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部曲自然会帮刘备解决两侧的干扰。
其实敌人知道刘备这边只有两百甲骑,但崩溃之下,却完全无法组织起任何抵抗。
逃命的人会冲散试图抵抗的敌人,随后这些人便只能一起逃命,然后再度冲散那些准备抵抗的……这其实也是一种裹胁。
不多时,刘备见到了敌人阵中真正的精锐。
百来个匪徒,数十个甲士,十几个骑兵,护着一个精瘦的马脸贼人在向西奔逃,已然逃到了拒马河边。
河边有很多暴民,但夏季的拒马河水流充沛急促,很难过河的。
见甲骑追来,不少暴民竟恐惧得跳下了河,但大多无法游过去,很多人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那些甲士和骑兵自然没有跳河,见了刘备,他们在河边列出了个单薄的战斗队形,看样子是打算背水一战了。
河畔确实能抵消甲骑冲锋,但刘备的部队下了马也是精锐甲士。
刘备并不像关羽那么不爱说话,带兵冲过去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句:“你是刘玮台还是乐何当?”
刘玮台没回答,只是举着剑狠狠盯着刘备:“刘玄德!还我大兄命来!”
此人认识刘备,而且依然惦记着为结拜义兄公孙瓒复仇。
“抓活的!”
刘备也没再多说,他问那一句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正主而已。
甲骑们一拥而上。
刘备持着横刀冲向了刘玮台,不过两刀便斩断了刘玮台的左手。
新打造的横刀确实更符合刘备心意,不是因为这横刀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因为更合手更平衡,用起来也更适合发力。
一刀破臂甲,两刀断手,这比剑好用得多,而且横刀是有三角锐尖的,依然保留了剑的穿刺功能。
但这世上不如意十有八九……
甲骑们对付敌人没出什么问题,靠着甲厚刀利,打得贼人们节节败退。
刘备也眼见就要抓到活口。
可就在此时,刘玮台却抬起了脖子,一剑勒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竟然自杀了!
刘备心里很是不爽。
这刘玮台能突然裹胁乱民为祸,多半是有人指使,自己还没问明白指使者!
而且,公孙瓒有三个结拜兄弟,还有个李移子不知道在哪儿,现在刘玮台死了,多半是没法问出来了。
其它贼人眼见刘玮台自杀,反抗得也不再那么激烈。
贼人大势已去,但战事还远未结束,乱民人数众多,收拾残局需要不少时间。
……
与此同时,太行山东麓。
“九尺,如今那刘玄德领兵在外,西河亭空虚,正是起事之时!眼下西河亭前来求援,你我正好以援军的身份过去!谁都不会防备……”
一个小贩打扮的贼人,正拦着九尺低声密谈。
“玄德郎君仁义,对俺颇厚,俺家人也在西河亭,怎能行此无义之事?”
九尺显然是不乐意的,但他被数十人围住,不得脱身。
“仁义亲厚?九尺,你本是郡兵出身,原是良民……而我李移子不过一小贩而已。但我在伯大兄门下一跃而成大吏,如今汝南袁氏又许了我官位……这才叫亲厚!”
那小贩眯了眯小眼睛:“可你在刘玄德门下,至今不过一小贼,每日辛劳奔波……他对你有何亲厚可言?”
“可你投公孙,投袁氏,到头来不还是在做贼?与我又有何分别?李移子,你莫要打西河亭的主意,北太行诸多豪杰家眷皆在西河亭,你若不想死,便赶紧离去!”
九尺摇头,示意李移子赶紧滚蛋。
“九尺,我不需要你做别的……我不妨直说,我义兄此刻正领军上万向西河亭进兵,西河亭已必入我兄之手!只是我义兄不想与太行豪杰交恶,为免西河亭发生惨剧,只需你将我作为援军接入西河亭罢了……”
小贩打扮的李移子急急说道:“只要做得此事,你便能领军数千,做个别部司马!这难道不比在刘玄德门下做个小贼强上百倍?!”
“领军上万?你当我不知?不过上万流寇罢了,称得什么军!”
九尺皱着眉头冷冷盯着对方:“你可知玄德郎君当年仅以百人便安置了上万流民?你等裹胁之流寇,与流民何异?”
“是啊……我等是流寇。可这是上万青壮,不是老弱……九尺,你也知道北太行家眷皆在西河亭,若你我联手控住西河亭,便能挟制北太行近十万众!我只需要个援军身份,免得北太行家眷逃脱!”
李移子有些不耐了:“陈九尺,我本不想杀你!可我话已至此,你若不愿,那我便只能动手了……”
“挟人家眷……哼,李移子,你可知何为道义?”
九尺并不打算屈服,拔刀出来对峙。
李移子身旁数十人步步相逼,将九尺逼到了太行东麓的山崖边。
九尺确实姓陈,两个字的名在王莽之后是贱名,但九尺并不是贱籍,他只是当了逃兵,不敢再称姓而已。
“道义?张牛角讲道义,可他却从豪富之家变成了贼!左髭讲道义,可他拥兵上万却依然在山里受穷受苦!你陈九尺讲道义,可你身手不凡,现在也不过只是区区小贼!道义?道义能换几个钱?”
李移子嗤笑着:“如今西河亭钱粮皆富,以此为基,挟太行诸豪为爪牙,又有汝南袁氏与辽西公孙相助,便是朝廷也只能授我等高官显爵!这是王侯之途!陈九尺,我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引我入西河亭?!”
“王侯之途?哼……你等无道恶逆,做得什么王侯?”
九尺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你若想攻打西河,自去便是!玄德郎君早晚杀你……你想杀俺,那便来吧!”
“……杀了他!”
见没能说服九尺,李移子只好下令杀人。
但九尺颇为鸡贼,表面看着像是要拼命,作势拔刀欲冲,却猛的往身后面的山崖扑了下去。
随着一连串的翻滚,九尺落下了山,消失在坡下的树林中,生死不知。
第121章 救赎
傍晚,刘备这边的战事已停歇。
“大兄,贼首在此。”
关羽赶来与刘备汇合,下了马,将手里血淋淋的头颅扔到了刘玮台的尸体旁。
“云长辛苦了。”
刘备叹了口气,看了看关羽身后:“弟兄们伤亡如何?”
“战死四人,负伤十余。”
关羽低声回报。
刘备这边也有五人战死,十几人受伤,是在河边与敌人甲士搏斗产生的伤亡。
为了对付这群流贼,死了九个精锐甲骑,看起来伤亡似乎不大,但刘备很心痛。
虽说流贼至少被杀了好几百,跳河失踪的也得有好几百,但依然太亏了。
“云长去沿外围巡弋,让暴民留在原地弃械投降……流寇说不定还有一伙,我等须得尽快收拢乱民。”
刘备叹了口气,基础兵力太少了。
精兵是必须要有的,这是部曲壮大的基础核心,没个好基础,将来人再多也是乌合之众。
但数量也必须提上去,人多欺负人少才是王道。
有三分之一的乱民逃向了其它地方,刘备也没再去追,他现在人太少,能把附近的暴民收拢就不错了。
为了快速将人收拢,刘备让甲骑下了狠手,凡是不听话瞎乱跑的,便直接动手杀人震慑。
仅仅两百甲骑,想要在短时间里收拢五六千人是很难的,必须杀得怕了才行。
乱民太多,既不好安置,也不好押送,连绳索都不够用。
白天追逐敌人一路向西,此处已不再是最初遇敌的位置,暴民又多,西河亭与新亭两边都很难找到刘备的位置了,还得赶紧互传消息。
刘备人太少,只能先就地看管俘虏,让关羽带人从外围驱赶,并派人连夜通知新亭的张飞赶来汇合。
张飞正沿着河道巡杀敌人,一路也俘虏了不少乱民,新亭倒是没有产生太大损失。
……
同一时间,西河亭。
西河亭内并没有出现敌人,段守着拒马河上的桥,没人能过河。
但傍晚,亭内最西边燃起了火光。
按说最西边应该是安全的,流寇是从东南方向裹胁而来的。
左沅与段同时赶过去的时候,见到的是奄奄一息的九尺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火是那少年点的,烧的就是九尺家中的田地和房子。
九尺平时在太行山,他和丈八等联络人家中田地和房子都在最西边,最靠近太行山的位置。
“九尺,怎会如此?”
左沅上前问道。
她是为数不多的从一开始就认识九尺的人,太行山的联系人大多时候也是将情报送到她手里。
九尺现在的样子,惨不忍睹。
他靠在自家的柴堆上,全身是血,处处是伤,一条胳膊已断。
一根断折的树枝斜插在他的腹部,肠子渗出体外,血流了一地。
旁边立着一匹驽马,马背上也全是血迹。
那少年是九尺的儿子,本叫陈丰。
逃兵之子会受牵连,为免落入贱籍,刘备落户时将其改名为陈封,眼下在医馆当学徒。
此刻陈封满脸是泪,跪在旁边,却不敢触碰九尺。
九尺伤得太重,不能再轻易移动,医馆学徒还是有常识的。
“防备西边……有个叫李移子的封锁了山口,丈八也被那贼子截了,太行贼无法从西边来援……”
“此人是公孙瓒门客,眼下又是袁家门客……他试图让我引他为太行援军,以欺骗亭内……”
“贼人正往西河亭来,可能今夜就会到,他手里有很多骑兵,且黑山李大目是其同宗……”
见了左沅,九尺看上去像是回光返照般精神了些,断断续续的将他遇到的事说了清楚。
他跳下山崖后,全身到处受伤,腹部被树枝穿透。他本想再寻小路上山将此事通告太行山诸贼,但山下各处路口都有人拦截,还有骑兵在山路巡弋搜索。
那些骑兵肯定不是太行山的人,路口拦截的是黑山贼李大目的人,九尺认得。
由于张牛角从中联系,黑山与北太行一直算是一体,下个月就是会盟的时候,黑山有不少贼人此时都在北太行。
九尺拼着被砍断一条胳膊,以伤换命偷袭了一个落单的骑兵,夺了匹马狂奔数十里,赶回了西河亭报讯。
点火烧了自家房屋,也是为了快速示警。
“让医馆派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