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理寺狱,重新坐上马车回家,
杜淹思绪起伏,
那个侄子杜如晦确实有几分本事,他拿母亲要挟自己,甚至还在长安把他杜淹和母亲郭夫人的名声都搞臭了,
以前还真小瞧了他。
回到家,
妻子郭氏迎上来,
“夫君,十娘派人给我们送年礼来了,送了两大车,有御宿川的桂花球米,还有他家自酿的柿子烧,也有腐竹豆泡,和腊肉腊鱼,还送了活的鹅和鸡鸭呢。”郭氏一脸高兴。
远在洛阳,可女儿也还记挂着。
甚至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跟父母生疏。
杜淹却仍是冷着脸,“一点点东西,就让你原谅她了?我不会原谅她的,她的婚姻大事,居然不问父母,而是听杜如晦的安排,我根本不会承认,
也不会认她这个女儿,和她那所谓的丈夫。”
郭氏叹气,“夫君,事已如此,覆水难收,十娘也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肉,怪就怪我们当初把她留在樊川,要是带来洛阳,不也没有这些烦心的事了。
现在她都嫁人了,不管嫁的好与坏,我们再多说又有何益呢?”
杜淹红着脸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自主?嫁了?嫁了也应当离了。”
气冲冲的杜淹独自进了书房,
仍是气愤难平。
想起女儿十娘从出生到长大,这些年的可爱、孝顺,如今却这样私自嫁给了一个父母不认可的人,
杜淹恨不得能立马提剑去长安杀了那狗奴,
可除了生闷气,他却无能为力。
他哪怕如今是洛阳朝廷的吏部尚书、安吉郡公,但李逸在长安,是李唐的奉义宫总监、浅水县伯,那狗奴甚至还列入宗正属籍了。
他也是没想到李逸会是李景的曾孙,李芝的儿子。
但就算出身滑国公府又如何,毕竟只是个私生子,他仍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他的。
杀手也派过了,
但没有结果,定是失败了。
现在老夫人又在杜如晦手里,杜淹对李逸更是鞭长莫及。
咬牙切齿的咒骂李逸,杜淹决定再花重金,派人去刺杀李逸,只要他死了,女儿就算成了寡妇,可凭京兆杜氏的身份,以后也还可以再给她找个名门子弟嫁了。
关中六姓、山东五姓七宗,他杜淹想找就能找到。
长安,
高二等十几人被打了个半死,吊了一夜后,次日一早绿帽辛县令就派人来把人带回去了,
这个案子很简单,万年县定的是欺诈财物以及放高利贷这两点,反正人证物证等有,
大唐律,诈谓诡狂,欺谓巫罔,其中伪造御宝、伪写官文书、符节,诈伪制书等行为是重罪,犯者将处以斩、绞或流放的重刑。而欺诈官私财物,犯者准盗法论,罪止流三千里。
至于放高利贷,则要按导致的后果处罚,比如导致债务人破产,就要处一年徒刑,致人逃亡,处一年半。若是致人自杀,则处一年半徒刑,并一千钱罚金。而且超过本金一倍的利息,也是不承认的。
“万年县把案件移交给了雍州衙门,雍州判了,高二判了流三千里,他的同伙,也分别判了流放和徒刑。”
地方县令审理案件后,没资格直接判流放、死刑的,需上报州,再由大理寺和刑部最终判决。
但雍州很特别,他的司法权力很大,有独立的司法权,不受常上诉程序限制,只要案件确凿无疑,可以直接审理,甚至有必要时,可以当场做出死刑判决。
流三千里,
这是按最早量刑了,
不过李逸也不同情他。
不过到了下午,
李逸就又收到新消息,
皇帝李渊知晓此案后,居然直接下旨,特命杀之。
不仅仅是高二一人,而是昨晚上李逸他们抓到的高二一伙人,一共十三人,皇帝全要杀了。
这有点过了。
虽说乱世用重典,但杀个高二,李逸倒也不反对,可把十三人全杀了,其中有个还是收了点好处帮放风的高家堡村丁。
毕竟这些人是他李逸抓的,若是因此全被杀了,李逸也会过意不去,尤其是那个放风的村丁,更罪不至死。
他回到书房,立马写了一封谏书,然后骑马赶到长安上奏。
李渊很快看到了李逸的谏书,
“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足。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
李渊看后,捋捋胡须,“人是他李逸亲自抓的,现在倒又来求情。”
皇帝把他的谏书扔到一个筐里,那里已经堆了一筐了,全是这样劝谏的奏疏。
宰相萧、陈叔达也都进言劝谏,
还有治书侍御史孙伏伽、监察御史李素立更是上万言书力谏不可。
“这么多谏书里,倒是只有孙伏伽、李素立和李逸三人说的最有道理,当赏。”
“晋孙伏伽为从四品上大理寺少卿,授李素立为从六品上侍御史,”
“至于李逸,散职加一级。”
“高二等犯,可以不杀,俱流放三千里,发配剑南。”
第206章 新年纳余庆
除夕的清晨,
雪花飘飘漫天飞舞,地上很快就罩上一层白纱。
“瑞雪兆丰年,好雪。”
李逸还在暖和的炕上睡懒觉,疏影就来说一早已经有很多人来拜见。
“年三十了,不在家换桃符,准备年夜饭,一早来干什么?”他眼睛也没睁。
“这年底了,在咱家干活做工的,要来拜贺。还有那借了咱家钱粮的,更得来打个招呼的”
礼多人不怪。
“下很大雪吗?”
“嗯,鹅毛大雪呢,快起来吧。”
李逸的清晨美梦被打扰,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来,那些讨厌的家伙,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清静。
等他更衣洗漱来到外院客厅,发现这里好不热闹。
挤满了人,
屋里倒也暖和,
刘黑子、罗三、杜平安他们在帮忙招呼着,
李逸一进来,
大家纷纷站起来向他弯腰行礼,
“阿郎好,”
“李公早,”
“浅水伯安,”
李逸笑着道:“早早早,大家都坐,随意些。”
来的大都是乡党们,不少是在李逸家做事的,还多是带点管事的,就算现在放假了,可年三十一早,还是来请安问好,希望明年能够继续在李家效力。
还有一些是借了李家钱粮的,
有些人的债务还没到期,可年末总还是要来问侯,说明一声。
也有到期可一时没还清,或无力偿还的,也得来说明。
李逸的人品很好,年前也只是让管事们挨家上门问了一下,并没有过分催债。
乡下流传着一句话,年三十要讨债,大年初一不上门。
不少债主,越是到了年关越是催债的紧,甚至暴力催讨,还有年三十还把人家里牲口、家什,甚至妻女拉走抵债,
因此一些欠债的人,到了年底就开始东躲西藏。
李逸却是不许自家如此,
过了小年,他就不让催债要账了,年十五后再说。
有钱没钱,先过个年。
没钱还,再催的急,也没用,真搞的拉人妻女抵债这事,他也做不出来。
李逸仁义,乡人知恩,
年前一个个都主动登门来问候李逸,能还多少是多少,还不上也主动说明原由。
“大家的难处我也能理解,谁没有个遇到难处的时候,我相信困难是暂时的,很快会好起来的。”李逸很大度,
反正他也不靠放贷收息赚钱,
乡党们借的那点钱粮,他也不在意,他借贷早定了规矩,救急不救穷,真有急需困难的乡党,他会借贷帮忙的,
利息嘛也不是很高,半年为限,四分息。如果到期偿还不了,也不会利滚利,最多利息到本金一倍就不再计。一笔债,二十五个月后就到底了,不再计息。
当然,旧债不偿,以后也不会再借新。
有人带了礼来的,虽说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比如自己编的柳筐竹篮,或是挑来一担柴,或是一篮萝卜白菜,又或是两束稻草,
一一打招呼,
每人能跟李逸说上两句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些还欠着李逸钱粮的,亲耳听到李逸说不急,心里也算放下一块大石头。
应付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可来的乡党却没见停。
本里的百户乡邻,几乎家家都来拜访,而本乡其余乡的百姓,甚至还有其它乡的,也不少人特意来拜访。
厨房里烧火的丫头就没停过烧水,
端茶倒水的丫头,更是煮了一壶又一壶的茶,
各种果子、坚果等也是上了许多遍。
这样的应酬,虽然李逸觉得有点喧闹,但也觉得充满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