无遣军追随校尉,但却有出向导引领,且更有出马资助校尉。望校尉仁德,因小功而恕仆死罪。今后校尉都护我部,仆断不敢忤逆!”

  张虞挥了下手,让众人退下,淡淡说道:“向导、军马为你分内之事,按律法而言,你部当受我军令。而今你有前事,我难以轻信。”

  听到这里,呼衍贺顿时明白过来,张虞这是要他表忠心。

  看了眼用来威慑他的轲比能,呼衍贺咬了咬牙,说道:“校尉至雁北苦寒之地,左右无人照料。仆膝下有一女,姿色尚可,愿在校尉身侧服侍。除此之外,仆愿上交户籍名册,今后听从校尉调遣。”

  为了脑袋,为了自己部落首领的位置,呼衍贺不得不向张虞委曲求全,以获得张虞的支持。今时擒获轲比能而归的张虞,明显不是他所能招惹。

  至于反叛,呼衍贺可没这胆子。自己部民为大汉护塞多年,与鲜卑结下的血海深仇。今说反叛大汉,回到草原上,怕不是连部民都无法接受。

  见呼衍贺态度剧变,张虞暗中打量了下轲比能,看来轲比能在雁北一带的胡人中拥有不小的威望!

  郦嵩凑到张虞耳畔,说道:“济安,我部兵少而力微,今借破胡之势得令诸部敬畏。而呼衍贺这般态度,或许无需更替首领。与其结亲,任匈奴人为济安所用,或许为上策尔!”

  郦嵩虽说是郦素衣的兄长,但在张虞的妻妾上,一直都很看得开,且是以张虞的利益角度出发,不论是支持张虞娶王霁,还是说眼下纳呼衍贺之女。

  张虞微点了下头,对郦嵩的建议非常满意。他若想成事,宅内少不了各种身份的女子。

  神情缓和了下来,张虞扶起呼衍贺,笑道:“凭君言语为证,虞不敢不信。”

  “多谢校尉!”

  张虞搀扶呼衍贺,笑道:“今后我与君当为翁婿,称呼校尉太过生分了。”

  “是!”

  呼衍贺脸上苦笑不已,自己在边塞混了这么多年,冷眼旁观单于被汉人更替。而今轮到他被更替时,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他不得不向张虞表忠心,甚至将美丽的女儿献出去。

  自己真是小瞧了张虞,这哪里是黄口小儿,分明是欲吃人的猛虎啊!

第103章 都护恩威降柯比

  与便宜丈人呼衍贺寒暄几句,张虞便提出让郝昭率五十骑护送呼衍贺归部。

  呼衍贺怎不知五十骑属于是看守他之人,但碍于今下形势,呼衍贺不得不答应下来。

  且不言呼衍贺在郝昭所率五十骑的护送下回到部落,整理部落中的名册,准备与女儿一同献于张虞。

  待呼衍贺离开,杨赞做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说道:“呼衍贺之女呼衍玉于雁北素有美名,不知多少人窥视。今济安不仅得胜而归,更得美人服侍,当谓双喜临门啊!”

  张虞微微挑眉,笑道:“望公叹莫要上报此事!”

  杨赞神情了然,会意道:“雁北形势错综复杂,校尉不纳呼衍氏,恐难假匈奴之力以威慑诸胡。”

  汉代律法中,虽无阻止边将与胡人结亲,但却有严禁地方官与本地势力结亲,若杨赞上报州郡,疏中言语挑拨,张虞轻则遭到呵斥,重则免官改任。毕竟虽说东汉衰弱,但其王朝从下至上的秩序依在。

  “多谢公叹!”张虞看向杨赞,拱手道。

  杨赞拱手回礼而笑,说道:“今雁北遍地虎狼,赞能否打算大治平城,还需仰仗济安!”

  “我与公叹有同窗之谊,又远在边塞,自当互相扶持。”张虞神情谦虚,说道:“今我大胜而过,足以威吓诸胡。公叹或可派人向无臣氐要胡寇,若是无臣氐拒不交人,君只需知会一声,云中义从至矣!”

  “好!”

  “好!”

  杨赞连笑几下,说道:“容赞假济安之威,严肃平城诸胡行迹。”

  两人又说了会话,杨赞因城中有事需他料理,便主动告辞离去。

  “济安,胡酋如何处置?”郦嵩看了眼轲比能,问道。

  张虞顺眼望去,只见轲比能今下神情憔悴,精神萎靡,因听不懂汉语,独自坐在席上,一直看着张虞。

  “伯松有何意见?”张虞问道。

  郦嵩思虑片刻,说道:“轲比能在雁北近塞名声显著,今不如将其杀之,以扬济安声威;或是说将其献虏至雒阳,以令陛下褒奖功绩。”

  “杀之吗?”

  张虞蹙眉而思,思考如何处置轲比能。

  见张虞久久不语,郦嵩问道:“莫非济安另有别策?”

  点了下头,张虞大胆说道:“将轲比能留下如何?”

  “留下?”

  郦嵩神情诧异了下,思索说道:“轲比能以勇健而闻名,又因信义公正而令鲜卑胡信服,故众鲜卑投效于其部。仅以才能观之,轲比能可为助力,但观轲比能心性,如野马而难制之。”

  郦嵩虽不知未来走向,但他可以看出轲比能绝非凡人,一旦控制不好,轲比能很容易出问题。

  其实按正常逻辑来说,轲比能作为未来的草原霸主,为杜绝隐患,张虞应当将轲比能处死,而不应留下轲比能,毕竟实在是太大胆了。

  而张虞欲留下轲比能,其中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想法。

  你问轲比能今时有当单于的念头吗?或是说有统一草原的念头?

  鲜卑单于归属于檀石槐一脉,当下鲜卑因二国并立,稍微出现了乱世的影子,轲比能除非是疯了,或是类似张虞这般的穿越者,否则很难有这种念头。

  既非天生的野心家,故并非不能用。但为防止轲比能因被擒而生怨,倒不如视情况而安置。

  尤其平城以北有参合陂(今岱海)盐池,两汉在参合陂设有盐官,将产出的盐流通于边塞、大漠,赚取了大量的利润。

  张虞欲在雁北有所作为,不可能仅靠马匹贸易,他若能控制参合陂,所得利益岂不丰厚?

  拥有了盐池收入,意味着张虞将拥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不仅能供养自己的军队,更能用钱财笼络边胡。

  至于为何留下轲比能,则因轲比能在雁北有威名,不仅在鲜卑人中享有名声,还在雁北诸胡中都拥有名声。

  利用轲比能的名声,维持雁北的安稳,让他成为自己的代理人,为自己打通与鲜卑的商道,这不比直接处决轲比能更具有价值?

  除此之外,张虞不是没有其他念头,张虞想看自己能否收服轲比能。

  这种看似疯狂的想法,但暗藏了张虞心中的野望!

  既然参与争霸,那就轰轰烈烈争霸一番,若连眼前的轲比能都收服不了,何谈控制草原?何谈建立起大一统的王朝?

  人生总要尝试,若控制不了轲比能,今后再找由头杀了便是。即便轲比能反叛了,张虞都有信心再将其击败。

  而轲比能神情复杂的看着张虞与郦嵩二人,自他被带到帐中,途中张虞先后与呼衍贺、杨赞聊天,他就这样被忽视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张虞会如何惩处他?

  “轲比能,那日敖包之战,你若兵胜而擒我,不知会如何待我?”张虞用鲜卑语问道。

  轲比能不通汉语,刚刚几人沟通,轲比能根本没听懂。今听得张虞开口问话,轲比能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可知也!”

  轲比能思索少许,沮丧说道:“但以校尉之骁勇,欲擒校尉难如登天!”

  张虞指着周围左右,说道:“之前几人皆劝我杀你,以免另生事端,再掠边塞,不知以有何辩驳?”

  听出张虞似乎有释放自己性命之意,轲比能当即行礼,说道:“仆愿率部归塞来降,断不敢再掠边塞。”

  张虞摇头而淡笑,说道:“君部落离散,已无兵马可用,何来率部归降之语?”

  “我部离散?”轲比能神情惊变,问道:“试问校尉,我部及我家眷如何?”

  张虞将所知部落分崩离析的情况,悉数说了出来,尤其强调轲比能的族人与部下拆分了他的部落。

  听得自家弟弟与族人行踪不知所在,轲比能神情悲伤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擒之后,部落中的那些人背刺他,心中恼恨不已,求生复仇的欲望强烈无比。

  “望校尉能恕我性命,今后某当竭力以报校尉!”为了生存,轲比能恳求说道。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今宽恕你性命并非不可,仅是你今后需为我做事!”

  为了性命,为了自己家人,轲比能知道自己没筹码,不假思索说道:“愿侍奉校尉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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