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节想到此处,只觉嘴里一阵苦涩,忍不住道:“老李,你说黑郎现在应该到同州了吧?”
李摇头道:“没那么快,应该还没出雍州。”
程知节强笑道:“有薛仁贵跟着,还有王及善也在,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区区三百人马,怎么可能伤到陛下?”
李“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程知节忽然一拍桌案,瞪眼道:“狄仁杰还没有破案吗?”
李道:“他昨夜来找过我,他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只是想顺藤摸瓜,查出此人的同谋,这才没有动手而已。”
程知节急问:“是谁?”
李瞥了他一眼,道:“许敬宗的女婿,王德俭。”
程知节心中一惊,道:“怎么会是他?”
王德俭属于许敬宗一伙,虽说拥武派早就分崩离析,但这些人依然关系密切,属于拥护皇帝、皇后的一派,怎么可能对皇帝动手?
程知节怀疑过世家,怀疑过藩王,也怀疑过外族,就是没想过会是原拥武派官员!
李叹道:“老夫也不明白。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他怨恨被皇帝所贬,故而报复。”
程知节冷冷道:“笑话,他自己犯事被贬,就敢犯下如此大逆,不怕夷三族吗?”
李还是没有做声,他的一颗心牵挂在皇帝的安危上,顾不得去考虑这些。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一名将领,手中捧着一份公文。
此人身高七尺,面色沉毅,眸光透亮,剑眉斜插入天仓,是天水姜维的后人,名叫姜恪。
今年禁苑狩猎时,他超过高侃,一战成名,位列诸将之首,被李治升为左武卫将军。
程知节见他入内,急问:“姜恪,可是有尉迟黑郎的消息了?”
姜恪拱手道:“上告两位老将军,并无尉迟老将军的消息,不过却有陛下的旨意!”
李和程知节对视一眼,尽露出喜色。
李望着他手中公文,急问:“这就是陛下的旨意?”
不等姜恪答话,便伸手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看完后感叹一声,大呼道:“天佑我大唐!”
程知节也凑着脑袋在旁边看,瞧见皇帝让自己去并州护驾,不由大喜,迈着大步就往外走!
李急忙拉住他,道:“你去哪?”
程知节把眼一瞪,道:“没瞧见陛下让我去护驾吗?当然是点兵去并州救驾了!”
李道:“尉迟敬德已经领兵出发了,只需通知他一声,让他去并州就可以了。”
程知节道:“陛下是让我救驾,别人去,陛下肯定不高兴。”
姜恪听到此话,微微低头,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李没好气道:“要入土的人了,耍什么孩子脾气?尉迟敬德已经出发了,他去护驾,能节省不少时间,对陛下安危有利。你我需得坐镇长安,尽快揪出幕后之人。”
程知节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只好迁怒到姜恪身上。
“你刚才是不是在笑?”
姜恪板着脸,道:“末将没有!”
“我都看到了,还敢说没有?走,出去跟我打一场,让我瞧瞧今年禁苑狩猎第一,是个什么水准!”程知节撸了撸袖子。
姜恪:“……”
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李。
李沉声道:“程咬金,别胡闹了,赶紧去给尉迟敬德写信,让他去并州护驾!”
程知节哼了一声,问道:“那你去干什么?”
李道:“陛下不是说了吗,拥武派官员最为可疑,我自然要去找狄仁杰,盯着这帮人了。”
程知节点点头。
狄仁杰怀疑王德俭,刚好和皇帝的判断一致,由此可见,此次的事就是他们在搞鬼。
两人当即离开卫署大厅,分头行动。
此时距离岁末,只剩十日了。
第334章 皇帝若崩,朝局如何?
东宫丽正殿内,李弘正在处理着政务。
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奏章。
平日他处理这些诰书和奏章,就只是过眼,大多不会提出任何修改。
只有少数情况,极不合他心意,才会与东宫官员讨论修改。
最近几日,因东宫发生命案,他情绪低落,遇到不合意的奏章,也无兴致去讨论,呆呆坐着,直到下衙,仿佛一尊泥塑木雕。
过了良久,今日政事处理完毕,众官员纷纷告退离开,李弘也准备回自己的寝殿了。
这时,一名官员起身,朝李弘拱手道:“殿下,臣有事禀告。”
李弘抬眼一看,原来是太子舍人王德俭,便坐了回去,问道:“王舍人有何事要说?”
王德俭低声道:“能否请殿下屏退众人?”
李弘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内侍宫人。
王德俭正要开口,侧门内忽然走进来一名女子,手提佩剑,在李弘旁边坐下。
李弘朝那女子喊了声:“姑姑。”
来人正是新城公主,她瞥了王德俭一眼后,说道:“东宫最近不安宁,为太子安危着想,本公主也在一旁随听,王舍人不见怪吧?”
王德俭看了公主一眼,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情,低声道:“下官不敢。”
李弘道:“王舍人,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啊?”
王德俭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臣本鄙陋无能之人,得太子恩器,委以重任,心中感佩,无以鸣表,请受臣一礼,祷祝太子身康体健,诸事顺应,臣无复所求!”
语毕,跪在地上,行了九个叩首大礼,礼毕,起身又跳了一个简短的祷祝舞礼,这才告退。
李弘一脸诧异,朝新城公主道:“姑姑,王舍人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新城公主哼道:“此人心中有鬼,自然心事重重了。”
她受狄仁杰所托,暂居东宫,暗中保护太子,不要让太子与王德俭单独说话。
李弘愣道:“有什么鬼?”
新城公主正要答话,内侍来报,李求见。
新城公主微笑道:“你面见大臣吧,我就不妨碍了。”转身离去。
新城公主退出外堂后,回到后寝,只见李贤正在屋子里踢蹴鞠。
这小东西才五岁,竟将鞠球踢的不错,八块牛皮缝制的鞠球,在他脑袋上晃来晃去,愣是不落下。
新城公主笑着走了进去,道:“你这鞠技,可是跟太子学的吗?”
李贤得意的道:“才不是呢,阿兄蹴鞠踢的还没我好,我是跟三兄学的。”
新城公主在榻上坐下,将剑放下,喝了口茶,道:“最近怎么总看到你在这里玩,不用去崇文馆读书的吗?”
李贤道:“我向教习请了假。”
“请假做什么,就为了玩?”新城公主奇道。
“才不是呢,我是为了保护阿兄安危,才特意请假。”
新城公主口中茶水差点喷出来,笑道:“就你个小东西,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别人?”
李贤一脸认真的望着她,道:“姑姑,你觉得如果有人要害阿兄,会怎么做呢?”
新城公主道:“自然是找机会单独与太子相处,然后动手啦!”
李贤摇头道:“不会。”
新城公主道:“为什么?”
李贤道:“官员进东宫都要搜身,身上没有武器,要想杀阿兄,哪有那么容易?只要阿兄叫一声,或者发出动静,外面的人一拥而上,他们必定失败。”
新城公主一呆,竟然觉得这小东西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李贤道:“所以像您一样,提着柄剑在阿兄旁边,其实是多此一举。”
新城公主伸手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没好气道:“人小鬼大,那你说说,对方要害你阿兄,要怎么做?”
因为她手指一点,李贤失去平衡,头上的球终于掉了下来。
李贤抱起球,爬到榻上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嘴巴里,道:“很简单,骗阿兄出宫!”
新城公主皱了皱眉,道:“太子可比你大了三岁,有那么容易被骗吗?”
李贤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不清的道:“那是你不了解阿兄,其实阿兄很好骗的。”
“怎么骗?”
“阿兄心肠软,只要告诉他民间发生了一件很悲惨的事,需他帮忙,他就很容易上当了。”
新城公主原本还是半开玩笑的心情跟他说话,听到此处,不由认真了几分。
“就算他被骗了,他毕竟是太子,要想出宫,自然会有人知道,别人定会劝止的呀?”
李贤撇了撇小嘴,道:“那还不容易?只要对方告诉阿兄,不要跟别人说,然后让阿兄以去太庙上香为由,便能溜出宫。”
新城公主一细想,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
李贤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道:“您就不怕哪一天,一觉醒来,阿兄突然失踪了吗?”
新城公主越听越心惊。
虽然李贤说的情况有几分孩子的想当然,但她确实没想过,有人会把李弘诱骗出宫!
李贤越说越来劲了,小脸兴奋的通红。
“姑姑是妇人,晚上不能跟阿兄睡一起。我就不同了,我可以一直盯着他,他想晚上溜去哪里,都瞒不过我。所以只有我才能保护阿兄!”
新城公主笑道:“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太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李贤眼珠子溜溜一转,道:“那我这么辛苦,您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赏?”
新城公主笑道:“你要什么奖赏?”
李贤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我想吃饴糖,您下次入宫时,帮我带几块。”
新城公主愣道:“这是民间小孩吃的东西,你怎么突然想吃了?”
李贤嘟囔道:“我听二姊说,饴糖比宫里的点心蜜饯都好吃,所以想尝一尝。”
新城公主暗笑一声,道:“毕竟是个孩子。”说道:“那好,你好好办差,保护好太子,改日我帮你带几块便是。”
李贤大喜,又拿着鞠球玩了起来。
到了下午,狄仁杰亲自来到东宫,找上新城公主,拱手道:“公主殿下,这几日有劳您了,您可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