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结了婚,心态有些不一样了,会先考虑退路。
和张纯做粮食交易其实也是在谋退路,既是为了确保张纯不会突然发难袭杀自己,也是为了把被张纯掳走的青壮弄回来。
城外已有豪族部队正在扎营,关羽暂时没放他们入城。
郡内豪族离蓟县距离不一,收到刘备的军令后大多是一家一家来的,眼下到的人不多,只有两家。
见到刘备的旗帜,这两家都派了人过来交令,与刘备一起进了城。
张飞在城外等着,只要再有人过来,便让其主事之人去城内议事。
“诸君既然来此,那便是忠勇之士,如今刘府君与郭刺史皆为国尽忠,我等自然要为他们复仇讨贼。”
“现在贼人公孙氏正盘踞于安次……刘某也没别的打算,只按田亩文书点名。凡在本郡有万亩田产或百人同户之家,若两日之后未到蓟县交令,便全都是黄巾贼同党,我等当同讨之!”
“谁家讨灭黄巾贼寇,所得钱粮财货田产佃户便是谁家的战利……斩获的军功也将由宗将军报之朝廷。”
“诸君举族兴旺就在此时!请附名于此,编为宗将军麾下义军!”
虽说现在人没到齐,只能一家一家去说,但刘备要的就是这效果,每来一家,他便会拿着军令找一家签字画押。
签押之后就是‘义军’了,算是合法抄家。
钱粮财货、田产佃户、军功官位……
豪族养私兵不就是为了这些么?
愿意听话的就拉,不愿听话的就打,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其实刘备的说法比郭勋之前的方式更能令豪族们接受郭勋之前是带豪族私兵劫掠中户庶民,掠夺田产,逼人为奴,抄掠钱粮……
但抢那些穷人哪有抢不听号令的大户叛逆有搞头?
打劫和抄家那可是两个概念。
而且郭勋那里可没法记战功。
刺史没有领兵之权,刘卫又拒不合作,也没把两部郡兵交给郭勋,再加上宗员也没让郭勋打中郎将旗号,这战功是报不上去的。
反倒是刘备,虽然官位不高,却是合法领兵,而且眼下算是直接投奔宗员,名正言顺啊。
宗员不让郭勋打他的旗号,是不愿意牵涉到天子和豪右之间的争端无论帮哪边都是罪,军功越大罪越大。
第149章 成熟的小孩
宗员本来是劝了郭勋的,但郭勋不听……或者说郭勋没法听,他毕竟是袁隗的门生。
但刘备就听劝多了,完全没涉及到冀州的斗争,纯粹是为了“平定幽州”而抄家,那宗员自然没意见,公孙氏他还是惹得起的。
至于广阳那些不从军令的,本也合该抄家。
鲜于辅也来到了蓟县,但他没带任何兵马,只带了个游侠少年。
鲜于辅脸颊两侧有浓密的胡须,颧骨又高,看起来是典型的豹头,而且还长了双三角眼,单看卖相很容易使刘备想起了申公豹……
但人不可貌相,鲜于辅长得凶恶,却并不是凶徒,是士族中少有的处事公正之人,能把任何人当人看。
前年他还把八百落渔阳乌桓迁到了潞县附近的潞水河岸,从张纯那里夺了人,就是因为乌桓人觉得他公平不偏帮。
八百落乌桓说起来不多,也就四千多人,但乌桓人全民皆兵,这四千多人实际上相当于上千乌桓突骑而且这取决于部落里有多少马。
“刘长史此等做派,与那郭刺史有何不同?不来蓟县便视为黄巾,长史不怕错杀好人吗?”
鲜于辅见到刘备便开始质问,他也是唯一一个质问刘备的人。
其实质问刘备的才是心里有道义的……那些平静接受的豪族,其实都只是为了逐利。
“鲜于兄,你可知不愿服从军令来蓟县的是哪些人?前日刘府君守在城内,城池无人来攻,府君却依然被所谓黄巾贼杀害……你难道还不知那所谓黄巾贼是何许人?他们也算是你眼里的好人吗?”
刘备带着鲜于辅去了城头上,让他看城外的豪族家丁:“你且看看……敢来此处的,皆与谋害府君无关。不敢来此的,便皆是附逆杀害府君之人……他们怕我清算,所以才不敢来此!备可没有冤枉任何人,且宗将军便是目击之证!”
是的,刘备真就没冤枉任何人,反倒是可能有漏网之鱼。
太守和刺史接连死在蓟县,这时候还不遵军令不来蓟县的豪族,那就必然是杀刘卫的那些。
刘卫被杀时宗员在场,若是真有冤枉的,宗员自会提醒,毕竟讨逆的旗号是宗员这个护乌桓中郎将,错杀好人宗员也要担责的。
“是某无智冒昧……请长史恕罪。”
鲜于辅想明白了之后很痛快的认了错:“不知长史特意让关司马寻我,是有何差遣?”
“我想让你当贼。”
刘备看了看鲜于辅,感觉这申公豹的形象真的很适合当贼:“鲜于兄,张纯在昌平以乌桓人掳我汉家子民,我想请鲜于兄再以乌桓骑把那些被掳之民劫回来……”
“若张纯领兵去辽西,你便占领渔阳东部关隘,断了张纯的退路,与张纯交易的那些粮草便用作鲜于兄的军需耗费。”
刘备把让士仁与张纯做粮食交易的事说给鲜于辅,让鲜于辅配合。
“此事包在某身上……某从前总以为长史是靠裙带攀附得官,现在才知长史乃仁德君子。只是仁德君子却要使人做贼方可救民,实在是……唉!”
鲜于辅一边答应一边感慨。
下了城楼,鲜于辅带了他领来那个少年找到刘备:“某要赶往潞水召集突骑,此乃某好友田豫,年尚幼,请长史帮忙照顾一二。”
那少年看了看鲜于辅,却是有些不满:“鲜于兄为何不带豫同去?是嫌豫碍手吗?”
“去去去,你虚岁才十四,未足上阵之年,上马都费劲……再说我是去做贼的,这事你别凑热闹!”
鲜于辅挥了挥手,径直跑了。
刘备转头看着田豫,这孩子确实还没长个儿,鲜于辅不带他打仗是应该的。
而且,刘备给鲜于辅安排的活儿确实是做贼打劫,不适合小孩子。
“刘长史,豫请随长史出战,免得兄长们皆将豫视作小儿……”
见刘备看他,田豫抱拳请求:“长史既然以贼制贼,想来是要逼得张纯无法归家,长史则调兵急取渔阳……但渔阳地理复杂,又有颇多内情,豫可以帮长史引路。”
“哦?你竟然看出来了?”
刘备认真起来,刘备可没和田豫说起自己的计划,就连鲜于辅都不知道刘备有奔袭渔阳的打算,但田豫居然猜到了……
田豫看着身体还没发育,估计是先发育了脑子,说话做事全无小孩模样,难怪这么小就能和鲜于辅这样二十多岁的人玩到一起。
“长史先答应让我入军……”
田豫盯着刘备,行揖的手仍没放下来。
“好,你先入我亲随……”
刘备应下了:“但你父母在何处?且先接你父母去西河,再行此事。”
“家母在渔阳雍奴,正好一并接之。渔阳有犷平铁矿与濡水铜矿……两地矿奴皆被锁于木枷,忍苦受虐暗无天日。矿场有乌桓部族把守,此为张氏得乌桓效力之根源。”
田豫见刘备答应,立刻说得清楚:“长史若想制张纯,只需派一军毁其矿场,解救矿奴劳工……只要矿场被毁,乌桓人自会离张纯而去。”
“豫熟知渔阳各处关隘,且不受张氏族人怀疑……岁数小有小的作用,没人会防备我。但,若我这个小儿建了功……长史能将我与众人同等论功吗?”
说完,田豫眼巴巴的看着刘备。
这孩子终究还是露了一点点小孩心性,倒是使得刘备松了口气。
“我这里一向是只看功绩的,莫说你十四,便是四岁,有功也是同酬。但此事是行险,我兵力不多,未必护得了你。”
刘备很认真的点着头。
“豫知道自己筋骨未成,不会参战的,长史放心……”
田豫也认真的点头。
……
两天后,宗员与张纯会面于西营。
各家豪族组成的联军簇拥着宗员的仪仗旗牌驻扎于此。
牵招也领军到了西营,交了护乌桓中郎将之前发出的军令。
宗员给了张纯领军讨贼的将令,令其领乌桓骑进攻安次,并一路向西讨伐辽西令支叛逆。
而广阳各家兵力合在一起,由牵招统领,先讨广阳南部附逆之贼,取其粮草以充军资,再向辽西增援。
第150章 驱虎吞狼
宗员和刘备都没有离开蓟县。
这既是刘备的要求,也是宗员自己的打算。
公孙纪领兵钞掠安次是事实,张纯带乌桓人攻打昌平掳掠青壮也是事实,两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在乎他们怎么打。
宗员给了军令授权让张纯领乌桓骑讨逆,但护乌桓中郎将的旗帜和节杖在牵招手里。
因为目前只有牵招才是货真价实的护乌桓校尉部汉军,张纯只能算是‘义军’,谁让张纯现在不是官呢……
从事郎虽说不是正官,但却领着正规军,宗员的中郎将旗帜只能交给护乌桓校尉部正兵。
刘备属于屯田郡兵郡兵当然不适合离开本郡去外地讨逆,刘备身为长史,本身的职责也该是留在广阳负责粮草军需。
这是宗员和刘备商量后故意而为的,是为符合所有人的意愿,也是为降低张纯和丘力居的戒备。
如果是刘备领军,张纯肯定会一直戒备,毕竟刘备之前的做派看起来像个亡命徒。
宗员也不能自己出门,否则很可能被人挟持。
只有牵招这个护乌桓校尉部正规军,不仅是广阳豪族可以接受的指挥官,也是丘力居可以接受的领军者,张纯对他的戒心也没那么大。
本来打劫这种事,丘力居是不需要什么名分的。
但现在变成了合法抄家,那他就会格外珍惜这个合法名义了,不是因为他对大汉朝廷有什么敬畏之心,而是因为这个名分能让辽西当地大多数人不敢帮助公孙氏,抄家的时候会少死很多人。
打劫其实属于重资产劳动密集型业务,人员折损是很大的成本,宗员的讨逆将令能使丘力居降本增效。
对丘力居而言,现在的张纯反而是有点多余的张纯会抢辽西的业务。
若是直接受命于宗员这个护乌桓中郎将,其实才是最符合丘力居利益的。
只不过,张纯家里有矿。
丘力居当然舍不得离开这个家里有矿的男人……
犷平铁矿属于燕山矿脉,虽说不算富矿,但却是露天矿,而且硫磷杂质很少,正好适合这个年代的冶炼方式。
密云一带又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可以大量产出木炭,能够就地冶炼。
乌桓人极缺铁器,所以才会和张纯走得那么近。
其实张家和公孙家的最初结怨也是因为矿产,是为了争夺濡水铜矿(寿王坟铜矿)那也是个露天矿。
只要有铜,五铢钱是可以自己铸的……
其实濡水铜矿既不在渔阳也不在辽西,按地缘归属,应该属于右北平郡。
但如果按实际控制区域来看,濡水铜矿已经不在大汉疆域中,而是在右北平乌桓部与中部鲜卑的控制区之间鲜卑和乌桓是被燕山山脉南北隔开的,濡水铜矿就在燕山南麓。
这些年濡水铜矿经常易手,先是大汉官方掌控,后来战争失利被鲜卑檀石槐夺走,再之后张家借助乌桓人将其夺回,却又被公孙家抢了去……
到了最近这几年,濡水铜矿就一直是张家和公孙家两边在争夺。
无论是鲜卑还是乌桓,对矿产的开发冶炼都还属于原始人水平,檀石槐当初势大时,掳掠了很多汉人作为矿奴开采冶炼铜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