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人,且进去吧。”
独孤镜以为夏林的仰望是因被这华丽的地方震撼住了,他心里甚至小小的鄙夷了一番,权当夏林不过是个才华横溢的乡巴佬罢了。
而走入其中,里头的金碧辉煌倒真是叫人震撼,恍惚之间仿佛进入的盗梦空间,它拥有跟这个时代甚至不匹配的超前审美,那些明亮的油灯据说都是北海中巨鲸的油脂炼制的灯油。
当然,也有人传说是人油。
不过不管是什么,这地方的奢靡叫人头晕目眩。酒肉的味道,香料的味道,还有女子身上的味道,在此刻交融在了一起,宛如梦中女妖说发出的低吟。
波斯舞姬穿梭其间为来往的贵人们倒酒,供其亵玩。
独孤寒率先走入其中,她摇晃着扇子,一只手放在背后,姿态傲慢。而她的到来更是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独孤家主,许久不见。”
“独孤家主好啊。”
问候声络绎不绝,独孤寒却只是微微颔首,在这里她身上那股子贵气才真正体现,浑然不似撞大运时的小猫模样。
“请。”
独孤镜在上楼之前快走两步鞠躬引导,小豆芽跟夏林就这么噔噔噔的上到了一般人都上不去的三楼。
这地方的设计真是够精妙的,从三楼看下面,就如同看一副华丽的浮世绘,形形色色零零总总都一眼看尽,山海有何可观?反倒是这人间百态才叫观景。
随着脚步,他们走入到了那九五至尊之厅,打开门里头仍是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偌大一张桌子放置在中间,两边还设有专门的舞台。
而那桌子上竟还摆着一张楠木制成的转台,可想而知为了讨好人,这帮人已经把思维发挥到了一千四百多年之后了。
那转台的上头有一妖娆女子正在随音乐慢舞,她身姿曼妙,肤若凝脂,双眼上蒙着轻纱,万般的妩媚。
在独孤寒跟夏林进场之后,外头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他们大多都是一些旺族之人,他们依次跟夏林和独孤寒问好。
众人落座,夏林指了指桌上的那个女子还有那些乐队轻轻摆了摆手,他们立刻就撤散了出去,这会儿那规格极高的新罗婢便开始上前为众人倒酒。
这新罗婢可不是一般人享受的了,那在婢女之中都是顶级的存在,一般情况下就算是这些婢女流落到市井可都不是等闲人有资格娶回家的,比楼下的波斯舞姬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夏将军到长安许久,我等第一次聚首,让大家一起敬夏将军一杯。”
在场所有人起身,而夏林只是一副死相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场面上顿时尴尬了起来,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将军,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将军呀?”
“倒是没有,只是最近劳累过度,有些疲乏。”
这帮人一听顿时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各自饮了酒便重新坐了下来。
在刚落座之后,便立即有人起身,他左手托杯底,右手扶盏沿,三次举杯而不饮:“闻夏将军破突厥时曾单骑截粮道,此盏当敬孤胆。”
夏林侧过头看着他:“快十年了,现在才敬?”
那人脸色顿时大变,连连告罪,暗戳戳的便坐了下来,环顾周围,大家都意识到这夏道生似乎异常难缠……
而这会儿夏林却突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诸位盛情款待,夏某自然是颜面有光,不过我这人武将出身,粗鄙不堪,不喜欢那弯弯绕绕,倒不如诸位有什么想说的便畅快说来,不必虚为委蛇,想必诸位费尽心思叫我来这,也不是为了看我这张臭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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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补给你们哈,火车要到十一点多才到家,车上有人有狐臭,我都快被熏出幻觉了。
第542章 烧了你的楼
“夏将军多虑了,此番不过就是大家仰慕将军的豪情,想与将军共饮一杯。”
“叫侯爷。”夏林脖子一仰:“我是大魏的将军,不是你大唐的将军。”
在场的人纷纷交换了眼神,不多会儿便纷纷换上了笑脸附和道:“对对对,侯爷说的在理。”
这会儿夏林才算是换上一副笑脸,他的笑脸一上来,大伙儿的压力都轻了少许。要不说权力是男人的春药呢。
在座的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普通老百姓多看一眼就要挖眼珠子的人,某天去什么地方干点什么都是得黄土垫道,泼水净街的人,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因为某一个人脸上带出了一点笑容而长出了一口仙气。
夏林在李唐是没有实权的,但大家默认他的强大,首先就是新城项目完全是交到他手中,虽说有个杜如晦在中间当监理,但实际上明白的都明白,那不过就是个作秀。
毕竟杜如晦可也是独孤家扶持上去的,而如今独孤家主就坐在人家夏林的旁边,小鸟他妈的依人。
而独孤家不光跟夏林的关系紧密,还拥有李唐兵马大元帅,李渊的三权分立把军权可是给自家女儿,也就是说独孤家不光拥有李唐的最高兵制掌控权还有一个可以斡旋李唐与田魏两国的超重量级权臣。
而从当下的形式来看,夏林的地位恐怕还要在独孤家之上,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从座次来看,独孤家主可是主动把主位让给了这个夏林,也就是说他们私底下是夏林在上独孤家主在下的。
怎么说呢,也没说错,毕竟独孤家主身形小,在上头的话水太深她顶不住。
“首先呢。”
夏林这会儿又端着杯子站起身来,桌子旁坐的所有人哐哐哐全部迅速的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
要说他们心里头开心不开心,服气不服气,那自然是否定的,但今日他们来的任务就是拉拢夏林,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主要就是为了那头的行动多争取一些时间。
只要那边能把西突厥的势力争取到,从河西走廊大军压境逼迫李渊放弃自己的想法,驱逐夏林,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新城他们是要拿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落到这么一个人的手中。
“我敬诸位一杯,我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也不会什么客套话。今日诸位来这的目的我也知道。”夏林笑呵呵的说道:“我呢,别的要求没有,就是看上了这十方楼了,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其次呢,你们回去跟你们背后的家主都说一声,我这人一贯主张和光同尘,与其舒卷,一身披晴朗,没有什么敌友,若是愿意合作,那便坐下好好谈谈。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把规矩立起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最后嘛,我祝诸位顺风顺水,一展宏图。”
夏林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其余人皆是如此。
而他们见夏林如此好讲话,竟只是要这个十方楼,他们心中颇有意外,但却也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十方楼跟那方圆几十甚至上百里的新城比起来,只要脑子没坑都知道怎样选。
于是立刻便有杨家人起身拱手了:“夏将军若是喜欢这十方楼,我杨家便做主将它赠与将军了。”
夏林大笑着一摆手:“无功不受禄,我只是喜爱,但从不夺他人所爱。我独孤兄也说了,今日我说喜爱之物皆由他来收拾。”
这会儿独孤寒笑着站起身来,从随身的兜兜里摸出了浮梁的信用本票放到了大桌的转盘上:“这是二十七万两本票,还请查收。”
“这……”那杨家子弟愣了片刻:“不可不可,多了多了。”
“拿着。”独孤寒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我核算过,连人带物,差不多二十万两上下。多出来的七万,便是我夺人所爱的歉意。”
那杨家子弟看了独孤寒一眼,表情僵硬的将钱收纳到了口袋之中,他也不用去验明真伪,这浮梁本票的含金量极高,因为那边的体系建立的好,来往商人都乐意带这个东西,甚至出现用现金换本票还要加千五费用的事。
“那我这便去跟家主汇报一声。”
独孤寒挥了挥手,叫他便去了。
之后的也算是宾主尽欢,直到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那杨家子弟才匆匆回来,拿着这地方的地契和奴契就过来了。
“夏将军,家主说十方楼的钱,我们便收了,不过夏将军此举也太过客气,过几日家主将宴请将军,还望将军赏脸光临。”
夏林接过各种契约,笑着点了点头:“定当造访。”
这眼看着酒席要散了,今日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只觉得这夏道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对付,也许是人生地不熟吧,买下十方楼大概就是想跟当地的家族交个好。
所以心中都是志得意满的准备离开了。
“诶,独孤家主留步。”
就在他们要走时,夏林突然喊住了独孤镜,而独孤镜被一声“独孤家主”喊的是头皮发麻,毕竟真正的独孤家主就坐在那呢,夏林这一嗓子夏林不僭越,独孤镜可为难了起来。
“将军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家主在那呢。”
“没事,你也是家主。”夏林笑着对独孤镜说:“金陵城的红袖姑娘是你的人吧?明日叫他回来,我要见见她。”
独孤镜愣了一下:“什么……红袖姑娘?”
“回去问问你家风花雪月的人,他们应当是知道。”
听到这个称呼独孤镜的脸色顿时变了,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然后赶紧跑了路……
这会儿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了夏林跟独孤寒两人,夏林侧头看了一眼地契笑道:“怎么说?”
“烧啊。”独孤寒喝了几杯这会儿双眼通红,晃晃悠悠走到夏林面前一头扎进他怀里,醉醺醺的说:“点上一场震慑长安的烟花。”
“好嘞。”
很快,夏林把十方楼的管事就叫了过来,先是驱逐了场子里所有的人,包括侍女宾客小厮等等,一个人不留。
那管事的哪里敢问,反正现在这都是他们家的产业了,老板让干啥就干啥。
他立刻差遣人把整个十方楼清了场,硕大的、奢靡的楼宇之中,很快就剩下了夏林跟独孤寒两人。
然后夏林开始从库房往外搬灯油跟烈酒,一坛一坛的砸到地面上。
顿时整个十方楼酒香四溢,满屋都是酒精带来的刺激感。
看着灯油混合着酒精流淌得到处都是,夏林带着独孤寒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十方楼的门口。
这会儿夜已深沉,周遭早已经是静悄悄的。
“这地方好啊,方圆一里内都是园林,不会烧到别人家的屋子。”
“哈哈哈哈,这地方怎可能会让人住家。”独孤寒脑袋歪在夏林的怀里,这会儿凉风一吹,她已然有些上头:“我要点火!”
“好……你点你点。”夏林摸着她的脑袋:“点完火回家睡觉好不好?”
“好!”
拿着火把,独孤寒甚至没有一丁点犹豫的将它扔进了大门之中,酒精、灯油和酒精的蒸汽被明火一撩,顿时爆燃了起来,这栋长安城里最奢华甚至奢华到有些过份的高楼几乎是一眨眼便燃烧了起来。
全木质结构,烧起来那叫一个爽快。
今夜有南风,火借风势,十方楼在十分钟左右就彻底成为了一道火炬,等到周围有人呼喊“走水”之时,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扑灭的可能。
它越烧越晚,如同一盏灯将整个长安城照亮,在黑夜中哪怕离开二十里地都能清晰的看到这一丛熊熊燃烧的烈焰。
“十方楼!?”
杨家的家主杨英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站在窗口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处的火光,双手捏在窗棂之上已是骨结发白。
看着那如同明灯一般的滔天火焰,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动着,呼吸也变得浓重了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夏林买楼不是妥协而是宣战!
李渊这会儿站在宫墙上,远远眺望十方楼的火光,他双手撑着箭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说,但他此时此刻才彻底明白为什么隔壁魏国说放夏林出来就放夏林出来。
他是一头猛虎,在哪都要吃人。
“哈哈哈……”
而再回到十方楼前,独孤寒看着十方楼越烧越旺,她笑得极为开心,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这些年的压抑一朝释放,还是因为她对这地方也有恨。
夏林则在旁边背着手同样在仰望这场盛大的不可一世的烟火。
二十七万两真金白银换来了这样一道亮丽的风景,太值了。至少独孤寒肯定会觉得很值,因为就连夏林都很少看到豆芽子笑得如此猖狂。
“你再笑,再笑乳腺都笑通了,到时候回去得喂奶了。”
“我要回家……”独孤寒转过头抱住了夏林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开始撒娇。
这会儿旁边人可不少,不少人都是认识独孤寒的,看到这一幕,那真的是比看到十方楼被烧了都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