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太行贼大举出山,公孙瓒这段时间必然能攒出大量私兵部曲,甚至有可能直接派兵掠夺郡县财货反正都算是太行贼干的,公孙瓒‘剿贼’还能斩获功劳。
其实刘备想到过这种情况,让九尺去太行山送礼就是为了未雨绸缪。
公孙瓒一直都是巨大的威胁。
虽然公孙瓒没有明着找过刘备的麻烦,只在中山把刘备做成了饵,但实际上刘备从来没有放松过。
真正的斗争可不是给人穿小鞋那种斤斤计较,也不是以上官身份压人搞事,而是像阳球那样,要么不做,要做就会致人死地,且斩草除根。
如果公孙瓒以县令身份明着打压自己,刘备是一点都不怕的,打压和穿小鞋,亦或是故意为难,那都意味着没打算弄死自己。
如果敌人是为了迫害而迫害,为了整人而整人,那这种敌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但公孙瓒平时不理自己,也不给自己制造什么委屈压迫,却在每次大动作时都拿自己当饵用,并以此实现更大的目的。
这才是真要命的。
当初刘备和阳球,为了对付王甫,就是拿王萌做饵,而王萌……是王甫家族中最先死的那个。
就像现在,如果北太行的山贼大举袭击涿郡,拒马河一带肯定是最先遭殃的,而刘备‘帮邹靖募兵’,把邹靖的营地设置在拒马河边这事,对公孙瓒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
拒马河的源头就在太行北麓。
河边那些土地,距离太行北脉不到百里,是整个涿郡距离太行山最近的地方,而且那一带全是各家大户的产业。
也就是说,拒马河一带所有庄子全是太行贼的目标,包括正在建设中的马场和集市。
虽说有护乌桓校尉军营驻扎震慑,但山贼与胡人不同,胡人一眼可辨,但太行贼却本就是汉民,很难分出来他们到底是山贼还是佃户。
民和匪无法分清,这本就是太行贼一直以来无法剿灭的原因。
他们又只劫大户,从来不动黔首,黔首不仅会包庇他们,还会主动为太行贼通风报信,军队很难对付他们。
再说,还有公孙瓒在为太行贼提供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太行贼肯定会让公孙瓒“斩获颇丰”,制造出“只有公孙瓒能剿太行匪”的名头。
如果“邹督军本部”被“太行贼”干掉了,同时中山张纯的部队也拿太行贼没办法,而公孙瓒却能搞定太行贼那公孙瓒是不是就比邹靖和张纯都要强得多?
那,护乌桓校尉,或是中山国相……是不是就应该换人了?
而刘备,如果要保住当前好不容易得到的名望和利益,那就必须保住“邹督军本部”,并且还必须有所斩获。
否则,恐怕会和滋水河边一样,“战死”或“失踪”。
刘备可以肯定,会有大部队袭击拒马河这个护乌桓校尉本部营地,而且来的不只是太行贼。
但这事没法举告公孙瓒刘备自己就是勾搭太行贼才得到的消息,去举告不就等于自己招祸么。
再说……凭什么指证公孙瓒勾结太行贼?
公孙瓒的路数一向如此,行事都有名义,真就无法指摘。
幸好这次,刘备让九尺送了几个假过所,换来了这个及时的情报。
但太行贼给刘备的面子也仅止于此,既没提什么时候出动,也没提从哪儿出山,就算知道他们会配合公孙瓒一起行动,也不知道该如何设防。
怎么办呢?
刘备想了许久,叫来了老部下丈八,将那牛角斗笠送往了卢家庄园。
……
“府君,近日有大量太行贼入寇为祸,瓒准备出兵剿匪,以免贼寇扰了秋收,请府君支援些粮草军需。”
公孙瓒此时正在向太守刘卫进言。
“太行贼一向难剿,各宗遇贼时自会聚坞自保,出兵剿匪还是算了吧。”
刘卫当然不想出钱,今年不收大户们的粮税,刘卫才不管太行贼会不会扰乱秋收呢。
“府君,瓒此前驻于北新城募兵,亲眼见太行贼入寇到北新城附近,规模极大聚啸裹胁,并非寻常劫掠。瓒觉得恐怕是中山张纯从中作乱,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大股的贼人很快就会直奔范阳和涿县而来,那府君的别院……”
公孙瓒就是明摆着在威胁,但这确实也是事实。
“你是说张伯仁的部队假扮太行贼钞掠本郡?”
刘卫这下确实有点慌了。
他知道张纯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而刘卫的别院,现在就是个巨大的钱库,刚捞了一大笔钱啊,至今没数得清楚呢!
单纯的太行贼刘卫是不怕的,他有好几百私兵守着别院,坞堡防御还是不错的,山贼拿坞堡确实没多大办法。
但张纯的部队就不一样了啊,正规部队有的是办法攻破坞堡,甚至临时伐木造械攻入县城也是有可能的,反正都能推到太行贼头上。
“府君,眼下只能在北新城设防,追剿大股贼人,以免贼人进入膏腴之地。”
公孙瓒拱手道。
“那便出兵剿匪御敌于外……通告各县,固守防贼。”
刘卫虽说心疼,但也只能给公孙瓒供应粮草军需。
第54章 剿匪?剿匪
涿县,刘备家中。
刘备得了消息后,便立刻带着左沅赶回了家,打算将母亲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但到家后,没见到母亲,却遇到了等在这里的邹丹。
“……涿县刘玄德素有豪侠之名,又熟知本郡人文地理,为除匪患,特召玄德随军参赞……”
邹丹正一本正经的念着征召令。
刘备叹了口气,果然要命。
公孙瓒要招自己随军。
剿匪的时候,部队指挥官大多都会召本地乡绅随行,既是为了熟悉乡情,也是为了带路引导。
这当然属于正常征召,而且这是很正式的太守出兵的征召令,属于军令,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可是,剿匪途中死得最快的,往往就是这种被征召的乡绅……无论是正常剿匪还是养贼自重,都是如此。
正常剿匪,山贼们肯定得先杀带路党,满门都有生命危险,而且通常情况下本就是征召与匪徒有血海深仇的人。
养贼自重,那征召随军的乡绅多半会被灭口,除非这乡绅本就和军队是一伙的。
当然,拒绝征召也可以如果身后有个势力很大的豪门支撑的话。
因为这不是做官的征辟,这是出兵的军令,推诿拒绝就等于不服从太守军令,人家还真就可以用这个借口砍了你……
而且,母亲不在家里……
“备奉令,但备忧心家母安全,请问邹典吏,家母在何处?”
刘备问起了母亲的下落。
“令堂已送入县内安置,就住在馆舍中。玄德无需担心,邹某有安民之责,必保令堂周全。”
果然,刘备的母亲已经在邹丹手里了。
“那,备要去何处随军?”
刘备又问公孙瓒的下落。
“请玄德去拒马河新亭等候,吾主不日将沿拒马河往上游进军。”
邹丹连公孙瓒的位置都说得很含糊。
但即便如此,刘备也能确定了,公孙瓒要让自己死在拒马河新亭。
这是想借着自己安置流民时得到的声望,以及自己与邹靖的良好关系,制造个轰动效果。
如果自己被‘太行贼’杀死或俘虏,那这贼自然是非剿不可的。
‘邹督军本部’就相当于是在公孙瓒设定的时间和环境下出兵剿贼,卢家刘家等大户多半也会离开坞堡庄园出兵帮忙。
拒马河一带的佃户全是中山流民,从那一带开始下手也符合太行贼的意愿。
这样一来,真正的太行贼能轻易攻破大户们的坞堡庄园,公孙瓒也能与太行贼合力,在野战中轻易干掉拒马河‘邹靖本部’。
这与上次在滋水边的操作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变大了,公孙瓒的心也变大了。
他的目标就是护乌桓校尉无疑。
若不是刘备提前得了消息,这次恐怕也会和上次一样一无所知的当鱼饵。
情报早得一天和晚得一天,真就是两个结果。
“邹典吏不随军吗?”
刘备没动声色,继续套话。
“邹某的职责是固守涿县,且邹某才疏学浅,对此地人情地舆也不熟,随军也是无用。玄德乃当世豪侠,又多得本地乡民称赞,正是剿灭太行贼不可或缺之人。”
邹丹说得很谦虚,话里没露什么消息。
“既然如此,我让左姬去馆舍照顾母亲。”
刘备没再问了,接下军令,让左沅跟着邹丹去了涿县,自己快马回了拒马河军营。
刘备赶回拒马河营地时,简雍正在那里等着。
简雍也被征召随军了,而且两人的母亲都被接到了馆舍中。
公孙瓒确实带着部队到了拒马河边,部队规模将近两千人,其中有两百多骑兵。
刘备和简雍母亲被扣,当然只能随军参赞。
公孙瓒还特意招来了各个亭长商议,了解地理环境,看起来倒也真像是要剿匪。
但部队却一直留在拒马河军营附近,和邹靖本部军营只隔了三里地。
卢家管事来通报了一次,说西边拒马河上游确实像是有大股贼人出没,但并没有进犯卢家庄子,像是沿着拒马河一路过来了。
公孙瓒听了消息,便往邹靖本部军营派了人,请邹督军的部队合力剿匪。
此刻军营中只有段管事,但段也没出面,固守营寨连门都没开。
只有一个新兵队长出来拒了请求,说邹督军不在,牵从事也不在,没人能做主,没法出兵。
公孙瓒也不以为意,带着刘备简雍等人沿着拒马河往上游而去。
到了卢家庄园附近,天色已晚,公孙瓒决定扎营,并让刘备简雍这两个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导带人去查探一下敌情。
刘备和简雍应下此事,各自带了几十个公孙瓒的部下去了上游。
……
与此同时,北新城。
北新城是个小城,虽说依然被设为下县,但眼下已经没有了县长。
这里之前是郡兵驻地,属于军屯城塞。
不过自从刘卫成为涿郡太守之后,这地方的郡兵数量就开始锐减,且从未补充过,空饷吃得有点多。
大吃空饷的结果就是,北新城的大户担心太行贼入寇,纷纷迁往了范阳,只留下了黔首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