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吃过苦的孩子,仁厚孝顺,知道感恩,朕很欣慰。朕也知道你很关心高安,不过你悄悄替她与萧氏传话,这对她可未必是好事。”
李吉听完后,大吃一惊,脚一滑,栽倒在池水里。
李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朕不是在怪罪你,你不必如此害怕。”
李吉呛了几口水,咳了几声后,忙道:“陛、陛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治道:“不用叫的这么见外,直接叫我九叔就是,是不是觉得九叔没有八叔亲?”
李吉忙道:“不、不是,陛下……啊不,九叔是我最感激的人!”
李治缓缓道:“最近萧氏会有一桩麻烦事,你暂且别再跟萧氏有牵扯。”
李吉忙道:“是!”
李治微笑道:“小吉,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帮我盯着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吗?”
“记得!”李吉用力点了点脑袋。
李治道:“你年纪小,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所以九叔又想让你给九叔帮个忙。”
李吉满脸通红,道:“九叔,您吩咐吧,无论什么事,侄儿一定做好。”
李治道:“萧恕与李敬业打架的事,你可知道?”
李吉忙道:“侄儿知道,他们是为了争一个叫芸娘的青楼伶人,那芸娘才艺俱佳,萧恕非常喜欢她,不准别人碰她,谁知芸娘却突然跟李敬业好上了。”
李治似笑非笑的道:“小吉,你小小年纪,怎么对青楼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九叔,侄儿从不去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这些都是陈王刚才告诉我的。”李吉毫不犹豫的将李忠给卖了。
李治哼了一声,道:“朕这个儿子倒是有出息,对这些事如此感兴趣。”
“九叔,那李敬业与陈王兄关系很好,阿兄应该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打探清楚的。”李吉又补救道。
李治摆手道:“罢了,你既然清楚此事,最好不过,我想让你帮我去盯着此事,有任何情况,都立刻来告诉我。”
“是!”
李治是担心派内领府、司宫台的人盯着,被武媚娘给发现了。
她若是知道自己也在关注此事,很可能权衡之下,停止计划,那就非自己所愿了。
泡完温泉后,李治坐着御辇和李吉、李忠一起回到长安。
御辇是从北面的禁苑进入皇宫,穿过玄武门,进入大内。
李吉和李忠告别皇帝后,一起朝着宫外的方向而行。
此时刚到申时,太阳已向西边下落。
李忠刚才一直不敢问,如今只有两人,这才问道:“吉弟,父亲刚才喊你过去,和你说了什么?”
“陛下只是问我离宫之后,生活习不习惯。”李吉虽然比李忠小几个月,心思却比他深多了,一番假话说的面不改色。
李忠点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道:“吉弟,我想去一趟大理寺,瞧瞧李敬业,你说合适吗?”
李吉忙道:“阿兄,李敬业毕竟是为了争风吃醋的事,才关到了大理狱,你这时候去,不太合适,会落人口实的。”
李忠叹了口气,道:“他虽然比我大七岁,却是少有的不把我当孩子的人,还什么话都跟我说。我将他当做很好的朋友。”
李吉道:“阿兄,这样吧,我替你去大理寺瞧瞧他,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李忠欣喜道:“那可多谢你了。”
顿了一下,道:“你就告诉他,让他忍住脾气,尽快出来,我刚得了匹好马,正要和他的黑麒麟比一下呢!”
李吉答应一声,与李忠分开,坐着马车朝大理寺而去。
来到大理寺外,却发现衙署之外停了不少马车,还有不少家奴,气势汹汹的,仿佛把大理寺围住了一般。
李吉暗暗心惊,将自己腰囊中的鱼符取了出来,挂在玉带上,这才下了马车。
周围人瞧见他腰间的金鱼符后,都吃了一惊,纷纷低头垂目,不敢对他无礼。
李吉一路朝着大理寺大门走了过去,那群豪奴像潮水一般左右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当李吉跨上台阶时,才有大理寺衙役上前拱手见礼。
“卑职拜见上官,不知您来大理寺所为何事?”
李吉道:“在下吴王李吉,想要见见李敬业,不知是否方便?”
吴王的名头在长安城可是如雷贯耳,虽然他只有十三岁,但他这个嗣王的爵位,却是在扳倒长孙无忌的前提下获得的。
大理寺衙役不敢阻拦,赶忙侧身道:“殿下请进。”
李吉进入大理寺后,找一个文吏问清大理狱的方向,沿着走廊快步而行。
当他来到大理狱外时,不由愣住了。
抬眼看去,大理狱外竟然站了两拨人,隐隐呈对峙的态势。
第202章 萧氏的份量
李吉悄悄走近了一些。
抬头看去,发现对峙的双方,分别是大理寺少卿狄仁杰,以及兰陵萧氏的萧锐。
“狄少卿,聚众斗殴,最多在万年县关三日,如今闹到大理寺不提,已经关押到第四天,敢问这是我大唐哪条律法?”萧锐沉着脸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斗殴,还死了两个人,自然要更慎重一些。”回答的是狄仁杰身边的李元芳。
萧锐厉声道:“死的是我萧府的家奴,我萧府都不追究,你们何必紧追不放?”
萧锐是太仆寺的寺卿,级别跟任雅相一样,比狄仁杰还要高一级。
狄仁杰也不愿太得罪他,咳了一声,道:“萧寺卿,眼下的情况是,另有一人控告萧恕,所以暂时不能释放他。”
萧锐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苏州人,那我问你,他控告我萧氏中人,可有证据?”
狄仁杰沉声道:“这涉及到案情细节,请恕狄某不能相告!”
萧锐冷冷道:“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空口无凭,仅凭几句话就将一个人关在大理狱,这就是你们办案的方法?”
狄仁杰低头不语。
萧锐气极而笑,道:“狄仁杰,你这是仗着有圣人宠幸,执意要难为我萧氏了?”
狄仁杰道:“在下绝无难为萧氏之意。”
萧锐道:“那你出示证据给我瞧瞧,只要有证据,你想怎么处置萧恕,我绝不插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狄仁杰又不作声了。
萧锐吸了口气,道:“那这样,你让我见见那个苏州人,我要与他当面说几句话,可行否?”
狄仁杰道:“对不住,暂时不能让您见他。”
萧锐恼怒道:“狄仁杰,你如此办案,如何让别人信服?”
狄仁杰拱手道:“萧寺卿,请您暂且回去,清者自清,只要萧恕真的没有犯事,您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萧锐怒声道:“你无故抓捕我萧氏中人,脚都踩在我萧氏脸上了,却问我为何紧张?”
狄仁杰长身一躬,道:“倘若此案真有错漏,将来狄某人亲自去萧府赔罪!”
萧锐死死盯着他,良久之后,他冷笑道:“狄仁杰,世事无常,我们走着瞧吧。”带着手下人大步离去。
待他带人走远,李元芳哼道:“这案子可真憋闷,狄少卿,那苏州人真的没有证据吗?”
狄仁杰道:“有。”
李元芳愣道:“那你刚才为何不告诉萧锐?”
狄仁杰低声道:“这案子牵扯极大,倘若萧锐知道他有证据,我担心会出现意外。”
李元芳心中一凛,低声问道:“你怕他们杀人灭口?”
狄仁杰正要回答,忽然猛地转头,朝走廊的李吉看了过去。
狄仁杰是见过李吉的,快步过去,拱手道:“下官狄仁杰,见过吴王。”
李吉赶忙回礼,道:“狄少卿不必多礼,我是来瞧瞧李敬业的,不知能不能让我进去?”
狄仁杰道:“当然可以,殿下请。”
傍晚,寒风吹拂,辛府门外的枯枝随风摇曳。
一辆马车踏着月色来到辛府外,萧嗣业下了马车,来到门外通传。
不一会,他就被请了进去,带到了辛府书房。
一进屋,便能闻到阵阵茶香,辛茂将正坐在矮几后,煮茶等着他。
“萧尚书请坐。”
萧嗣业在他对面的蹑席坐下,默默望着他煮茶,长长叹了一口气。
辛茂将笑道:“萧尚书何故叹气?”
萧嗣业轻轻道:“萧某每次过来,辛相皆是一副清闲悠哉的模样,萧某既感羡慕,又有几分歉然。”
辛茂将沉默良久,微微一叹,道:“萧尚书言重了,辛某心中也有抱负,只是难以施展,不得不清闲耳。”
顿了一下,问道:“萧尚书刚才提到歉然,不知从何说起?”将一杯煮好的茶递了过去。
萧嗣业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缓缓道:“不敢相瞒,萧某此次来找您,是有事相托。”
辛茂将吹了吹杯口热气,淡淡道:“可是为萧恕之事?”
“您也听说了?”萧嗣业抬头望着他。
辛茂将微笑道:“怎么说,我也在大理寺当了几年寺卿,大理寺闹出那么大的事,我怎能不知?”
萧嗣业苦笑一声,拱手道:“萧锐行事狂悖,在下不能制约,深感惭愧。”
辛茂将悠悠道:“萧尚书可知,他如此行为,更容易令人对施家庄的命案,产生怀疑?”
萧嗣业急忙道:“辛相,施家庄之事,确实是一场惨祸,然而并非我萧氏所为。”
“哦,你如何知道?”
萧嗣业沉声道:“在下长期戍边,对族中之事了解不多。不过,在下问过五位族老,他们皆是德高望重之人,亲口向在下担保,此事并非萧氏所为。”
辛茂将道:“如此说来,是空穴来风了?”
萧嗣业叹道:“只因施家庄的田产,恰好夹在我萧氏的两片田产之间,事后那些田产被萧氏买下,就有好事之人,说那些贼人是萧氏请人假扮的。”
辛茂将喝了口茶,没有吭声。
“您不信我?”萧嗣业沉声道。
辛茂将缓缓道:“萧尚书,我提一个假设,倘若此事真是萧氏族中,某个胆大妄为之人所为,会有什么后果?”
萧嗣业怔了怔,脸色苍白,道:“数百口人命,若真的证实,只怕萧氏就要完了。”
辛茂将低沉着声音,道:“如果你是萧氏族老,你会承认此事吗?”
萧嗣业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辛茂将,道:“辛相,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但还是请求辛相,助我萧氏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