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张虞打量着荒废的武要城,感叹说道:“汉人得朔方,可以控漠南。胡人得朔方,将能望河西、雁代。若使龙城飞将在,怎教胡马度阴山!”
“若我主政,当驱恶胡出阴山,复我朔方诸郡!”
闻言,庾嶷看向张虞,不由心生敬佩之情。
其实为张虞效力之初,其实他对军中武夫有偏见,甚至对张虞所为并不认同,比如掠胡妇许配于军中将校,或是出塞杀戮太重。
但至今下之时,随着他愈发了解边塞情况,逐渐能理解军中武夫的思想,更能理解军中武夫的所为。
而张虞心存大志,当说出驱逐恶胡出阴山,恢复朔方诸郡之语时,庾嶷便已将其视为英豪。
谈笑之余,郝昭扭捏而来,拱手说道:“君侯,仆与部下检索内外,特得一物欲献于君侯。”
“何物?”张虞好奇的问道。
郝昭犹豫了下,说道:“此物非物,是为胡人女子,昭观与兵吏观其姿色秀丽,特欲献给君侯。”
担心受张虞批评,郝昭赶紧说道:“非昭一人之意,而是众部下为谢君侯慷慨。君侯赐胡妇于兵吏,而不见君侯自纳,故我等擅作主张,为君侯觅得一美婢。”
张虞摇头而笑,他虽好色,但不至于这么饥渴,连俘虏的胡妇都下手。况且上次纳了呼衍玉,郦素衣好生埋怨他,若非王霁识大体,劝住了郦素衣,他又要安抚。
张虞有心拒绝,但念及部下好意不好反驳,说道:“让那胡女进来!”
“诺!”
郝昭拍了拍手,一名胡人女子趋步走了进来。
却见女子外表虽说狼狈,但由张虞端详了下,姿色实如郝昭所言尚可。若与家中妻妾比,姿色尚有不足,还不如从小放牧、骑射的郦素衣。不仅于此,身材还干瘪了些,让张虞生不起多大的想法。
张虞余光看了左右,见庾嶷老盯着胡女,似乎对其颇有感觉,顿时有了主意。
指着胡女,张虞问道:“邵然孤身至平城,左右既无亲眷,又无妻妾服侍,料想多有不便。我观此女秀丽,邵然不如纳之为妾。”
庾嶷脸色微红了下,心中虽有意动,但读书人的风骨让他无法开口答应。
庾嶷犹豫了下,假正经说道:“此乃郝君献于君侯,嶷不便纳之。”
“伯道献于我,而我今赐予你,有何不可?”
张虞故作不满,说道:“邵然若是不纳此女,我便将其赐死,以免另生事端。”
“不可!”
庾嶷赶忙说道:“此女无罪,岂能将其赐死。”
郦嵩看出了庾嶷的扭捏,劝道:“既是君侯所赐,邵然不如纳入府上。邵然若是不纳,此女将因君而亡,这岂是君子之所为?”
有了郦嵩给的台阶,庾嶷‘勉强’说道:“多谢君侯所赐!”
“好!”
张虞笑了几下,挽着庾嶷的手臂,谓众人说道:“庾君自为军中主簿以来,行事勤恳,诸君皆有胡妇,唯庾君身旁无人照料,岂不空虚乎?”
“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唯有庾嶷满脸的尴尬,想当初他可是反对将胡妇赐予军中兵吏为妻妾,而今他也成为其中的一员。
念及于此,庾嶷瞄了眼胡女,见她也在看自己,心中顿时美滋滋许多。须知他家境贫寒,在颍川想结婚都不易,更别说能有这般姿色的女子为妾。至于为胡人,大不了今后用诗书教化。
见二人暗中互视,张虞愈发得意。他虽没听过庾嶷姓名,但却知道颍川庾氏。庾氏发迹于魏晋南北朝,在追随东晋开国而成为望族,传至庾亮时,算是达到其庾氏家族的巅峰。
而他与庾嶷接触下来,便认识到庾嶷才华虽不及钟繇、杜畿,但却又具备州郡之才。如果将庾嶷收心,对张虞眼下而言,能帮张虞很多忙。
然张虞不知庾氏家族的发迹,正是从庾嶷这一代开始,曹魏建立之后,庾嶷与陈群一同制定了曹魏律法,并官至九卿之一的太仆卿,远不止州郡之才。
是夜,张虞与麾下诸吏在武要废城休息一晚后,便沿着道路向南进发。
盖因灭了武要部,有不少胡人外逃,汉军从武要旧城南下,至成乐故城的两百多里地间,途中仅遇见两个小部落,而那两个小部落见汉军来势汹汹,稍微反抗了下,便很丝滑的投降。
当四月二十日,大军抵达白渠水(敕勒川)之时,一千三百骑的汉军竟已俘虏了三千余口,另从胡群中寻觅出二百多口汉人,缴获马两千一百匹,牛羊一万九千多头,另有粮草数百石,毛皮不计其数,收获可谓颇丰。
而在张虞率部至白渠水时,张冀已在此等候多时。
同时,久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吕布,与张冀同出现于此。
《唐书列传八》:“庾嶷字劭然,颍川鄢陵人也。父乘……嶷少好学,有才思,初仕州郡。会太祖于颍川,嶷以太祖非凡人,遂与之交。……太祖将兵护塞时,嶷舍官而走,奔行千里。太祖大悦,拜为主簿,由是追随。”
第110章 震惊,吕布是我兄
云中天气变化无常,今晨天气尚晴,中午便起了风沙,吹得旌旗猎猎,牲畜嘶鸣不宁。
吕布远远地看着云中义从的队列,眼皮直跳了下,这与鲜卑胡有何区别?
眼前这支兵马,牲畜牛羊队列之长,一眼望不到头,千余骑三三两两散落在外头。而在队伍中,胡妇或坐于车上,或被汉骑载在马背上;而或踉跄步行,或为汉军驱羊赶牛。
观其队伍男少而女多,吕布都在怀疑,张虞莫不是将抵抗男丁都杀了,专门劫掠女子、牲畜。然不得不说这张家儿郎太凶猛了些,往昔凶狠的鲜卑胡,竟被张虞管得服服帖帖。
“父亲!”
张虞快马当先,得见张冀与吕布二人,翻身下马。
张冀快步上前,握住张虞的手臂,激动说道:“仅一年多未见,我儿便已受封亭侯,当真已有出息了!”
吕布倒是识趣,没有掺和父子聊天,而是等些许,拱手说道:“君侯威名响彻边塞,布多有耳闻,今拜见君侯!”
张冀怕张虞不认识,主动介绍道:“济安,吕君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今得知我将出塞至成乐,特率部曲同行。奉先射术惊人,弓马娴熟,其骁勇著称边塞,鲜卑多畏其名!”
“虞见过吕君,久闻吕君之名!”张虞说道。
张虞打着传闻中‘爱将妻’的吕布,不看吕布那一系列背主历史,仅看吕布的外形,便可赞其身形魁梧,一看便是有万人敌之资。
吕布武艺水平如何,后世人或许众说纷纭。但作为精通箭术的张虞,却敢这么说凭吕布辕门射戟的箭术,足以傲世许多自诩弓马娴熟之人,可堪称为神箭手。
吕布瞧着浩浩荡荡的牲畜,眼热说道:“君侯此番率骑出塞,看来收获不小!”
张虞顺势望去,见吕布似乎眼馋,念及吕布贪财心性,笑道:“伯松分千头羊与吕君!”
“诺!”
闻言,吕布笑容满面,婉拒说道:“君侯出塞征战辛劳,布安敢受领如此厚礼。”
张虞表现很是大方,说道:“我张氏与吕君同护边塞,二氏相望互助。今吕君不辞辛劳,率部与我父至此,些许薄礼勿要多辞。”
“多谢君侯!”
吕布喜上眉梢,说道。
张虞名声如今已是响彻边塞,当下凡是有心仕途之人,都知道张虞率兵出塞,一日两场恶战,斩俘过当,一战封侯的故事。
吕布自恃勇武过人,见有所耳闻的张虞名扬边塞,吕布可谓既羡慕又嫉妒。而今吕布之所以出塞,很大原因想结交下张虞。毕竟嫉妒归嫉妒,人若想往上走,还是要放下身段,结识更多的贵人。
待吕布去领羊时,张冀好奇问道:“济安此番出塞斩俘如何?”
张虞笑了笑,说道:“此番出塞,斩胡首近千,除去许以部下胡妇,俘胡两千多人,斩虏三千,其中虽说多老弱,但上交至朝堂,又是一桩战功。”
相比上次斩首七百余众,这次斩首千余因其中多老弱,含金量低了些。但不管怎么样,老弱也算是人头,即便会有折算,其中还有所俘虏的胡人。不管怎么说,此番出塞猎胡,张虞已是立下不小的军功。
听着张虞此番斩获,张冀倒吸了口凉气,说道:“济安今下岂不又将升迁,亦或说是增封食邑。”
张虞自我估计了下,说道:“年初刚升骑都尉,而今仅过三四月,难以有大迁,朝廷当会令我转迁。至于食邑,不知会增多少,或三百,或五百,乡侯已无可能。”
张虞前后两功立得太近,朝廷很难说有大的提拔,但为了奖赏张虞的功绩,朝廷应该会免去张虞所兼任的副职,不再受护匈奴中郎将王柔都护,而是升迁到主官职务。
至于爵位,可以说是同理,如果张虞两功相隔久些,朝廷出于奖赏之故,会封张虞为乡侯。而今大概率会奖赏加食邑,而不是迁封乡侯。
张冀心生感慨,说道:“我张氏祖先官高莫过西河太守,而后便因事而迁徙至云中。而济安身往雒阳游历数年,今归乡仅一载,便两次升迁,令人难以想象!”
张虞所说的内容对张冀实在太有冲击了,他辛苦在边塞这么多年,攒下那点基业,张虞不仅轻易做到了,甚至还比他更出众。
张虞笑了笑,说道:“时运而已,若无步度根牵制骞曼,儿岂有这般斩俘!”
张冀沉吟片刻,问道:“济安至定襄,不知有何打算?”
“兰氏骨侯部衰微离散,我受命都护,故欲重聚兰氏部,并迁于别地。”张虞说道。
说是受命都护,但张虞内心另有主意,他打算效仿治理左南部的例子,或是说采取比治理左南部更激进的方案,尽可能掌握兰氏部。
兰氏部虽比左南部弱,但帐落也有两千帐,其人口至少上万。若加上左南部的两千帐,张虞将能掌握四千多帐,其人口远超两万多人,甚至近三万人。
三万人看似不多,但别忘记其为半农半牧的南匈奴,必要征发兵马,可有三、四千人,加上张虞手上的职业义从骑,除非集并州诸郡之力来对付他,否则张虞将能横行并州。
张冀望着浩大的队列,转头回看自己所率的两百多骑,迟疑了下,说道:“为父年岁已大,已是难以料理参合坞之事,济安不如代为父掌管参合坞之事。”
张虞明白父亲之意,问道:“不知叔父是否有意见?”
张冀摇了下头,说道:“我已与稚叔商量过,今张氏交由你掌管,恐会更好些。若济安欲将参合坞迁至平城,或是内郡,可尽管言语。”
张虞的成就已让父辈们难以比及,出于为家族的未来考虑,显然让张虞掌管参合坞会更合适些。而张冀肯答应迁徙参合坞,说明他放弃了官职。
张虞思索少许,说道:“参合坞迁徙费时费力,倒不如留在原籍。且距参合陂盐池仅两百余里,若坞堡有危,或参合陂有难,二者可互相驰援。”
说着,张虞指着冗长的队列,说道:“父亲,军中有获两百多口汉人,父亲可领去充实参合坞人口。除汉人外,另有不少胡妇,或是缴获牛羊,父亲皆可领些回去,赐予坞中百姓。”
“好!”
张冀点了点头,笑道:“为父当向众人言,此乃新晋张侯所赐恩德。”
“哈哈!”张虞笑了几下。
在张冀、吕布的接应下,张虞一行人顺利归塞,并向西进入定襄郡。
吕布似乎了解张虞此番出塞所立下的战功,态度愈发友善热情了。但因身份之故,吕布不太好向张虞谄媚。故经吕布一番思索,找上了张冀攀附关系。
吕、张二人并骑而行,吕布为了增进感情,主动聊及家乡。
“九原遭胡人所掠,布双亲已亡,背井离乡,寡有亲眷,不似张公有亲族在侧。今不知乡梓是何模样,更不知布亡后能否葬归乡梓。故我常彻夜难眠,唯有饮酒方能勉强入睡。”吕布叹息说道。
张冀安慰道:“奉先莫要忧伤过度,今事已至此,当以保养身体为上。我闻奉先多好饮酒,往后当少饮,以身体为上。”
闻言,吕布神情触动,说道:“张公叮咛之语,布许久未曾听闻。”
说罢,吕布翻身下马,眼神诚恳,拱手说道:“布飘零半生,恨无亲眷在侧。得闻张公叮咛之语,好似双亲旧时之言。张公年长布许多,今公若是不弃,布愿拜公为叔。”
“奉先!”
张冀准备下马搀扶,而吕布见张冀腿脚不便,率先上前扶住张冀。
看着如此诚恳的吕布,张冀虽有心拒绝,但考虑到吕布的颜面,以及吕布自身的武力,纠结了下,张冀应了下来。
张冀微叹了声,说道:“奉先多礼了,张、吕两家相望互助,你我之情已是深厚。奉先欲尊称冀为叔,我又安敢不受?”
“布拜见叔父!”吕布行以大礼,说道。
“多礼了!”
张冀搀扶起吕布,说道:“我与奉先以叔侄相称可,但莫要行大礼,我恐难受之。”
“诺!”
且不谈张冀因顾忌吕布颜面,以及为张氏寻找帮手,与吕布以叔侄相称。
当张虞得知此消息,差点从马背上掉下。
需知叔父也是父,作为弑父达人的吕布,不知今后会不会挥刀砍向他张氏,会不会往‘四姓家奴’发展!
第111章 另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