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最后一步,张松还是没有迈出去。
因为刘范不是刘璋。
刘范对他同样十分厚待,而且委以重任。
因此,即使心中再心向刘备,张松最后也只是红着眼对刘备说了一句:“只恨当初最先遇见的不是使君!此身已许我主,若是有来世,再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李严此时却是眉头微皱:“陛下,如此信任刘玄德,只怕不妥。”
“刘玄德乃是潜龙,万一其欲谋夺益州,那……”
刘范交给刘备的信物可不是寻常,那是可以调动益州诸多兵马的兵符和益州详细的地形图。
靠着这两样,只要刘备生出对于益州的觊觎之心,完全能够轻松的穿过诸多险要官卡要塞,直达成都城下。
这一举动,完全等于是对刘备不设防。
在李严看来,此局颇为不智。
即便双方是彼此信任的盟友,也不应该如此。
盟友只是盟友。
利益当前,盟友能否能够稳得住都未必。
更何况是将全部身家性命都交托在盟友身上了。
“正方,你多虑了。”刘范闻言,并未生气,反而是温声细语的解释道。
他看得出李严的担心,更明白李严是为了他考虑。
对于这种忠臣,而且是有能力有远见的忠臣,刘范一向厚待。
“刘玄德、曹孟德、袁本初、孙伯符,他们敢于在此时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自断臂膀,这份魄力却是非吾能及。”刘范神色微有些黯然和惭愧的说道。
“但也正是因此,才令我放心。”
“为何?”李严问道。
“因为他们志在天下。”刘范沉声道。
“他们宁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搏那一线机会,一时之利绝不会动摇他们。”
“益州于刘玄德而言,固然十分重要。但是,对于天下而言,却又并不那么重要。刘玄德不会为了益州而放弃天下。”刘范肯定道。
“田泽来犯,刘玄德入蜀,定然不敢乱来。”
“因为只有吾在,益州才能稳得住。一旦刘玄德乱来,便宜的只会是田泽。”
李严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若是田泽退兵后,刘玄德不愿意走,甚至趁机攻打成都呢?”
刘范淡淡一笑:“那不是还有你们在吗?”
“我蜀中多的是精兵强将,刘玄德休想轻易拿下成都。”
“一旦其有所异动,你觉得田承寿会干看着?”
“只要我还在,刘玄德就绝对不会动益州。”刘范掷地有声的说道。
张松等人闻言,不禁有些诧异的看着刘范。
他们都知晓这位田泽颇长于谋略大势,却不曾想看问题竟然如此长远和透彻,几乎是一语中的。
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刘备敢对益州动手,是因为曹操的实力并没有强到能够拿下益州。
后方不稳、寿数不多、战线绵长、东吴牵制,曹操的顾忌太多了。
而这个时空的田泽却是不同,那是有着绝对实力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因此,只要田泽依旧强势,刘备就不会对益州有任何想法,因为他承受不起益州动荡的风险。
田泽既是最大的威胁,却也是让刘范安稳在益州立足的一大依靠。
刘范早已看穿了一切,所以才会如此放心的将刘备招来。
第426章 事必躬亲
幽州蓟县,因为田泽将国都迁移至长安,十二政部及一应百官紧随而去,这里的高级官员顿时减少了大半。
虽然田泽将蓟县定为了陪都,但是此时正忙于司隶、凉州之治,还要谋划汉中、益州之事,并无太多精力再去重点管理幽州及东北平原。
然而,幽州及周边的东北平原却依旧是一片承平。
各项工作的衔接颇为平缓顺畅,并未因为大量官员的退出而出现明显的不畅。
而在这其中,诸葛亮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深夜,整个蓟县都陷入了沉寂之中,唯有时不时的打更声隐约响起。
然而,蓟县的官邸内,诸葛亮平日处理政务的厅舍依旧灯火通明。
一摞摞的文书被递到诸葛亮的案桌之上,后者只是略微一扫,便迅速给出了批示。
从旁辅助的诸多佐官立刻将对应的文书整理誊抄后传递到对应的政部和州郡。
负责保障的小吏一边倒着茶水,一边时不时的添着烛油。
厅舍外,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看着那刺眼的灯光,不禁叹了口气。
缓缓的走到门外,看着一旁温热的饭菜,管宁微微皱眉道:“孔明还没吃吗?”
负责此事的小吏微微拱手解释道:“幼安公,兴州出了些急事,诸葛都督正在忙着处理,饭菜已经热了三次了。”
“陛下不是让你们确保孔明的日常起居吗?为什么不提醒?”管宁沉声道。
“提醒过了。但是……”小吏面露难色。
管宁见状,微叹了口气。
随后俯身缓缓端起盛着饭菜的木案:“把厅门打开吧。”
“诺!”小吏连忙道。
此时的政厅高座之上诸葛亮正在聚精会神的审阅着材料,刚准备下笔。
盛满饭菜的木案却出现在了眼帘。
“我不是说了吗?饭菜暂且……”诸葛亮眉头微皱,出声道。
然而,抬头一看,却见端着木案的竟是管宁。
诸葛亮顿时止住了话语,连忙起身恭敬拜道:“幼安公!”
管宁微微一笑:“怎么?老夫亲自给你送饭你还不肯吃吗?”
“岂敢!岂敢!”诸葛亮连忙接过木案放在了桌上。
管宁看了看两侧皆同样眼露血丝、疲惫不已的官吏,轻轻摆手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事要与孔明交谈。”
“诺!”官吏们闻言,纷纷齐声道。
管宁虽然没有实职,只是挂着稷下学宫和教部的一些荣誉称号,但其身份却是尊贵无比,而且威望遍于四海。
别的不说,大齐中上层的官员,至少三成以上或多或少受到过管宁的教导。
田泽也曾明确交代过对于管宁等大儒,务必要尊敬厚待,甚至给予了不少特殊的权力。
别的不说,单是大齐三品以下的官员可以先斩后奏的罢免这一权力,就足以令他们不敢不敬。
诸葛亮闻言,心中虽然有些犹豫担心,但却不敢有分毫违逆。
似是看出了诸葛亮的想法,管宁待众人离开后,缓缓坐到了诸葛亮的对面,将碗碟慢慢放到了桌上。
“怎么,担心兴州的事耽误了?怪我影响了你办理政务?”
“学生不敢!”诸葛亮连忙恭敬道。
管宁无论是人品、才学还是能力都是他非常敬佩的存在,更是他成长路上影响极其之大的一位良师。
而且他最为崇敬和向往的先辈之一管仲,就是管宁的祖上。
自己现在执政的很多理念还都是管宁教的呢。
对于管宁,诸葛亮自然由衷的尊敬。
“你啊你!就是太认真了。”管宁看着年纪轻轻便一副老成模样的诸葛亮,眼中满是怜惜与疼爱。
“我知晓陛下已为你赐福,可以保障你的身体问题。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的糟蹋。”
“每天休息不过一个时辰,办理的文书都能堆成一座小山,这怎么成呢?”
诸葛亮闻言,微微低下头,心中满是愧疚。
他深知管宁所言极是,可一想到兴州那边事况的紧急,还有百姓和陛下殷切的期望,他便怎么也无法安心停下手中的工作。
“幼安公,学生明白您的苦心。只是兴州之事事关重大,若是处理稍有差池,便会影响到当地百姓的生计,学生实在是放心不下啊。”诸葛亮目光坚定地说道。
管宁轻轻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诸葛亮的责任心和使命感。
这个年轻人,心怀天下,有着超乎常人的抱负和才华,只是太过拼命,不懂得爱惜自己。
“孔明,你一心为民,这固然是好事。但你也要明白,事是做不完的。”
“过于追求完美,最后事情反而可能会更糟。”
“现在北方数州的事务,你拼命加班或许勉强能处理得了,日后整个天下的政务交到你手上,你还能这样做吗?”
听到管宁的反问,诸葛亮神色微黯。
人力有穷时。
身处高位,他才方知大不易。
随意的一个决策很有可能就是上万人的生计问题,稍有疏忽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因此,他几乎是事必躬亲,所有的事务都亲自过问,不敢有丝毫懈怠。
但即便是如此,也是管不过来的,他只能尽力先抓一些面上的和重要的工作,勉力维持。
虽然十分辛苦,但每每想到由此减轻的百姓的损失,他觉得也值了。
“事必躬亲,并不是一件好事。”管宁看着诸葛亮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道。
“你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有些事情,要学会放手,有些时候,要学会放权。”
诸葛亮微微点头,但是心中依旧难以抹除那份责任感。
知易行难。
很多大道理,懂得的人太多了。
但是实际上呢,处理事情依旧是一团乱麻。
诸葛亮明白管宁的意思,但是他的性格使得他着实有些改变不了。
管宁又何尝不知道。
诸葛亮的这种性格既是优点,但也是一种缺陷。
尤其是对于日后很有可能要承担的丞相职务而言,弊端太大了。
国家的兴盛存亡可以依仗个人,但不能完全的依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