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现在陇右军,
其实主力并没被歼,只是被暂时击溃,但李世民擒贼擒王后,其余的陇右官将也都很痛快的归附投降,根本没谁真正抵抗的,
那些后方还拥州据郡的大将、长官们,也都纷纷传檄而定。
实职李逸现在并不太稀罕,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干好,
但散职、散实官,甚至爵位你给我,我都要,又没负担。
李世民跟他聊了几句,便又去忙了,
“无逸。”
李靖笑着过来打招呼,
“李公这次可是立大功了啊。”
李靖确实有点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感觉,浅水塬一战,他以梁实司马身份参战,也是实打实的血战七天,
这几天又紧接着参加了后续的战场清理,
李世民亲自为他请功,而长安天子李渊,也是对首功的那一批将领直接赏赐,不用走各种审核程序什么的。
李靖升官了,
原来一直只是以侍卫身份在秦王府做个闲散幕僚,
这次他被授以朝散大夫之散职,开府仪同三司之散实官,还给了一个实职。
右武侯翊府仪同。
这个官,是个实职,李逸听的有点烧脑,
李世民刚也给他说为他请勋三转,那他前后累加六转,就是上仪同三司,
李靖现在实职仪同?
难道自己比李靖还高?可他这是实职,自己是散实官?
李靖倒也知晓他不是很懂官职这些,就解释了一下。
大唐军制,基本沿用隋制,有十二卫四府,另外还有三卫五府的内府。
三卫五府就是左右卫各有亲府、翊一翊二、勋一勋二五个府,其余十卫,则各只有翊府一个府。
隋朝的这些内卫府,都设开府统领,配两个仪同协领。
原来大业朝也一度改开府叫骠骑将军,仪同叫车骑将军。
这些内卫府,是跟外府兵,也就是鹰扬府区别的。
李渊起兵后,建左中右三军,各设统军,统军之下为军头,等正式入主长安建唐,又改鹰击郎将为军头,军头成为外府主官。可没多久,又改军头为骠骑将军,府副为车骑将军。
但内府,则依然还沿用开府、仪同,实际上这两个官职,就是以前开皇时的内府中郎将、郎将。
开府是正四品下,而仪同是正五品上,
这是实打实掌宿卫事领翊卫的实权将领。
李靖这个右武侯翊府仪同,就是右武侯卫下属的翊卫府的副将,仍隶属于李世民指挥。
跟李逸那个上仪同三司,天壤之别,他那个是视正五品,顶多享受点正五品的待遇,实权一点没有,
人家李靖以后实实在在的统领着右武侯的一个翊府,哪怕是副将,也是一起管着上千人。
散职、散实官,李靖都不在意,那些都是虚的,现在滥了不值钱了,
但这个右武侯卫翊府仪同,也就是相当于车骑将军,他很满意,意味着他凭此战,终于重获李渊父子的信任,终于不用再坐冷板凳了。
“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向秦王举荐我,我也没有这次随军的机会。”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李靖拉着李逸去他住处,要痛饮几杯。
蹉跎半生,十分辛酸,尤其是对李靖这样的名门子弟来说,父祖的功勋,家族的荣光,一直让他背负着责任。
想他兄长李端李药王,二十二岁袭爵永康公,授上开府仪司三司,二十三岁就出任婺州刺史,二十七岁拜南宁道行军总管,从平爨氏暴乱,册授大将军,此后历任云州行军总管、朔州行军总管。
只是后来陷入朝中斗争,跟随舅父代州总管韩洪征突厥兵败,被被杨素趁机弹劾罢官夺爵,最后郁郁而终。
当时为驾部员外郎的李靖也因此被牵连外贬县令,
兜兜转转多年。
兄长早已病逝洛阳,
李家连祖上传几代的永康公爵位都没保住,李靖如何能甘心呢。
他现在就想把李家祖传的永康公爵位再挣回来,将来传给子孙,也不辱没先人。
这次,虽然仅得了正五品仪同之职,
可却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压抑已久的情绪,借着酒意释放,酒人醉人人自醉。
李靖拉着李逸要拜把子结为兄弟。
李逸没好意思,倒不说两人年纪相差很大,一个四十八,一个十六,主要是人家李靖家世地位摆那,
现在又是喝醉了,醒了未必愿意啊。
”我,可惜我没女儿,要不定要把女儿嫁给你。“
李靖说着说着,伏在案上睡着了。
李逸哭笑不得,李军神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第9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小院里,
李靖伏案呼呼大睡,
李逸坐在小马札上看着明月当空,在这个陌生的泾州城的夜晚,
心中思念之情突然如野草般疯长,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好似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李逸给自己又倒上一杯酒,
酒是糜子酿的黄酒,有浓郁的糜子香气,入口微甜,后味醇厚。
酒色黄里透红,
比糯米酒度数高点,后劲不小。
李德奖张三师徒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人影都没看到,还得自己替他照顾他爹。
明天就中秋节了,
转眼就这么久了,也许另一个世界的妻儿已经重新开始生活了吧。在这个中秋团圆之际,她们娘三是否又会思念自己呢。
饮完一杯,再倒上一杯。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朝阳!”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软糜子米酿的黄酒确实很好,李靖这酒还是长安天子李渊特别派人快马加鞭赏赐给功臣们的御酒。
刚开始喝感觉度数不高,口感微甜。
喝着喝着,就有点醉了,
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风一吹,
李逸也趴下了。
再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了榻上,屋里有盏昏暗的油灯,
坐起身,
发现跟李靖同榻抵足而眠,
“你醒了?”
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李逸扭头望去,才发现虬髯客坐在那,屋里光线太暗,刚才居然没发现这个昆仑奴,
他要不睁眼张嘴说话,还真很好的隐藏在这夜色中。
“谢张公。”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张三就行,或者喊三哥。”虬髯客笑着道:“你刚才药师要拉着你拜把子我可是听到了,我跟药师也是兄弟相称,你要不嫌弃我们也兄弟相称。”
原来张三今晚一直在,
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我替药师谢谢你,他这些年确实挺痛苦的,我知道他有满身才华,却无处施展。”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李公顶多是大器晚成,将来定能名垂青史的。”
“我也这么觉得。”张三笑道。
李逸找了点水喝,
一时也睡不着了,就跟张三一人搬了张小马扎坐到庭院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张三出身复杂,经历传奇,
是东南有名的海商,其身家早超过他父亲,
李逸对他的经历挺感兴趣的,问他出海最远去过哪里。
“海东的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流求也去过,都是些蛮夷。
南海则去过林邑、扶南,最远去过干佗利国。”
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都去闯过,他的财富也是一次次大海中搏来的,不过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跑海了,由手下的船长水手们跑海。
李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他也能把许多天南海北的山川河海说的头头是道,把张三都给惊讶了一把,李逸都以当年他师傅李老道带着他云游天下做借口,其实两世为人,加起来的这些旅游见闻,甚至仅网上见到的知识,那都相当了得了。
“长安胡椒等香料卖的极贵,这几年甚至一两胡椒一两金,龙脑香更是一两卖三两金,那些粟特胡都说胡椒来自天竺国,要从天竺翻越大雪山,然后到吐火罗,再要越过葱岭到西域,再穿过河西走廊,一路几万里到达长安,所以才贵,
可天竺来中原并不一定得先绕道西域,而且胡椒最主要的产地也不是在天竺,而是在南洋的一些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