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韩胤却是破如防,显然是连脸面都顾不上,非要将钱粮带走!
刘邈见状,不由问道:“淮南富裕,难道后将军竟然窘迫至此吗?”
韩胤也顾不得揭露自己的丑事,直接就告知刘邈实情:“淮南哪里富裕?比之昔日的南阳却是差远了!”
“如今就连官吏俸禄、士卒粮草都发放不起!那陈兰、雷薄两个畜生更是直接脱离后将军,率兵众前往潜山落草为寇!若非事态紧急,我又哪里会在你面前这幅样子呢?”
韩胤这次是铁了心要将钱粮带回淮南!
“若是不给我钱粮,我今日就饿死在金陵城!”
刘邈:“……”
看的出来,无论是袁术还是韩胤,都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麾下的将领宁愿落草为寇,也不愿意继续听命于袁术,可见袁术如今的财政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现在的袁术,就是急需找到一个血袋狠狠吸上一口!
而这个血袋,除了明面上完全听命于袁术的江东,又还能是谁呢?
不过刘邈并不同情袁术。
“兄长,渡口处人多眼杂,岂能在这里失态?”
恰好此时周泰已经将车驾赶来,刘邈直接就邀请韩胤上来。
韩胤朝着左右看去,果然发现不少百姓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也是面红耳赤的跟着刘邈上了马车。
可韩胤上去后才发现不对劲。
“仲山不回城中?”
“有些东西要给您看。”
周泰驾车,并未直接返回金陵城中,而是逐渐朝城外走去。
刘邈指着城外的景色,示意韩胤看去。
农田好似棋盘网格一样遍布大地,田野上有农户正在耕耘,前方的耕牛带着直辕犁慢慢破开土地,让农田变得松软,好让种子种下能够丰收。每一处的农田边上,都有从淮水或者其他河流引来的水渠汩汩流淌。此外,还有农户散养的鸡鸭信步点缀其中,处处都是生机勃勃的场景。
“仲山带我来看这里做什么?”
“韩兄,你对这里不眼熟吗?”
韩胤左右看去,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印象。
“这里其实就是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不过那时候这里还是荆棘丛生,河流也不从这里淌过,完全就是一片荒芜之地。”
刘邈领着韩胤绕了一大圈,这才从南面的朱雀桥进入到金陵城邑当中。
朱雀桥边,就是西肆。
此时暮色初临,可此处喧阗早已压过了更鼓之声,三丈余宽的青石桥面,驷马并行的雕鞍香车常从两边来往。下方淮水的船舫上,吴越小调与中原雅音皆有演奏,时不时的嬉闹更是无不说明了金陵百姓的安逸舒适。
刘邈又问:“韩兄记得此处吗?”
“金陵城邑还未修建时您就来过这里。当时此处可谓什么都没有,甚至比不上淮南随意的一个县城,可今日它的繁荣却已经要超过之前的庐江郡治舒县,这样的改变难道你也看不见吗?”
韩胤此时在车上终于破防:“刘仲山!你是故意在羞辱我吗?”
“韩兄对我有恩,我怎么会羞辱兄长?”
刘邈只是解释:“论富庶,淮南远胜江东,这样的事情您是知道的。但现在,江东能够这样繁荣,淮南却穷困到那般地步,难道您心里就真的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韩胤重重一拳砸在车架上:“仲山!我不要听你给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只问你一句话,这粮你是给爷不给?”
“给。”
韩胤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到,不由错愕看向刘邈。
“真给?”
“我是朝廷任命的扬州牧,淮南受灾,我怎能罔顾皇恩,坐视不理?”
“只是韩兄要与我保证,运到淮南的粮食,要全部分发给受灾的百姓!请问韩兄能够做到吗?”
韩胤当然做不到!
就连袁术也做不到!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喂饱袁术麾下那一大堆吊在袁术身上吸血的士人以及被袁术不计代价成本喂养出来的骄兵悍将,哪里有心思去管什么百姓?
韩胤悲痛欲绝:“刘邈!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难道你真的要对后将军见死不救吗!”
第144章 袁术称帝!
刘邈公私分明:“倘若韩兄是私人要粮,我刘邈一定二话不说,哪怕今天砸锅卖铁、掏心掏肺都得凑出一口口粮来给兄弟一份。”
“可如今韩兄却要我救淮南,救后将军……韩兄,倘若这粮真是救百姓的那我也就救了,可你说现在我江东再富,难道能富的过当时的南阳吗?还望韩兄不要为难我。”
刘邈带着韩胤回到府邸中,让韩胤享用渍珍、熬珍、肝这样的食物,并且将最肥美的部分都切到韩胤盘中。
韩胤固然生气,可却也知道并非都是刘邈的问题,只能是一边生气,一边吃着盘内的食物。
“仲山,那你说,如今的危局应该如何改变呢?”
刘邈答道:“自然是后将军应该主动做出改变。”
“什么改变?”
“顺应天道!”
顺应天道,勤修品德,爱护百姓,简朴度日。
以袁术的底子和如今的乱世,只要袁术真的愿意改正,那并非就真的没有了希望。
可惜韩胤此时显然会错了意。
“顺应天道……原来如此。”
“……”
韩胤本想连吃带拿,临走时非要带些粮草回去给袁术交差,而刘邈直接指着自己的手:“粮食是真的没有!如果后将军真的已经到了不能果腹的地步,那就将我的手砍下来去喂给后将军吧!”
“仲山!你这不是耍流氓吗?唉!你这人……唉!”
韩胤终究是没有从江东带走一粒粮食,两手空空的再次返回淮南。
“没粮?”
“没粮。”
韩胤听到袁术询问,顿时露出难堪的神色。
袁术比之之前还要瘦弱,眼眶周围都有了浮肿的迹象。
此时听到刘邈竟然还不从江东给自己运来粮草,立即勃然大怒!
“刘邈!他这扬州牧的职务还是我表的!如今他夺取江东,竟然忘记旧主不成?难道他非要逼的我携大军进攻江东他这才愿意给粮吗?”
“……”
韩胤虽然也对刘邈不给自己粮食的行为颇有微词,不过此时却也还帮着刘邈说话:“后将军,如今朝廷已经正式发布任命仲山为扬州牧的诏书,恐怕不能因为此事而出兵讨伐江东。”
袁术气的发笑:“正是!那董贼立的伪帝还拜他为前将军呢!如今翅膀硬了,却是没人能制得住他!”
“后将军,并不是这样。”
韩胤此时主动帮袁术分析起刘邈的心思
“从前仲山是征东将军,而您则是后将军,官阶在他之上,他自然臣服于您。可现在天子册封他为前将军,与您同阶……这样的情况下,他如何会继续效忠于您呢?”
“而且仲山在我来时曾不断示意我,要我告诉您一定要顺应天道……”
天道?
什么是天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袁术本来的怒火逐渐消散,转而是将心思全放在了那句“顺应天道”身上。
“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袁术如今,不仅仅是心中的野望已经按耐不住,最重要的是正如韩胤所言……随着朝廷肆意提升诸侯爵位、官职,就连杨奉、韩暹那样的白波贼寇都能被拜为大司马、大将军,现在袁术的一个“后将军”显然已经愈发不能看。
即便是“汝南袁氏”名声带来的影响力,也被袁绍拿去了一半,不能全部反哺到袁术身上。
加之匡亭之战输的实在太惨,被曹操一路从南阳撵到了淮南,都让袁术的威望下降的厉害。
袁术那赖以生存的名望,已经陆续崩塌。
随着刘邈拒绝给袁术粮食,更是成为了压碎袁术的最后一根稻草。
袁术如今,对于名望的渴求已经到了不得不饮的地步。
即便是饮鸩止渴,袁术也不得不将其引下去!
更何况这毒鸩在袁术看来比之蜜水还要可口,如此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建安元年十月。
河内人张炯向袁术展示上天预示帝王受命的符兆,又以袁姓出自于陈,陈是舜之后,以土承火,当顺应天命为由,劝谏袁术称帝!
袁术从善如流,遂在寿春称帝,建号仲氏,置公卿,祠南北郊,任命九江太守为淮南尹,广置公卿朝臣,在城南城北筑起皇帝祭祀天帝所用的祭坛,祭祀天地,以袁代刘,以仲代汉!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
虽然早在中平四年时,幽州人张举就自称天子,扬言要取代汉室,可那张举毕竟不过戍边之将,纵使拥兵十万,也没有在中原掀起太多波澜。
袁术可不同!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即便是到了今天,也依旧有士人称赞二袁联盟诸侯讨伐董卓的义举,认为他们是在匡扶汉室。
可现在……一向标杆为大汉忠臣、士人领袖的袁术竟然称帝了?
此事以寿春为中心,瞬间震动四方,什么刘邈进攻荆州的消息,还没露头就被这股浪潮吞噬,彻底没了消息。
与淮南一江之隔的刘邈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啧啧,想过袁术会快,没想过袁术会这么快!”
刘邈对面坐着陆康,两人中间是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
“仲山早有所料?”
“从我将玉玺给他的时候,这一刻就是注定的。”
刘邈捏起棋子,一下落在棋盘上
“连成五颗!我赢了!”
“下的不是围棋?”
“谁与陆忠义说下的是围棋了?”
“……”
陆康这才懊恼的将手中棋子丢回棋盒:“差点忘了,仲山至今连围棋的规则都不知道,哪里会和我下围棋?”