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的比家里死了爹还快。
就连杨英在听到这个动静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想要扭头跑路，因为这个动静他太熟悉了……
那是在邯郸城外的一个晴朗早晨……
第657章 铸人化金
呜呜的鸣声仿佛是敌军的丧钟，他们只顾着跑，但没想起来听到这个声音时再跑为时已晚。
大量的破片弹在人群中炸开，这种歹毒的炸弹即便是相隔十几丈远仍能把人扎成筛子，里头那些细小的碎铁片会刺入五脏六腑，让人在痛苦之中哀嚎死去。
一时之间呼喊声、爆炸声连成一片，小辰子只觉得自己眼前泥浆、血浆混合着被掀飞的黑色积雪，叫人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
但接着便是见到了一百多重骑出现在远处的斜坡之上，只见为首的骑兵向前方一指，那百多人的小队便化作了疾风借着下山之势冲了出来。
仅仅一百多人，但此刻他们却如同那开山的巨人一般在敌阵之中如若无人之境，本来敌人便是慌乱，加入这些重骑之后他们则变得更为慌乱。
“那是山海精骑？”
小辰子脑子里短暂的反应了片刻，但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这是一支自己没见过的骑兵。
但很快，紧随骑兵而下的重步兵就已经出现，那个阵仗那个架势，还有那精良的装备，一下子就闪瞎了小辰子的狗眼。
当重步兵加入战团之后，战场上俨然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虽然这些人的数量不多，但那一身近乎绝对防御的王八壳和那远近威力都十分巨大的火器，以及一锤一个小朋友的锤法，着实叫人心惊胆颤。
箭矢打在他们身上就如雨打蓑衣，即便是强弩对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盔甲上沉闷的一声响罢了，刀剑砍不动，就连专门破甲的金瓜对他们这双层的缓冲铠来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换来的反而是回首的一枪爆头。
一上来他们就占尽了上风，就如同一头食蚁兽冲到了蚂蚁窝里，虽然蚂蚁数量多但对于这庞然大物来说不过就是一顿美餐。
“教导团！”
小辰子突然看到了远处山头上的重火力团和江南教导团标志性的火红色铠甲，当时他还问过夏林为什么要用这么显眼的颜色，夏林很恶趣味的说那叫红色伤疤，共和国之子。
而当教导团出现在山坡上的瞬间，小辰子的心气儿瞬间就散开了，他踉跄几步坐在了旁边的一具敌军尸体上，这尸体还有些热乎气，能叫他稍微舒服一点。
解开缠在手上的围巾，只见握剑那只手的虎口已经撕裂，但血似乎被冻结了一般，没感觉怎么疼，就是很痒痒，钻心的痒痒。
他拿起腰间的水壶，却发现里头的水早已经冻结成冰，他笑着摇头将水壶抛到了一边，胡乱的抓起一把旁边还算干净一些的积雪塞入了口中。
而这时教导团动了，比下头的重步兵更恐怖的教导团有着无与伦比的杀敌效率，他们之间的配合默契到只用三人就可以对抗一个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的队伍，他们的武器无比精良，他们的战技炉火纯青。
如果说普通的帝国士兵就如同食蚁兽，那教导团对于这些二把刀的敌人来说就如一个巨大的磨盘，而敌人则是磨盘上的豆子，只是听见磨盘嗡嗡的转，豆子再怎样抵抗也不过就是一场徒劳。
杨英此刻在大喊：“八牛弩！快点，八牛弩！”
可就在他们把笨拙的八牛弩调整好位置后，突然之间之前那种呜呜声再次降临，这一次声音直奔着杨英的位置而来，他抬头看去只能看到无数黑点正冲着他们这里过来。
“跑！！！”
杨英声嘶力竭的大喊，但还是那句话，等听见动静了再喊跑已经来不及了。只是这次那些比拳头大一些的东西落在地上之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噼啪的砸了一地。
这个场面让杨英稍稍松了口气，可显然他高兴的太早了，这些落在地上的东西虽然没有直接爆炸，但很快就冒起了白烟，随着这呛人的白烟蒸腾起来，整个阵地都被笼罩在其中，那是伸手不见五指，关键这烟还呛人，能叫人咳嗽不停眼泪涟涟。
杨英捂着口鼻快速的冲了出去，这刚一出去就见他们大阵周围已经被围了起来，一个个穿着深红色铠甲的战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而为首的就是夏林。
夏林一只脚踩在大石头上，身子向前倾，看着杨英那狼狈的样子笑了起来：“您就是杨柱国对吧。”
杨英刚想说话，但只感觉肺里一阵翻腾，剧烈的咳嗽叫他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这会儿一万五新军混编教导团已经开始满世界追击溃兵了，倒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毕竟人的体能终究是有限的，而是教导团出现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强到根本没人能提起反抗的心思，即便知道想要赢他们只需要耗着就行，但谁也不想被这般怪物东西第一个打爆脑壳，尸体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杨英缓过来之后抬起头看着夏林，他点了点头后便坐在了地上：“好一个夏道生，你赢了。”
他只是知道自己输了，但其他的并不担心，毕竟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抓到了他随便在哪都能换到丰厚的奖励，那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及的金钱和名利。
但下一刻杨英只感觉自己脖子一凉，他错愕之间就感觉天旋地转，接着落在地上之后他就看到自己的身体和背后站着的人。
夏林垂着眼皮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然后朝旁边挥了一下手，接着就见杨英的大旗被一刀斩断，接着新军的旗帜缓缓升起，而在旗杆上挂着的除了旗帜之外赫然还有杨英的人头。
大旗一落，一切归零，甭管是二十万还是几十万，当军旗落下的时候他们就再无战意，所有人化作鸟兽散开始四处流窜。
这时就体现出十几万人比十几万头猪的确是要难抓的，教导团和新军将士吭哧瘪肚的折腾了老半天，战马都给跑歇逼了，抬眼一看，好家伙……那么些人一眨眼就没了，好似融化在了那苍茫天地之间。
当然了，一百人小分队带队抄了敌人指挥部这种事情放在未来那叫斩首行动，然而放到现在说那就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都取敌将首级了，他们拿钱干活儿的小兵还能怎么样？一个月才几两银子，拼什么命呀。
当下见敌人四散而逃，溃不成军，黄崖关城门上的军民起身欢呼，而小辰子这会儿可没心思高兴，他坐在那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他觉得应当是刚才从马上翻下来时摔的。
这会儿新军从烟雾弥漫的战场上杀气腾腾的破雾而出，这些家伙看着着实是真的比那些乌合之众震撼许多，城内的守军并不敢开门，生怕是刚走豺狼又来虎豹。
但这会儿小辰子却抬起手朝城内做出了开门的手势，这一下城门才缓缓的被放了下来。
新军和教导团整队入城，他们身上甚至还挂着已经冻到梆硬的鲜血和脑浆以及一些残肢断臂，看着活脱脱的就像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不过他们的军纪可是太好了，曾经黄崖关的将士都以为他们才是军纪天下一等一严明的，但看到这些铁军之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而这会儿夏林也一边摘掉了手甲一边走到了小辰子面前，他拍了拍小辰子的脑袋：“好大儿干的不错。”
小辰子这会儿是真没力气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了最后一次冲锋的路上，他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承兄弟们以命相护了，现在真没力气去跟夏林斗嘴。
不过还好，夏林没多说什么，这一路过来他已经看到了这一场攻防战有多么惨烈，守城之军已经空了，甚至要靠老幼妇孺来防御这座关卡。
“接管。”
夏林进入光卡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全面接管黄崖关，他都不用跟小辰子商量，当下为了防止敌人可能的突然反扑，他需要迅速的建立了起新的防线。
原本黄崖关的士兵全体放假休整，所有的防御任务由新军执行。
小辰子足足睡了三天才真正醒来，他身上一共有二十七处大小伤痕，最严重的已经把他的肚皮扎穿了，不过他运气好只是伤了皮肉而没伤到内脏，经过消毒和缝合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然而环顾整个黄崖关却是家家挂白绫，户户支魂幡，守军将士十不存一，可谓是相当惨烈。
夏林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安置抚恤工作，而新军的效率的确不是这破地方的士兵能够比的，生产生活迅速被重新组织起来，虽然想要恢复到之前状态可能需要几年，但至少黄崖关保下来了。
“当下你打算如何？”小辰子绑着绷带坐在床上，他娘子正在给他喂粥：“那些人还会打回来么？”
“问题一个一个问。”夏林抱着小辰子的小儿子笑道：“会不会打回来我不清楚，不过我已经叫人把杨英的头送去了邯郸。至于打算如何，我要办了山海关。”
“办了山海关？”小辰子仰起头来惊愕的看了他一眼：“那可是李靖的势力。”
“我管他是谁呢。”
第658章 好些日子没享太平了
不过该夸的要夸，该骂的也是要骂，夏林在审查军备的时候把小辰子从上骂到了下。
“指导方针是要有五万职业军人，你倒好，给我弄了两万多老弱病残在这丢人现眼？”
小辰子一直在挨骂，但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了：“若不是他们……城早破了。”
“你放屁！若不是你用他们，你们根本不会打的这么惨，你们这的军备技术是仅次于的江南道的，都这样了还能被打的这么惨，你还有脸说？你让那些老弱病残守城，我就说你这读臭书的狗书生真的是不能掌兵。来，跟我念，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小辰子被一通输出，如今只能低着头在那不说话，他其实就是看不得那些老兵退下去之后苦逼兮兮的样子，这才有了留任他们的措施。
但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并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反而害了他们的性命。
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办的不好，若是守城军备都是五万精锐青壮，当下也不至于被一群臭鱼烂虾打到如此地步。
“别说了别说了。”
小辰子眉头紧蹙：“我已知道了，不过你为何会来救我。”
“我是救你么？我是来救我大粮仓的。”夏林调整了一下姿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邯郸一战，敌损过半，杨英溃逃。但接着就是北汉的皇帝前来和谈，割地赔款，但一直都在僵持谈不下来，我就觉得这里头有问题。你算算时间，从杨英溃逃，北汉皇帝和谈，消息再传到我那，我再星夜兼程出发，我大概算到你们要扛个十五天上下，不过杨英比我想的要狡猾一点，我再晚到一两天你们可能就顶不住了。”
夏林仰起头沉默了片刻：“他是真没把手下人当人呐，这种攻城之法就是在用人命填，填到你失败为止。”
小辰子苦笑一声：“再熬两天，我是真顶不住了。”
“还不是你擅自更改军令！”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追究小辰子的时候了，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了，而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先让这边的局势安稳下来再说。现在能看出北汉的战略意图了，那就不能再继续维持现状了。
见小辰子已经不反驳了，夏林继续说道：“京城之中法家正在对世家发起冲锋，要不是你要不是这里的黄崖关，但凡换个别人另外一个地方我都不可能会过来的。”
“京城战况如何？”
“如火如荼。”夏林轻笑一声：“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一人敢舍生取义吧？”
“别说了……”小辰子颇为无奈的说道：“我知错了。”
“我他妈就等你这句话呢。”
夏林说完站起身来：“我去外头转转。”
在黄崖关内，其实夏林也没啥地方可去，这里可没有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之前也有，毕竟是来往商贸的重要关隘，但当下商人已经跑光了，人也跑掉了一多半，再加上战死的，关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到处都冷冷清清。
夏林趴在城头眺望外头，之前的战场上正在处理尸体，说是处理，无非就是挖个大坑直接埋了，只是这埋尸的地方有点讲究，得离水源地很远，否则到时可是要发生瘟疫的。
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尸体被小车推走，夏林其实心情也很复杂，虽然在里头他骂小辰子，还让他记住什么叫慈不掌兵，但真看到这些尸体之后，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他用十几年的时间试图想要建立一个和平的大一统方略，但显然他是失败了的，战争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当下他的优势虽然很明显但恐怕也不会明显太久了，因为这一战之后，所有人都会去研究他和他的新军，他们的秘密武器终究会被破解，虽然敌人可能无法完全了解那些精妙的火器，但基本的原理一定是会被人知道的。
不要小看天下英雄，他们可不是东南亚的猴子和次大陆的达利特，他们是同根同源的华夏之民，脑子爆炸聪明。
“嘿！”
突然夏林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却是愣了一下，来人竟然是差不多五年未见的公孙妹妹，也就是夏林一直小老婆小老婆叫的那个笨逼郡主。
“你还在这呢？”
“我看到你斩杀敌酋了！”公孙小妹儿没有搭理夏林的问题，只是背着手在他面前转了几圈：“嗯，不错不错，好些年没见你了，看上去比以前沉稳多了。”
夏林歪着头看着她：“怎么？嫁在这了？”
“才没有！”公孙小妹儿翻了个白眼：“我爹娘的仇还没报呢，怎么可以嫁人。再说了，我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没工夫去弄那些情情爱爱。我跟你讲啊，我在这弄了一个娘子军，前几日我还在想呢，若是前线顶不住了，我便带着那些骁勇的女子跟人拼了，可我都没来得及威风，你就来了，真扫兴。”
“扫兴！”夏林捏了她脸一把：“会死人的。”
小妹儿把夏林的手扒拉开：“说起来，你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一眼？当年你可是口口声声小老婆小老婆的叫呢，果然男人都是狗。”
“诶！你这人说话真是恶劣。”夏林嗤笑起来：“我这么些年都没看几眼自己的孩子，不跟你开玩笑啊，我都半年不近女色了。”
“是不行还是不想呀？”
“是没空。”夏林转过身去叹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城外：“你看，外头那车上每一个被冻得梆硬的尸体，都是爹娘眼里的心头肉，孩子眼里的高山，妻子眼中的顶梁柱。但是现在，他们就只是坑里无名尸甲乙丙丁戊。”
公孙小妹儿看着外头，此刻倒也是起不来玩闹的心思，反而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过了许久后她突然回头看向夏林：“这次你带我走吧。”
“怎么？还想报仇呢？”
“不了，我想出去看看，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行，我估计我还要在这逗留一阵子，你给我当个导游吧，这些年在苦寒之地，你倒也能熬得住，挺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公孙小妹儿回过头指着城内：“若是平时，我带你去吃那家的野鸡炖菌子，可惜他们家开打前走了，吃不上了。”
第659章 说出去谁信呐
邯郸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都在咬死着自己的底线，谁都不肯退让一步。草原赌他们的大军出不去关外，而景泰帝则咬死他们已经没有了底牌。
双方僵持在这里，北汉皇帝其实心中也很焦急，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北方的消息了，只知道杨英围城久攻不下，却不知后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日一早，刚刚用过膳食的刘大汗正在让贴身侍女整理仪容，那种草原的风情便是要用刀将脸上刮的个干干净净。
随行的达成坐在旁边说道：“陛下，当下看来若是能传来流寇破城之消息，对我等定是大好的消息。”
“嗯，那是自然。不过今日一早，朕起来之后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也不知是究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