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沅拔剑,一剑砍断了酒舍门上的封条木,破门而入。
少年们欢声雷动,取了舍内酒水豪饮一番,随后与左沅一起上了城。
“邹典吏,你既无人可用,此城便由我来守如何?”
城墙上的邹丹还在当望夫石,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女子声音。
转身一看,左沅正带着十几个少年上了城墙。
“尔等来此作甚?要做乱吗?滚下去!”
邹丹脸色相当不好,他对太守刘卫很有意见,眼下正在心烦,回头便骂毫不客气。
左沅也不想和邹丹多说,拔剑便是一刺。
邹丹是真没想过,这女子居然直接动手,赶紧伸手挡剑。
挡是挡住了,但胳膊被捅穿了。
“你怎敢……”
邹丹猛力一撑,退了两步,试图拿起靠在墙根的斧子,却手臂吃痛没能提得动。
“把他扔下城,此处我等接手了。”
左沅也不再上前,这种绑架别人母亲的家伙她看不惯,直接让游侠儿们动手。
游侠儿们本就不忿张家酒舍被封,更不忿刘备和简雍母亲被软禁,再加上刚才还喝了点酒,眼下胆气足得很,一拥而上便把邹丹扔下了城,摔在城下没了声息。
“去开了县库,拿钱出来挂赏勇壮,拆掉县官廨取木作擂,让各家商户烧制金汁……”
左沅指挥着少年们安排城防:“把城门打开,我去城外看看。”
“左阿姊?你要出城?外面那么多贼人!”
游侠儿们惊了,这女人也太勇了。
“总得去谈判一二……而且外面未必就是贼人。若是我两个时辰后还没回来,你们就把所有城门一起封死就行……”
左沅吩咐了一句,转身往城外走去。
……
“我只是打几通鼓试试,没想到你竟真能听明白……我本以为要攀墙入城的。”
刘备上下打量着像个剑客一样的左沅:“这身打扮真不错。”
“哈,莫怪我毁了郎君的衣衫。”
左沅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城门:“我其实也不知道城下是不是郎君,但总觉得应该出来看看……郎君可要入城?”
“有你在,我就不入城了。”
刘备抬头看了看城上:“你能控制此城多久?”
“我没法控制了。”
左沅还是那不卑不亢的模样:“我刚把邹丹扔出了城,郎君须得让人替我……公孙伯是认得我的。”
“无人能替你……你比他们强得多了。”
刘备真心实意的夸赞着,转头吩咐:“张百骑,你入城听左沅吩咐,必要时白骑出面,自称太行贼便可。”
“郎君,某等要在城内坚守多久?”
张百骑朝左沅拱手,又转身问刘备。
“五天左右,守到太行贼大举进犯就行。”
刘备给张百骑安排着任务:“你只管固守和出面答话,其它事左沅自会安排,除非城北烽火台狼烟升起,否则不能放任何人入城!”
“郎君放心,五日时间不够公孙伯打造攻城器具,守得住的。”
张百骑带了冥卒,跟着左沅入了城。
刘备转头,召回张飞,带了剩下的兵士往北新城方向而去。
段带了些辅兵留在了十里亭,以便随时策应。
第59章 微末之事
有一失,也有一得。
九尺画蛇添足,使得刘备顾虑重重。
但左沅却将局面又赚了回来。
这天道果然是均衡的,不堪大用的人有,聪明好用的人也有。
也不知有多少灵动卓绝之人,因其身份卑微而无人得知。
“……妾等乐人想必也只是其随时可弃之饵……”
左沅在滋水边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那个被公孙瓒随意放弃的微末小饵,如今却成了挡住公孙瓒的墙。
如果时间长了,可能会出破绽,但左沅只需要控制涿县五天而已。
刘备原本的计划,是借着太行贼给的那个牛角斗笠,在拒马河一带与太行贼联手对付公孙瓒。
公孙瓒以为太行贼是他的友军,不会防备。
而刘备让张百骑和九尺攻击严纲,太行贼得不到严纲的承诺和接应,自然会以为公孙瓒是想诱杀他们,这是先制造仇怨。
然后,段会领打着邹靖旗号出去剿匪,在卢家庄园附近攻打张飞,引诱公孙瓒假扮太行贼动手。
牛角斗笠就挂在卢家庄园,真正的太行贼是不会侵犯的,公孙瓒若假扮太行贼袭击邹靖旗号,那刘备和张飞就会以“大耳”名号,号召真正的太行贼围攻公孙瓒。
牛角斗笠是太行山的名声,是得到外部支援的根本,侵犯斗笠所在门户就是败坏太行名声,会被群起而攻,这是制造冲突。
仇怨和冲突都有了,再加上短时间内公孙瓒是将太行贼视为友军的,这就有很大几率能干掉公孙瓒。
但北新城如果被太行贼得到了,太行贼会集结大军尝试进攻县城,攻不动县城的时候,才会退而求其次去拒马河等地方抢粮食。
这就意味着太行贼至少会过几天才来,那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了。
错过了那几天时机,公孙瓒就会得到北新城的消息,也就会知道太行贼没有和严纲联系上,那他就不会上当了。
所以刘备只得放弃计划,先回涿县确保母亲的安全。
同时,袭扰太守刘卫的别院,促使刘卫下令让公孙瓒解决匪患。
最好是能把涿县控制几天,将公孙瓒挡在城外,这样公孙瓒就完全没了退路,只能就地剿匪。
这样一来,就又形成了刘备想要的局面县城被‘贼人’攻占,公孙瓒必须一边尝试夺城,一边在外和太行贼厮杀,而刘备藏在暗处,可以再度寻机伏击。
而且,刘备在公孙瓒眼里是个‘死人’,公孙瓒不会想到他的存在。
这种计划过于复杂,稍有不对便会失手。但刘备现在是个‘死人’啊,也只有现在,他才可以毫无忌惮的实施这种复杂计划。
反正人都死了,攻占涿县或勾结太行之类的的事儿,是怎么也落不到刘备头上的……
所有事是太行张白骑干的!
等办完了事,再让某个神医“救活刘备”便是,反正这年头战场假死休克什么的并不稀罕。
……
次日下午,当公孙瓒领军来到涿县城下时,涿县已是城门紧闭。
城墙上有人把守,但却没有旗帜,也没有别的仪仗,只能看到城头有人搬运城防军械,有大木石块等重物堆在墙上。
公孙瓒打起了别部司马旗帜,但仍然无人给他开门。
“城上何人?邹丹何在?!”
公孙瓒领军到了城下百余步处,大声喝问。
城上无人应答,只有一人朝公孙瓒的旗帜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并没伤人,百步之外一箭射死人的情况稀罕得很。
这是警告,也是宣战。
“……邹丹这无能之辈,竟连一日都守不住吗?!”
公孙瓒脸都气歪了:“来人,去太守别院看看情况!”
下令之后,公孙瓒引兵举盾向前,打算试探城内虚实。
城上有几十人排到墙头,举弓便射。
那是张百骑手下冥卒,虽说未必都擅射,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这几十支箭其实没能造成多少杀伤,但却大多射得很准。
公孙瓒上前试探的兵都举着盾,箭矢基本都射在盾牌上,偏的很少。
见此情况,公孙瓒立刻后退了一里开外。
既然城里有数十个精锐弓手,那这城就很难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攻破了。
“报!太守坞堡并无险情,郡县官吏兵丁皆在太守别院……刘太守遣了长史来给司马传令……”
不久后,派往刘卫别院的人回来了,还带了郡长史回来。
“公孙伯,吾主问你,为何贼人会到此处来?!你不是该据守北新城吗?为何会让贼人夺了涿县?!”
那长史是刘卫的亲近属官,一来便气势汹汹质问:“你可是涿令!可知道失城之罪?!”
“贼人狡猾,某一时不查……请太守放心,不出几日,某必夺回此城。”
长史是在代表太守问话,公孙瓒自然是回复太守:“若是解不了太行贼乱,某自以首级向太守请罪!”
“哼……若是解不了贼乱,莫说你的首级,怕是连吾主和吾之首级也得落到贼人手中!”
长史此刻的愤怒是代表他自己了:“你公孙伯请太守下令剿匪,可你却把匪都剿到郡城里来了!若是涿县有失,便是刘太尉也保不住你!”
“……闭嘴!莫要乱我军心!”
公孙瓒咬着后槽牙顶了回去:“若是你等稍微有点胆子,但凡留得一半郡县衙丁在城内,又怎会被贼人夺了城?!”
“你!”
长史哑口无言,却又不敢拂袖而去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贼人呢?
只好坐到一旁生闷气。
“城内有多少贼人?之前是何人来攻城?”
公孙瓒忍下怒火问那长史。
“不知……贼人入城时我等已经出城了。”
长史摇头。
“太守别院可有攻城器械?”
公孙瓒又问。
“没有,别院放那等器械,若是失窃,岂不是祸害太守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