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当然不能上前帮手,刘备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点哔数的……殴打曹操问题不大,但面对吕布,自己上前多半只会给关羽添乱。
但直接领兵冲杀也不合适吕布在往九原运盐,显然是在为州郡效力,若是刘备带私兵部曲进行袭击,那就属于谋反作乱了。
像关羽这样单独寻仇倒是没什么问题,为友寻仇是道义,九原这地方更是如此。
而且刘备知道吕布不是杜家的仇人。
不好帮手,但两边打得激烈,这时候制止说不定关羽得吃亏,那肯定就得来点场外援助。
于是刘备在那一边围观一边高声‘指点’吕布,像是动作指导在那指挥演员一般……
关羽正和吕布打得激烈,猛的见了刘备,却听刘备在那“指点”吕布,心知是在扰敌,振奋精神继续作战。
吕布见刘备笼着手在那像是帮自己说话,也没理会,和关羽这种对手厮杀,容不得半点分心。
可这分不分心很难控制的……
“哎哎,那是拖刀之计!你还追他作甚?哎呀跑了……你该投戟飞刺啊!飞刺懂不懂?就是把戟扔出去!快快……”
刘备还在那高声指手画脚,一通胡言乱语。
吕布原本占了上风,有机会追刺关羽,却听什么拖刀之计,下意识的缓了一缓。
结果关羽既没拖刀也没使计,反倒是趁机避开了追击,还顺势回马挥刀连斩由守转攻。
又听什么把戟扔出去……
吕布被这一闹搞得心烦意乱,竟是被关羽掰回了场面。
“红脸贼!且住手!”
猛力挡下关羽一记势大力沉的重刀之后,吕布叫嚷道:“你说是来复仇……可你找错人了!”
“哼……你方才可是认了!贼子言语反复,定非好人!”
关羽持刀下压,手上并未松力。
“吾这些时日可未曾杀过人……红脸贼,吾不过是贩运盐货罢了!”
吕布手上用力推开兵刃,驱马转身,往运盐的车队位置奔去:“高顺,阻住他!”
“一派胡言!”
关羽举刀便追。
一个壮硕兵士迎了上去,此人没有骑马,看起来岁数比吕布大一点,方脸浓眉,看着像是个庄稼汉一般。
持着长矛让过吕布,随后横矛看着关羽,看起来很是沉默。
“云长住手!”
刘备也赶上前来,驱马挡住关羽,挥手示意部曲围住吕布和那些运盐的杂胡,这才朝高顺看了一眼。
高顺见刘备没有动手的意思,收了矛再度沉默不言的回到了吕布身旁。
“吾九原吕奉先……尊驾何人?可是朝廷公使?”
被刘备一通瞎指挥干扰了节奏,吕布当然是有点烦的,但见了刘备身后的甲骑,说话倒也没有太嚣张。
他也以为刘备带着这么多甲士多半是朝廷官兵。
“某涿郡刘玄德。”
刘备上下打量吕布一番,见其身上并不是汉军制式甲胄,而是自己拼凑的私人铠甲,便问道:“奉先兄看起来既非盐官又非边军,为何会行此盐运之事?”
一边问,一边摘下马鞍上的袋子扔给吕布:“吾弟追查仇家,耽搁了奉先的公务,多有得罪,备以此致歉。”
那是一袋马蹄金,值个十万钱不成问题。
吕布打开袋子看了一眼,眼里亮了亮,朝着刘备拱了拱手:“玄德贤弟豪气!此事倒不算耽搁,吾受雇于张刺史,为其谋私购马罢了,不算公务。”
收了钱以后吕布客气多了,一边说一边看刘备身后的部曲,眼里有些许警惕,但更明显的是渴望之色:“玄德贤弟既非公使,为何会有这许多甲士良马?”
随后,他见到了左沅和秀娘……
眼里的神色更刺人了。
“无礼!”
张飞在刘备身后大怒,差点就要出来砍人了。
他是在怒吕布的称呼。
如果双方互无深交,没问年龄,那若要表示客气就该相互称“兄”,否则大可直呼其名。
吕布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和刘备年岁相当。可吕布居然因为刘备客气称了个“奉先兄”,便称刘备为弟,而且总是居高临下以吾自称,这妥妥的属于不懂事……
再加上方才认了账,打了一架见不好打赢,便又反悔此人言语反复无常,既不讲信诺又不讲礼数。
信是义之先,关羽不喜欢吕布。
左沅也不喜欢……因为她发现吕布看向自己和秀娘的眼神毫无掩饰。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她早就见多了这种眼神,只当吕布不存在,骑马转身退到了外围。
“这么说,奉先是并州刺史张懿门下从事?不知奉先可认得云中军司马丁原?”
刘备朝关羽摆了摆手,自己脸上倒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不过也不称兄了。
吕布现在其实算是雇佣兵,当前的并州刺史张懿是他雇主。
这也是此时的州刺史特有的情况,尤其是边地各州。
州刺史没有兵权,又没有行政权,但边地随时可能打仗,为了补充实力或保护自己,就得雇佣一些出身不高的土豪带着私兵部曲来充实武力。
刘虞当初想招揽刘备也是这个原因。
由于刺史没有人事任免权,这种雇佣兵便只能给个门下从事身份,也就是秘书或助理,是文职刺史下属是没有武吏编制的。
也就是说,吕布现在其实是个文职人员。
“你等来此,是为了找丁司马寻仇?”
吕布收回眼神,看着刘备,又看了看关羽:“是何仇怨?因为这些盐?”
“是,他与秦宜禄谋杀杜家数百人,联同休屠胡杀人越货……杜家确实贩了私盐,但灭其满门做得太过,此事得有个交代。”
刘备直接将事情告知,反正现在已经把人围了。
“不对啊,丁司马这些日子根本不在云中,他的部曲一直在雁门布防啊……布这些盐倒确实是从云中运回来的,但这是云中青盐场的官盐,是从盐场拉出来的!”
吕布听完此事觉得不可思议:“玄德贤弟所说的秦宜禄,吾也认得,他家与丁司马有仇!其人所言未必是真!”
“哦?”
刘备皱起了眉头:“秦家与丁原有何仇怨?”
“丁司马索了他家资财补充军费,还占了他家盐场,云中青盐场本是秦家产业。”
吕布摇了摇头:“秦家来找张刺史告过状,所以盐场就成了张刺史的产业……丁司马因此被张刺史遣往雁门马邑以御鲜卑,布当时在场,那时丁司马还说过秦家要作乱……”
看样子,秦宜禄是故意的……
他本以为刘备是曹家的人,而且以为杜家和曹家有关系,他是故意把这事说成丁原干的,想以此谋害丁原。
却没想到刘备先给了他个痛快的交代。
但这倒也是好事,至少不用再在并州耽搁仇怨,可以放心的回去发展了。
只是,这事给刘备提了个醒并不是占尽优势就能放心的,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都可能做出非同寻常之事。
“这么说来,是备受了秦宜禄欺瞒……还好遇上了奉先。”
刘备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吕布的运盐队伍:“奉先方才说要为刺史购马……这些盐货是要送去换马的吗?”
“是,运往休屠部换些战马。”
吕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布本待北上杀胡,却没想得了如此差遣。”
休屠部是南匈奴最大的一部,其聚落就在九原与晋阳之间。
其实,能给领导干私活,这应该是刺史器重吕布的表现……只不过,吕布大概并不觉得这是器重,他可能觉得这是碍着他立军功了。
“既然如此……备可以帮奉先一把。这些盐我买了……奉先不妨开个价。”
刘备看了看吕布,又瞟了一眼高顺:“我这里的马,可比休屠部的好多了。”
“确实……全是上好良马!贤弟当真做此买卖?”
吕布本就对刘备部曲的马眼热无比,听刘备这么说,又惊又喜:“那就十……十五匹!”
其实他这儿的盐大概只值十匹战马。
这里有三十多车盐,加一块大概五百石。
如果卖到乌桓或鲜卑人手里,这些盐少说能换五十匹马,不过眼下鲜卑寇边,做不了这个生意。
如果卖到内附的南匈奴,那这些盐顶多换十匹马,因为南匈奴已经内迁和汉人混居,他们自身马不多,而且本就能在晋阳和九原等地买到盐,对盐的需求没那么急迫。
但若是急着需要军资,那也只能找南匈奴买,盐场的盐不卖掉很容易损耗,这年头的仓库可不防潮。
“好,十五匹。不过奉先得让兄弟们帮我运送一段……路上的耗费我来出,运到晋阳就行,我走井陉过太行。”
刘备也不还价,只让吕布的人帮着运输。
挥了挥手,队伍中便分出了十五匹马,确实都是上乘战马。
“运送小事一桩……莫说帮忙,这里的人全都卖给玄德贤弟都行!”
吕布正在搓着手一匹匹的看马,心思全在马匹上,却没见运盐的那些手下眼中黯淡无光。
“备可不能拿人当财货,借这些弟兄劳苦几日罢了……”
刘备笑了笑,看向了高顺:“这位高顺兄弟,请问尊字?”
其实刘备知道高顺没有字,就是故意想和高顺多说话而已。
关羽在旁边眼神一跳,他看出来了,刘备对高顺的态度,可比对吕布热忱得多。
运盐?当然是为了拐人……
第112章 同命相怜
“玄德贤弟要南行,左右布已无事在身,布送贤弟一程。”
得了好马的吕布热情多了。
“奉先不是想去杀胡立功吗,备倒是能为奉先谋个好事……”
刘备却摇头给了吕布一个建议:“那秦宜禄与胡人合谋,害杜家灭门之事,涉及阴谋陷害云中军司马丁原,奉先已是知道的。”
“我不能一直在并州详查此事,不如请奉先帮我带封信给丁司马,请其加以防备……”
“丁原虽只军司马,但在并州此地,又是边患战时,军司马能给奉先的机会可比刺史多得多,奉先想必是明白的……”
“秦宜禄已被我杀于其家中,奉先大可说成是你所杀,秦家的私兵护院都活着,大可以作为证人……同时,奉先若是能帮丁司马查出与秦家合作之人,那这个人情,丁司马必然会全力还报给奉先……”
刘备说此话的时候,关羽眼神亮了。
吕布眼神更亮。
这就是明着让吕布和丁原去追查杜家的仇人,而且这两人还一定会尽力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