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端起茶盏,略饮了一口,笑着解释说:“别听他们瞎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在皇族之中,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都是任由康熙摆布的木偶。
胤的婚期,照例由礼部请旨之后,再依照康熙的意思行事。
康熙都没下旨,哪来的年后即将大婚?
不过,春姬的试探,倒是提醒了胤,新家不能没有个管事的女人。
扬州瘦马,之所以价格极其昂贵,核心问题是,培养成本极高。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胤心里有数,春姬不仅很会算帐,甚至精通打算盘。
“宅内不能没有管事的娘子,打明儿起,你就暂时替我都管起来吧。”胤的重用,令春姬始料不及。
“爷,这不大妥当吧?”春姬试探着反问胤。
胤微微一笑,说:“你就以管事娘子的身份,先帮我管着这个家。等福晋进了门,再移交给她即可。”
大清的惯例是,男主外,女主内。
皇子的嫡福晋,天然拥有管家之权。
但是,为了制衡嫡福晋的权势,皇子的侧福晋也能名正言顺的管家。
反正吧,若是嫡福晋失了宠,或是没能力管好家,侧福晋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春姬虽是老四所送,但是,老四给不了的东西,胤都可以给。
首先,胤若不勤奋耕耘,春姬就生不下儿子。
其次,春姬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若是胤真的厌弃了她,老四也不可能为了她,就和胤翻脸。
再次,春姬若想过得滋润和安逸,完全离不开胤的宠爱。
胤呢,他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要温柔水磨功夫用足了,不愁春姬不彻底倒向胤这一边。
实际上,公开的眼线,很容易防备。
真正难防的是,藏在水面下的暗子。
天知道,老四或康熙,借着建新宅的机会,安插了多少耳目进来?
毕竟,胤宅内的太监、宫女和包衣下人们,都隶属于内务府。
内务府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略知一二。
毓庆宫的太监和宫女们,隔几年,就会被康熙强行大换血一遍。
唉,紫禁城里的某些枯井之中,躺满了森森白骨啊!
沐浴熄灯之后,胤照例抱了春姬入怀,让她仿效观音的美姿。
若不是天气过冷,把春姬摆到特制的贵妃榻上,那才更有乐趣呢。
早上,胤和往常一样的用罢早膳,这才登车去户部衙门。
如今的六部及各大衙门,内部均设有专门的免费伙房。
其中,尤以户部的伙房最为出彩,不仅菜品多达近百种,而且,主食中的面条,居然出现了陕西一带的油泼面和裤带面。
想想看,整个大清国,最高等级的财税衙门,它的伙房能差钱么?
但是,寒冬已至,胤更乐意吃自家小灶出品的热气腾腾的早膳。
胤刚走进清档房的院内,就见八旗司郎中扎哈里,已经等在了他的公事房外。
京里的各个衙门即将封印了。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原本被康熙带走的争地卷宗,过了这么久之后,竟然被发回了户部的八旗司。
八旗司的人,必须赶在封印之前,进行结案处理。
不然的话,都察院的那帮清流言官们,就会像疯狗一样的扑上来撕咬扎哈里和胤。
按照大清律的规定,旗人和汉人之间的经济纠纷,只要卷宗到了户部八旗司的手里,就算是终审阶段了。
当然了,这仅仅是表面的终审权罢了,真正拍板定案的,只能是康熙。
“什么时辰开堂?”胤淡淡的问扎哈里。
“回十五爷,定于巳时初刻开堂,卑职特来请您过去主审。”扎哈里耍了个小心眼,故意说胤是主审。
胤冷冷的反问扎哈里:“爷算哪门子的主审?”
康熙的旨意是命老四盯紧点,老四安排胤具体监督此案,主审根本就不是他。
扎哈里仗着老大的势,并不害怕胤,赶紧解释说:“有您在场,奴才哪敢坐于正堂,乱拍醒木啊?”
醒木,就是惊堂木的别名。
康熙的龙案上,也有一方醒木。不过,这就不是惊堂木了,称为:镇山河!
还真别说,扎哈里所言,很符合大清的审案潜规则。
胤肯定不可能被轻易难倒,他冷冷的一笑,又问扎哈里:“谁说爷要进正堂了?爷就坐在后边听审,不成么?”
扎哈里一时语塞,完全无词应对了。
监审,可以在正堂内,也可以在后堂听审。除非,康熙有明旨,由胤主审。否则,他怎么选择,都符合规矩。
胤的选择,不管怎么说,都对他极为有利,而扎哈里处于绝对被动的尴尬境地。
不动声色的掰手腕,第一回合,胤大胜。
这年头,权力是皇帝给的,权威却要靠胤自己去树立。
类似扎哈里这种靠山硬的老官僚,不给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因为,旗民经济纠纷的敏感性和特殊性,康熙曾经下过特旨,在八旗司内建有正堂,并在那里审结。
到了八旗司后,胤一屁股坐到后堂的椅子上,再也不肯挪窝了。
扎哈里拗不过他,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前边的正堂,准备开始问案。
胤刚刚坐稳身子,乌林便捧来了茶盏,轻轻的搁到了茶几上。
第62章 言听计从
“升堂……”
“威武……”
伴随着审理程序的正式开始,八旗司的差役们,用手里的水火棍,玩命的戳着地面,以壮声势。
也许是差役们的动静太大,就连胤脚下的青砖,也跟着抖动起来。
“带原告上堂。”扎哈里吩咐下去之后,不大的工夫,胤听见前边的声音,“草民张三,叩见大老爷!”
“带被告上堂。”
“七品典仪,卑职诺松,拜见扎部郎。”
“来人,看座!”
“。”
胤即使没在堂内,也心里有数,扎哈里的区别对待,在大清朝是合理合法的明规则。
原告张三是个没有功名的草民,那就只能跪在地上听审。
而辅国公金敏,他派来应诉之人,却是个七品典仪官,这就有座了。
在大清朝,草民见官,必须下跪行礼。否则,就是藐视老爷,轻则挨板子,重则流放三千里。
正式开堂之后,胤在后边听得很清楚,张三的手里有官府盖过大印的红契。而辅国公金敏的人,却端出多尔衮时期的的圈地令,嘴里还振振有词。
经过半个时辰的当面对质,胤在后边对照着自己总结的节略,发现事实俱在,并无太大的不同之处。
照道理说,这案情已经十分清楚了,就是辅国公金敏,想霸占张三家的良田。
可是,扎哈里却借口张三出言不逊,下令先打三十板子。
类似的调调儿,胤见识过太多了,吃亏的永远都是草民。
旗人权贵,强占草民田宅的事情,只要大清不亡,就会普遍存在。
胤既不是神,也不是圣母表。这种稀烂事,既然碰上了,他肯定要管。
“把这个拿给我四哥。”胤从怀中摸出早就写好的题本草稿,命玉柱拿去交给老四。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玉柱回来了,凑近胤的耳边,小声禀道:“爷,四爷看了您的题本后,当着奴才的面,一字不改的照抄了一遍,命苏培盛当场递进了宫里。”
胤不由微微一笑,言不听,计不从,那还跟着老四混个毛线?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往靠的是缘分。
宫里的旨意,第二天就下来了,强占草民田宅的辅国公金敏,著夺爵圈禁于宗人府。
胤一看这架式,就明白了,康熙既然早就想废了太子,肯定会先考虑新的继承人。
而这个帝国新主人,很可能就是老四。
至于胤自己嘛,呵呵,即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都摸不到大位的边。
去过太子妃娘家之后,胤在约定的时间,出门去了四福晋的大伯家。
照例,第三帖送上门之后,仅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胤的马车抵达了诺宅的大门前。
诺穆齐的膝下,共有一子三女,其长女和次女均已嫁人生子。
胤钻出马车的时候,就见一个国字脸的青年人,快步走到跟前,主动扎千请安。
“内务府庆丰司员外郎,奴才诺刚,请十五爷大安。”
内务府的官员,几乎清一色的上三旗包衣出身,他们都是皇帝家的奴才。
胤微微一笑,走过去,亲手扶了诺刚,异常温和的说:“大舅兄太过多礼了,你我兄弟之间,拱手作揖即可。”
咳,四福晋的娘家堂弟,胤也必须给予应有的尊重。
诺刚哈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奴才不敢逾制。”
胤知道,初次见面,诺刚还有些拘谨。不过,不要紧,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就可以称兄道弟了。
华夏大地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很多平时不方便说的话,到了酒桌上,在半醉不醉之间,就都可以大着胆子说了。
不夸张的说,大清天龙人之间的利益勾兑,绝大部分都是在酒桌上谈妥的。
在诺刚的引领下,胤在正房内,见到了老丈人诺穆齐。
胤刚进屋子,诺穆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算扎千请安。
可是,胤早有防备,他快步赶到诺穆齐的跟前,主动伸出手臂,扶住了他的胳膊。
“阿布哈,咱们是自家人,又是在家里,就都别假客套了。”
胤的意思是,咱们彼此都别行礼了,免得大家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